在王家,要数最难堪和最不愿被人提起的事,非王敏儿当年委身于唐修平以致珠胎暗结而沦为妾侍莫属。
这是王家最深的伤疤,也是逆鳞,毕竟这不是什么好听的事,被人挖出来,只会平添闲话和风言风语。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估计王家会回到过去,死也不会让王敏儿去唐家,也不让她如此荒唐。
可惜的是,没有如果,所以王家能做的就是把这个事盖上遮丑布往死里压住,淡忘它。
可如今,张二媳妇却将这块遮丑布给掀开了。
王家人如何不怒?
也不管是不是在儿子的大好日子里,张氏和娘家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一气张小莲给自家丢脸,竟然还这么明白的去勾王家大姑爷,二气这嫂子太让人寒心,明明知道王敏儿当初那个事说不得,却偏要拿了来说事。
若不是张婆子,只怕还会有的是闹。
饶是如此,张氏也对娘家人有些寒心,人性本自私,为了自身的利益,娘家人可不会照顾自己的颜面。
想及此,张氏向着娘家的人的心也有些淡了下来,女儿说得对,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娘家人又怎会真先顾着自己?
……
张小莲这不要脸的做法自也传到许氏的耳里,她冷冷一笑,真是懒蛤蟆想吃天鹅肉,就那丑丫头这样粗鄙的,还妄想伺候人家堂堂的贵公子官大人呢,简直笑死人。
“相公,表妹这么个做法,可把咱们家的脸面都丢光了,你说,大姑爷和大姑奶奶会不会因此恼了咱们?”许氏靠在王福全怀里轻声问。
王福全的手摸着她滑腻的皮肤,含糊地道:“应该不会吧,又不是咱去支使的,恼咱们可没道理,管他呢。”
许氏闻言有些不屑,心道你倒是想得头脑简单,却不知女人的心最是敏感,如果王元儿真恼了,以后不再照看老宅,那他们以后哪会有什么好日子?
“我觉得,不管怎样,咱们都该去给大姑奶奶请个罪,毕竟是在咱们家闹出的笑话呢,道一声罪,也是个礼数,你说呢?”许氏耐着性子道。
王福全的手已经摸到了她的胸口上,一个翻身压上去,道:“明天你去和娘说吧,今晚咱们的好日子,别说那些扫兴的了。”说罢,嘴朝她的嘴吻了过去。
许氏一个激灵,只得暂时放下心事,迎了上去。
翌日。
许氏早早就起身,吩咐梅娘做早朝,又亲自砌了茶,先去给住在正房的王老汉和王婆子奉茶请安。
两老昨儿晚也因了这二媳妇娘家的事闹心,睡得晚,今儿精神头也不是很好,可见孙媳妇早早就奉茶来问安伺候,心里也十分受落。
“福全媳妇,倒有点心。”王老汉喝着温热的茶,披着一件外裳对老婆子道。
王婆子也抿了一口茶,道:“哪个新媳妇不是乖顺的?放长了眼看吧,日久才能见人心。”
“甭管如何,老二媳妇我看是个拧不清的,这福全媳妇心里有成算倒也不是不好,左右已经嫁进来了成了咱家的孙媳妇,将来这家总要靠他们,如果她不像她姨母那般拧不清,你就辛苦两年,好好的教,总要教一个能管得了家的人出来吧。”王老汉叹气道。
王婆子沉默不语。
张氏尚不知自己刚当了婆婆,管家权尚未真正拿到手,就已经被儿媳妇分了一半了。
此时的她,正一脸惬意的被儿媳妇服侍着梳洗。
难怪这都说十年媳妇熬成婆,原来就是这个滋味,被儿媳妇服侍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娘,昨天小莲闹得大姑爷他们不快,您看,我们是不是要随了一份礼去大姑奶奶那边,亲自上门去告个罪?”许氏看张氏心情还好,便试探着问。
张氏的手一顿,声音有些尖锐:“去告罪?”
她昨晚还为了这个事和王二闹了半宿呢,心里正不痛快着,还让她去王元儿那告罪?她可是长辈,哪有长辈给小辈道歉告罪的?
