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王唐两家出了这档子事,宣扬出去,吃亏的是大多是女家,但了不起,王家就是没一个闺女罢了,或者远远的嫁了算了,毕竟这世上,讨不着媳妇的男人多了去了。
可唐家却不同,先不说唐修平是个秀才身份的读书人,将来还是要走科举这一条路的,这冠上了骗婚或者糟蹋良家女的名声,还有什么前途所言?
再还有唐家二爷唐明中,唐家目前最大的依仗主心骨,因为之前站错队伍,虽没有大错,但始终受到了连带影响,得不到新帝欢心,而就在前两个月,他还被连降两级,如今只是一个五品的礼部郎中罢了。
一个官员,要升上正四品,那需要多少的政绩和筹谋,又有多少人,一生都上不了五品,一辈子在一个位置碌碌无为,只捧着俸禄过日子。
而唐明中,在早两个月前还是四品大员,如今帝心不喜,寻了个岔子就降到五品,世人总喜欢捧高踩低,这一降职,过去和唐家交好的都借故远离了,如今在京城的唐家,门庭哪有四品时那般闹乎?别说旁的,就连唐明中自己如今也都夹杂着尾巴做人呢!
也正因为如此,唐明中才给自家侄儿谋了定州盐运司副使的亲事,就是想靠着姻亲关系重新上位,礼部郎中,,顶什么用哟?
所以,唐明中如今是谨慎得很,轻易不会行差踏错,省得被那些闲得蛋疼的御史鸡毛蒜皮的事都抓住去弹劾一番。
再降级,基本就不能翻身了!
这是唐家人大部分的认知,所以唐老封君也在这两个月约束家人仆从,不敢出大岔子。
但如今,王家老婆子却是把唐修平这事一提了,这怎么不让她心头一跳?
一个乡下老婆子,竟也有这等见识,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都不太好办了,唐老封君如是想。
她却不知道,这不是王婆子自个儿想出来的,而是她的大孙女给提点的。
王元儿自己也不知道唐家近来的事,但总有一句话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唐家还有人在当大官呢,这些官不是最怕御史弹劾啥的么,她也就是蒙和赌,赌唐家人不敢轻易往上捅。
唐老封君换了副笑脸道:“老姐姐,你看,这事我也是不清不楚的,总要问过我家平儿才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不是?总不能只听着你说就下定论了呀!”
“娘……”唐三夫人急着开口,唐老封君一个眼色过去,她才不甘不愿的闭了嘴,恶狠狠的瞪了那个粗鄙的妇人一眼。
张氏眼见唐老封君换了嘴脸,趁势一嚎:“哎哟,我可怜的儿哟,被人三言两语就骗了身子去,咋这么傻呀,如今可咋办呀?大夫都说了,这大可能是个男孙呀!”
她一边哭,一边用帕子摁着眼角,余光悄悄看向唐老封君那边。
果然,听到男孙两个字,那老封君眉动了动,便哭得愈发卖力了。
王婆子看向自家媳妇,也没阻止她,待得差不多了,才咳了一声:“你也收收眼泪吧,像什么话?有老夫人在这,还得不到交代?”
张氏这才装模作样的收了声,哽咽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老夫人,我也不是来兴师问罪或要拿捏什么,但这当娘的,谁不紧张自家儿女,我那二孙女就是傻,不会说。若不是她这些日子害喜觉得不对劲,我们还不晓得这事,百般问了也打了,才从她嘴里撬出来,说是和你家孙儿私定终身,并给了信物为证。”
“她傻啊,三言两语就轻信他人,交付身心,如今落得这般田地。”王婆子悲从心来,撩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继续道:“这都是当人父母的,哪舍得她眼睁睁去死,这才来这跟老夫人争个交代,老夫人也是当祖母的人,谁不心疼自个的儿孙?”
“老姐姐,你莫哭,这事待我仔细问过,定给你一个交代。”唐老封君见她又走起了亲情路线,不由也软了声。
王婆子见达到了目的,便也拉着张氏起身告辞。
待得婆媳俩一离开,唐老封君便栽倒在太师椅上,喘不过气来。
“太夫人!”
“娘!”
唐老封君有气无力,指了茶杯,唐嬷嬷给她递上来喂了,她才顺了口气,道:“去,去把平儿给我叫来。”
“娘,你莫不是真信了那两个婆娘吧,就她们那光景,她家闺女能好到哪去,平儿怎么可能看得上这样的人?”唐三夫人为自己儿子辨白。
“住口,叫平儿来!”唐老封君气得身子发颤。
眼看就要成家立室,当下却又出了这么档子丑事,平儿他,糊涂啊!
