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儿归心似箭,进了京城的城门,那一颗心都飞到崔府的两个嗷嗷代哺的娃儿身上去了。
这是她头一回丢下孩子离家几天,而这种滋味实在是不好受,不但不好受,还十分的煎熬。
马车一直驶进崔府的二门,扶着夏雨的手下了车,王元儿提起裙摆就往自己的院子去。
夏雨在后头轻笑,道:“奴婢还是头一回看见奶奶这么紧张呢!”
王元儿瞪她一眼:“小妮子,等你嫁了人当了娘你就知道好歹。”
夏雨吐了吐舌头。
清晖院,看门的婆子远远瞧着王元儿一行回来,连忙小跑上前:“奶奶回来了!”
“嗯,二爷回来了没有?”王元儿笑着问。
崔源在她回去长乐镇之前两天,就领了前去运河巡视监工修整的差事,故而也没空陪着她回去长乐镇。
“还不见二爷回呢。”婆子恭敬地回话。
王元儿的眉头轻皱了一下,但也没在意,径直进了院子。
秋棠迎了上来,曲膝行礼:“奶奶回来了!”
“嗯,这几天辛苦你了,两个哥儿还好吧?闹得厉害不?”王元儿让她起了问话。
秋棠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对。
王元儿看了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秋棠扶着她进了屋,王元儿觉得有些不对,四周环顾了一周,很快就知道不对在哪里!
太安静了!
整个院子都太安静了,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可就是安静的很。
从前她治家就颇有规矩,嫁进了崔家以后,清晖院就成了小家,她治家就更严谨了,院子守得跟铁桶似的,伺候的人不守规矩的,早就撵出去了。
可是,有了几个孩子的院子,不该是这么安静的。
此时的清晖院,没有半点孩子的声音!孩子们呢?
王元儿的心微沉,目光嗖地刮向秋棠:“怎么回事儿,孩子呢?墨哥儿他们兄弟呢?”
秋棠也阴沉着脸,先扶着她坐下,道:“奶奶,在您走后的第二天,太太就带着人亲自过来抱了钰哥儿过去,说是咱们院里两个孩子,怕底下的人照顾不来,所以就把钰哥儿带了过去,说要亲自照料。”
王元儿脸色一沉,手指曲起攥了起来。
“墨哥儿和钰哥儿本是双生子,兄弟俩自出生后就没分开过,这钰哥儿一被抱走,墨哥儿就哭,他哭,钰哥儿在太太那边也哭,彻夜的哭,怎么哄都不肯。后来太太没法子,就又差人把墨哥儿接了过去,奴婢也怕哥儿哭得岔了气,只得随了过去。”秋棠继续道。
王元儿气得身子发抖,又死死压住心里的那团火气:“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可不相信崔太太有这么好心,怕她院子的人伺候不好哥儿,特意接了去亲自照顾,崔太太对他们二房,可是恨得不轻呢,尤其这还是从崔源的儿子,她哪会这么好心?
“奴婢这两天都随在正院伺候,倒是打听到了一点消息,但也不知道真假。”秋棠迟疑着道。
“说。”
王元儿这回倒是不急着去把儿子给接回来了,左右是在太太院里,两个人总不会跑了,而且,晾她也不敢在明面对两个孩子下手。
“这也是听太太院里的一个粗使婆子说的。原来早在几天前,太太去慈云庵发上香,无意中听到那庵里有两个来上香的小媳妇在说话。说是这民间有个说法,这媳妇久不生子,就去抱个男娃儿回家养着或过继一个,就能生儿子了。奶奶您看太太会不会……”秋棠很是有些不敢置信的样子。
王元儿惊讶万分:“她是名门出身,还会相信这个?”
她并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个,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说是民间有一对夫妇,成亲十年了都生不出孩子来,后来就去抱了一个男孩儿回来养,隔年就生了个儿子,俗称带子。
而有些地方,也不去抱养不知来路的,而是直接从族里过继一个,能带来儿子最好,不能带来,那也有个儿子承嗣了。
可这带子说法,实在是荒唐,难道崔太太是相信这个说法,要使这什么带子的法子,好让程氏她们再生个儿子么?