许氏心里一咯噔,笑意盈盈的道:“也不说告罪,总要和大姑奶奶解释一番,可不能让大姑奶奶以为这事咱们故意安排的呀。”
张氏的脸微沉,看了她一眼,试图想看出她这话是不是有别样的含义。
“娘,是不是媳妇说得不对?”许氏惯会察言观色,小心地道:“我就是想,咱们家和大姑奶奶家是至亲,总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误会了坏了两家的关系,毕竟爹还当着官,前程都靠着大姑爷呢,要是因此就坏了两家的关系,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张氏又是一愣。
“小莲闯的祸,按说不该怪到咱们头上,可娘却是小莲的姑母呢,又是我的表妹,沾着这点亲,咱们只能认了这委屈了,总比这大姑奶奶误会的强是不是?媳妇也不知说得对不对,娘你可要好好教我。”
张氏原本有些不快,可这么一听,好似有几分道理。
娘家是靠不住的,自家要过好日子,势必要靠着王元儿他们,关系当然不能就这么因此远了。
可让她去跟王元儿低声下气的请罪?
张氏怎么想怎么觉得郁闷和别扭。
许氏已经看到张氏神色有些松动,可又有些不虞,知道这姨母肯定是好颜面,心里暗自腹诽一句心比天高,脸上却是半点不显,只道:“娘要是信得过我,不如我去走一趟?”
张氏听了正中下怀,道:“也好,你是新媳妇,多走动一下也无妨。至于我,这两天为你和福全的婚事操心,身上有些不舒坦,就不过去了。”
许氏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嘴上却应:“那我就准备准备,过去给大姑奶奶问个安。”
张氏嗯了一声,又指了她给自己理理发髻。
……
王元儿用过早膳,便在花厅接见自己的陪房。
她已经嫁了崔源,自己的嫁妆丰厚,有良田有庄子也有几个铺子,却不能再和从前那样,抛头露面的自己打理的,而是都要交给自己信得过的管事。
她只有两房陪房,潘立洪一家和袁大志一家,这一两个月来的观察,两家都是能干事的,淳朴也不失精明,王元儿决定要用他们。
铺子生意的事,王元儿交给封潘立洪,负责铺子生意或租出去收租,却带着袁大志的儿子袁禄一道当个下手。
而袁大志则是负责田庄的收租等,同样带着潘立洪的二子,如此交叉行事。
这法子还是自己的干娘教她的,说是能起到相互监督的作用,当然,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元儿也说了这都靠自己修行,若不是那块料,那么她以后还会作重新调整。
两家能当这总管事,自然都不会有异议,毕竟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说实在的,若是到了年底对账,只要不是贪得太过分,主人家都会只眼开只眼闭的,如此他们手上也会得到好。
花了近两个时辰处理自己的嫁妆,王元儿紧接着又见府中的诸位管事。
她如今跟着崔源算是在任上,这府里算是他们的小家,她又是正室,一应应酬事宜和中馈自都是她这作主母的掌的。
有陈枢这个大总管在,王元儿执掌这中馈也很容易,外院的事自都交给陈枢,内院才是她的天下。
好不容易理顺了诸事,王元儿歇了一个中午觉,就听到秋棠说这全大奶奶来拜见问安。
全大奶奶?
王元儿一时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知道她说的是福全的媳妇,他的表妹许氏。
“请进来吧。”王元儿坐在屋里的榻上,也不去花厅。
许氏被引进王元儿的正房时,飞快地打量了一番。
外间十分敞亮,窗子是雕花框镶玻璃的,看出去就能看到院子的景色,靠窗边有一张宽敞的美人榻,上面摆着几个四君子的大迎枕,榻后摆着一个博古架,放着几个古玩,一个花弧还插着几支开得灿烂的腊梅,清香扑鼻。
内间则是卧室,用一道水晶帘子的碧纱橱隔开,依稀可看到里面的景致。
听得王元儿轻咳一声,许氏不敢再张望,收了心中的异色,敛眉上前,福了一礼,浅笑着给王元儿问安,很快就和她说上了话。
王元儿也并非头一次见她,看她说话有条理,头头是道的,心中微讶。
“昨天听说莲表妹冲撞了大姑爷,娘被气得几乎起不来床,心肝都疼着呢,央了我来给大姑奶奶和大姑爷请个罪,小丫头打小就在乡下长大,没啥见识,胆子也大,这吃多了两杯酒就胡说八道的,还望大姑奶奶大人有大量,莫和她一般见识。”许氏说了来意,又站起来福了一福。
王元儿心中微嘲,气得起不来床,只怕是没脸见她吧?
不过,张氏不来,她也懒得见她,省得一天的好心情就因为她再想起她娘家人而坏了。
倒是这福全媳妇,从前就知道她是个有心机的,倒是不知道,还有几分聪明。
王元儿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许氏又做低伏小的讨好,想要交好,那么她就抬举她这一把。
当下,王元儿明里暗里刺了几句张家人不懂规矩,以后还是莫要为伍的话,算是将这事抹了过去。
紧接着,她又夸了许氏几句明事理,以后老宅可要靠她打理云云的话,喜得许氏几乎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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