唐三夫人不情不愿的去了。
“秀琴,我倒是想起了,周大鹏家的外甥女,是不是常去看她?”唐老封君问起自己的贴身嬷嬷。
唐嬷嬷想了想,道:“老夫人这么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确实如此,那小娘子我还见过一回。”
“哦?长得如何?”唐老封君稍微坐直了身子。
唐嬷嬷抿着唇想了想记忆中的那个姑娘,道:“捯饬得倒是不像庄户人家里头的姑娘,长得也挺眉清目秀,只那行径,奴婢瞧着是个心大的。”
唐老封君哼了一声:“你瞧她那母亲,进来就那双眼就没停过,四处打量,哪像是个安份的主?有这样的母亲,闺女又能好到哪去?”
她捏紧了手中的佛珠,心里气啊,最疼的孙子,怎么就做了跟他二伯一样的浑事?
妻子没进门就先纳妾,也不是没有,但这门亲,是自己和老二亲自看好了的,也是亲自去求的,自然是想体面的把新媳妇迎进来,可如今,这孩子不是打了自己的脸么?
容家要是知道了这事会怎样?退亲?
唐老封君不敢想,只觉得头疼不已。
这般等着,唐修平就笑嘻嘻地进来了,身后跟了唐三夫人。
“老祖宗,您叫我呢!”
唐老封君一见他那嘻皮笑脸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将手边的麻姑献寿茶杯朝他砸了过去:“孽障,你给我跪下!”
唐修平有些怔愣,但见老祖宗是真生气,自家娘又一瞪自己,便一撩衣袍跪了下来,道:“老祖宗,孙儿有什么不对,您打您骂都行,就是不许气着了自己,不然的话,孙儿便是罪该万死了!”
若换在平时,唐老封君看他这般讨好卖乖的样子少不得的就心软了,可眼下,哪是嘻哈的时候?
“你少跟我皮,我且问你,你和你那奶嬷嬷的甥女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是不是,是不是……做了糊涂事?”到底是孙子,唐老封君都不好直说。
唐修平这下是真有点傻了。
“你倒是说话呀!”唐三夫人急得冒火,推了儿子一把:“那王家的人找上门来了,说那叫王,王啥来着,对,王敏儿的,都有身子了!”
“什么,她有身子了?”唐修平瞪大眼,道:“我,我只和她有了一次,就有了?”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有点期待的唐老封君登时脑袋一晕,颓然地瘫坐在太师椅上。
唐三夫人则是趔趄了一步,随即打起他的肩膀来:“你,你咋就这么糊涂犯浑呢,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怀里带,你闯出大祸来了你知道不!”
唐修平脑袋嗡嗡的,敏儿有身子了?那么,他不是要当爹?
“这,我就要当爹了?”他愣愣的瞧着唐三夫人,竟是有些高兴。
男人嘛,第一次当爹,总是有那么点兴奋的,而且,他才和王敏儿睡了一次,这就怀上了,证明自己强啊!
唐老封君和唐三夫人被他那傻笑气得说不上话来,唐三夫人大力的去拍打他的肩膀,这小子还不知道事情轻重呢!
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唐老封君见媳妇打得用力,也心疼了,道:“行了,打他有啥用,如今还是想想,,这事怎么收场吧,平儿你也起来说话!”
唐三夫人也累了,指着他问:“娘问你,你是不是你的玉佩给了那小贱人?说过娶她定终身之类的话!”
“说是说过,男人在兴头上啥说不出?还有娘,敏儿挺好的,现在又有你的孙子了,不好这么说她!”唐修平皱着眉不满地反辩。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若是王元儿他们在听到这些话,估计心里还舒服些,尤其是王敏儿,可如今却是在唐三夫人她们跟前呀!
唐三夫人气不过,又要去打他:“我呸!什么孙子,那是孽种,我媳妇儿还没进门呢!”
“够了,什么孽种不孽种的?”唐老封君喝了一声,这媳妇是火遮眼了,孽种这话也是她说的?这不也是把自己儿子也骂上了,把整个唐家都骂上了?
唐三夫人恨恨地一抿唇:“你糊涂啊你,我问你,如今这样你咋整?人家来要一个交代!”
“这有什么的?将她娶过来就是了!”唐修平走到椅子上坐下,拿过一旁的葡萄吃进嘴里,一脸理所当然的道:“她既然有我的孩子了,那就娶进来呗,唐家又不是养不起。”
“你……你,娶她?你倒是忘了,你才跟容家订了亲了!”唐三夫人气得不轻,起来不稳,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