王元儿一阵恶心和愤懑,腾地站了起来,道:“走,去把哥儿接回来。”
还没进正院,王元儿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里登时一紧,加快了脚步。
进得正院,乱糟糟的,小丫头惶恐不安地站在院中,见王元儿来了,瞪大了眼。
“哥儿呢?”王元儿循声看去,那是东厢,不禁向那边走去。
“奶奶。”秋棠拉着她,嘴往正屋努了努。
王元儿闪过一丝不耐,心中越发恼怒,却也知道,她离家几天回来,是要给主母请安的。
“你去把哥儿接出来吧,别哭岔了气。”王元儿按下心头火,淡淡地吩咐秋棠,她自己则是叫过那小丫头:“去传话,二奶奶来给太太请安了。”
小丫头飞快地跑了进去,王元儿又看了东厢一眼,进了正屋。
崔太太一脸疲惫的坐在炕上,看到王元儿来了,抬了抬眼皮:“回来了?事儿都办妥了吗?”
“媳妇给太太请安。”王元儿曲膝行了一礼,回道:“事情都妥当了,这一回来,就听说太太把哥儿接过来照顾了,媳妇感激不已。两个哥儿都是极皮又爱哭闹的,这扰了太太的清修,媳妇心中难安,这就把孩子接回去。”
崔太太指了个丫头给自己按着太阳穴,不得不说,王元儿说对了,她那对儿子,真的是太麻烦了,整天哭,哭得她心都乱,头也疼,果然是那贱种的儿子,一窝子的坏胚子,若不是……
她才不会把孩子接过来。
崔太太看了她一眼,道:“你回来得正好,坐吧,我这有个事要和你说。”
王元儿心里升起了几分警惕。
崔太太看她像只麻鹰似的张开翅膀,心里一秫,颇有些恼怒,可想到自己的打算,把怒火按捺下来。
王元儿耳边还是两个孩子尖利的哭叫声,便道:“两个孩子哭得厉害,我瞧着太太的脸色也不好,太太先歇一会,媳妇先去哄好了孩子再来伺候太太。”
话音才落,她就曲膝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崔太太看她那利落的,怔忡了一下,气得心肝都疼了起来。
王元儿出了正屋,吁了一口气,秋棠带着奶娘抱着孩子从东厢走了出来,她急忙上前。
母子天性,本来还在啼哭不止的两个孩子一闻到母亲的味道,哭声嘎然而止。
此时正是热夏,两娃儿都穿着松江白布的小褂,露出两节手臂来,看到王元儿,两人都扑腾着要抱,声音一抽一噎的。
王元儿心痛得要死。
一手一个抱过了孩子,柔声哄了又哄,两人倒不哭了,她便抱着孩子出了院,一边对那院子的丫头道:“去给太太报一声,我先伺候两个哥儿回去再来和太太说话。”
说罢,也不等人回话,就出了院,让秋棠抱着墨哥,一路急脚回到清晖院。
回了院子,吩咐奶娘摘了孩子的衣裳,细细的看了,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换过了衣裳让奶娘喂奶,又问了好几句话。
“太太把哥儿接过来后,也没有抱过哥儿,晚上哥儿哭,闹得太太睡不了觉,就让奴婢们哄,哄不好就骂,哥儿换了院子也睡不好,都是哭着睡着的。醒了,又是要哭,可太太也没让回来。”墨哥的奶娘柳氏说道。
王元儿听得心里一阵接一阵的抽痛,难怪这才几天,孩子的脸都小了一圈。
那老虔婆,不是自己的嫡亲孙子,就这么狠得了心!
“哥儿只怕也吓着了,这几天你们夜里警醒些,莫要惊着了哥儿。”王元儿当下吩咐道。
柳氏和李氏诚惶诚恐的应了。
将两人挥退,王元儿就招了秋棠说话。
“只怕那老婆子是真动了那带子一说的心思,刚刚就想跟我提这茬事呢!”
秋棠惊得不行,道:“这,怎么会……太太到底是名门,怎会相信这市井之语?”
王元儿冷笑几声:“她想孙子是想疯了,大奶奶生的大姐儿如今都快一岁了,可这肚子还没有消息,不但她没有,她院子里的人一个都没有。如今眼看我又生了双生儿,她如何不急?你看看她平素的作派,能不相信?我看她是十有**相信!”
秋棠默然,崔太太求孙子的行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是她这两天在正院,也看到不少代表添丁的寓意,听说如意居更甚,还请了师太跳过大神贴了神符,如今如意居好几个显眼的地方都贴着神符,把好好一个院子整得看着就鬼气森森的,一些年小的丫头都不敢过去那边。
崔太太为了孙子,可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到了,真正的能人所不能!
“奶奶,那要是太太真提起这事,我们怎么办?”
王元儿眼神一利:“我的儿子,谁都别想夺去,谁要是想抢了他们去,我就和她拼命!”
秋棠听着她话里的狠意,打了个冷颤,这崔太太,莫不是真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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