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祖屋的南边,还有一块四分的宅基地,等着将来有银子了,孩子大了,再盖起来,连成祖屋这边的家宅的。
大房继承祖屋是对的,可王元儿却知道,不久几年,这里的一切就会被山洪冲走淹没,如此,他们要了祖屋也是无用,还不如要了那块地,留着也好,卖也好,总归比要个屋子强,也省得凭白遭了二叔他们的念。
梁婆子有些不认同,但王元儿却递了一个眼神过来,她也就不吭声了。
王老汉他们有些意外,看向梁氏:“大家嫂怎么说?”
梁氏此时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样儿了,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的生命在渐渐的流失,女儿说什么,她自然是同意的,弱声道:“都,听元儿的。”
家就这么分了,小舅是会写字的,很快就写了两张纸,众人画押了,一房保留一份。
而其余银钱不分,分家备案后,大房的人还住东屋,食住自理,灶房共用。
“爹,娘,媳,媳妇还有个请求。”梁氏的脸越来越白,满目恳求看着王老汉他们。
“你说吧。”
“几个孩子的亲事,总要爹娘费心,媳妇,不求大富贵,只求她们自个都乐意。”梁氏爱怜地看了王元儿一眼。
王元儿跪倒在地:“娘。”伏在床边上哭了起来。
梁婆子也哭道:“有娘在,她小舅在,你别操心了。”
梁氏虚弱的一笑,目光又留在襁褓里那甜睡的小脸,挣扎着探头亲了他一口,道:“我的儿,娘愿你平安成长,喜乐安康。”
又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脸,才对铁柱婶道:“她婶子,你帮我把小宝抱出去吧。”
她是将死之人,宝儿却是新生儿,呆在这屋子,总是不吉利的。
众人都明了她的意思,铁柱婶上前抱了襁褓,抹着眼泪出去。
“要装裹了。”铁柱娘过来看了一眼,明白梁氏已经是撑不住了。
“娘,娘!”王元儿心如刀割。
“乖,你出去吧,娘要穿得整整齐齐的去见你爹。”梁氏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娘,我不要,娘你别走。”王元儿哭着不依。
梁氏泪流满脸,她又怎么舍得走?
“元丫头,别让你娘走得不安生。”梁婆子阖着眼,率先走了出去,女儿装裹,她也是不宜在场。
王元儿被强架了出去,众人哭成一团。
不过片刻,铁柱娘便走了出来,对王元儿她们道:“再去看一眼吧!”
王元儿姐妹几个冲了进去,那呼声一声比一声高,如小兽在呼唤母兽。
院子里,众人也都在等着,忽地,屋内哭声震天,凄厉的喊娘声在夜空久经不散,而铁柱婶子怀里的襁褓,似也是察觉到亲娘的离去一般,哇哇大哭个不停。
“容娘啊,你不如把娘也带了去吧!”梁婆子终是忍不住,哭昏过去。
暗黑的天,忽然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的,像在为这悲恸奏起哀曲一样。
建和三十年大年初六亥时末,梁氏诞下一子后血崩不治,扔下子女五人撒手人寰,终年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