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家大门出来,张氏满眼都是笑意,瞅向一旁的王婆子,更觉快意人心。
“娘,这下可好了,万事大吉了!”她忍不住兴奋地说话。
王婆子心里也是充满快慰,但她到底上了年岁,也知现在不是喜形于色的时候,便瞪她一眼:“收收你的笑吧,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要让人瞧着了,又是有话头说。”
张氏哎了一声,但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意。
想不到元儿丫头那点子还真的管用,自己和婆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又是巴掌又是甜枣的,还真把这事给抹了过去。
这下好了,唐家如今是在油架子上烤,敏儿有了救命恩人的这个名头,将来唐家就不能不对敏儿好,便是妾又怎样,有子傍身,总比嫁个寒门小户要强,若是那什么容氏是个倒霉的,生不出孩子……
不得不说,张氏是想的太多,也太乐观了。
王婆子心中也欢喜,有了这样的名头,那么将来王敏儿进唐家也说的通了,王家也不至于那么丢脸!
元儿丫头,聪慧有加,只可惜是个女娃娃!
“哎,两婆媳这是打哪出来呢?”有记声音八卦的响起。
婆媳俩一看,不是那棺材铺子的卢主家婆又是谁?
卢主家婆看了婆媳出来的那个门子,分明是唐家的角门呀,再想起坊间传闻,脸上便起了八卦之意:“听说你家孙女救了那唐家老封君,是真的么?”
张氏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没的事没的事,就是咱们家敏儿常去她舅母那玩,被老封君瞧着了,觉着欢喜罢了,您别瞎说,省得人说咱家挟恩图报的!”
卢主家婆撇了撇嘴,瞧她这装模作样的,唬啥呢,怕谁要沾了她的光不成,说这话不是欲盖弥彰么?
和王家婆媳一分,卢主家婆转过头就和别人说了自己的所见,这下更肯定了那个传言是真的了。
而没过两天,唐家又来人去接王敏儿,说是老封君想这丫头,招她过去说说话,住些日子。
这大张旗鼓的,便都有人说王敏儿是要飞上枝头了。
这王敏儿去了没两天就回来闭门不出了,到了八月底的最后一天,就有消息传出老封君瞧上王敏儿了,想要将她长长久久的留在身边,给她三孙儿当个贴心人,连聘礼都送去王家了。
有人说这了不得了唷,以为王敏儿是嫁去当正妻,只是唐家人自己跳出来说唐家三少已经定了亲,这是去当妾的。
可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唐家那是个什么地方呀?整一个富贵金窝窝,在唐家当妾,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姨奶奶呀,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还不比那在地里刨食的强?
压根就没人去想事情的真相,只觉得王家是祖坟冒青烟了!
九月初一,唐家送来了许多的礼品,算是给唐敏儿的聘礼,这来送礼的,就有那唐家三少爷唐修平。
王二他们笑逐颜开,王敏儿更是喜上眉梢,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唐修平便是当初王元儿瞧着的那个从唐家围墙上跳下来的男子,流里流气的,也不知王敏儿看上了他哪里,是口甜舌滑?
王元儿不能理解,就为了这么个男人,为了这样的身份,明知是个火坑都往里跳!
而随着唐家聘礼一道来的,是王敏儿进唐家的日子,九月初八,唐家正式来抬人,等王敏儿在唐家住两天,就移去东山的庄子养着。
也就是说,再还有个几天,王敏儿就要出嫁了。
王元儿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总觉得她这一去,就再难跳出那个漩涡一样。
但这样的话,她自然不敢说的,不然的话,二婶第一个就能跳出来撕她的嘴。
也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兴许她能闯出一条路来呢!
王元儿连续敷了几天的脚,才可以下地走动,但也依然敷着药,还不能大动作了。
她本想托人将乐山记送去给崔源,可听到的消息,却是崔源去了余杭,归期未定,王元儿只得作罢!
和之前预期的一样,豆腐乳的大作坊在九月初就竣工,这开张的日子自然也就和预期的一般,定在九月初九重阳节的那天。
王元儿崴了的脚已经大好,可伤筋动骨一百天,就是要慢慢将养着,这些天她就去和关总管商议着开张的事宜。
人手锦记早已预备好,材料什么的也在运送的路上,只等到了就立即开始制作,开张就可以大卖了。
说起豆腐乳,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往异乡或异域分销,这才有大利润,只是局限于长乐镇,是不可能的,所以接下来的一场仗,王元儿估计要忙得够呛。
她忙着在新作坊的事,王家也忙着王敏儿出嫁的事,虽说还没算定名份,但这是王家的第一桩亲事,又是王二张氏他们唯一的一个闺女,自然也想体体面面的将她送走。
可唐家的意思是,能低调就最好,以免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待得将来产子了,再风光的补上满月礼什么的就好。
哪个女人不想风风光光的出嫁,遗憾是这样的情况,王敏儿心有不甘,但被唐修平一哄,也就应允了。
所以,一家子都商定了,到初八那天,唐家一顶轿子,一串鞭炮就算嫁人了,请邻里吃饭的也不作了,只请娘家人来送一送也就作罢。
做妾,不能穿大红嫁衣,唐家送来的聘礼中,绸缎布匹的就没有一匹是正红的,也就拿了一匹水红的去裁缝铺子定一身新衣当作嫁衣了。
王敏儿的胎也还两个月不到,外人也瞧不出什么来,但还是在裁缝铺子量身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因为得偿所愿,她近些日子睡得香吃得香,又因为有身子,吃欲变得好,张氏又用唐家送来的补品给她变着法子的补,这没几天,身形就胖了一圈。
“敏丫头的身段也抽开了,都成大姑娘了。”裁缝铺子的刘娘子笑眯眯的帮着王敏儿量过尺寸,又一对比从前王敏儿留下的尺寸,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可不就是这个理,瞧这气息好的,都圆润了,腰身都比去年宽了几分了!”
她这话,说得张氏和王敏儿心里一跳,张氏强笑着解释:“前阵子去唐家住了两天,这吃的用的都是顶顶好的,这两天就给养成这样了,你说,那可不就是个好去处!”
“那是,将来少不得要向你讨一杯水酒吃呢!”刘娘子笑呵呵的道:“你可别吝啬那两杯酒哟!”
“我倒是想的,但你也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的孩子,大好的福气,唐家又是那样的富贵窝,怕孩子压不住,所以也不打算大办了,就两家人吃个饭就是。”张氏有些尴尬地说,心里无比的郁闷。
王敏儿在一旁嘟起嘴,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这左邻右舍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街坊,谁家嫁娶,不都吆喝一声,去吃杯水酒热闹热闹的?就像去年那桂英嫁的时候,不也摆了十来桌流水桌来着,偏偏轮到她,就要藏着捏着,跟见不得光似的!
王敏儿这时觉得委屈,却没想到这样的委屈求全,也是她自己求仁得仁,怨不得别人。
母女俩离开,刘娘子就和隔壁卖水粉的莫掌柜叨磕开了。
“虽说这是去做妾,但也没道理这样藏着捂着的呀,我听着王二娘的意思,也不准备办酒席了,好生奇怪!”刘娘子看着张氏母女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哪怪。
莫掌柜是寡居之人,平素最看不得那些腆着脸给人做小的人,哼了一声,刻薄地道:“到底是给人做小,有什么好炫耀的?依我看,就这样就挺好,无声无息的就抬过去,也省得丢脸。”
“话也不是这么说,唐家可是个大户人家呢,咋都比在土里刨食的强吧!”刘娘子有些迟疑。
莫掌柜呔了一声,摸出一袋瓜子,分了刘娘子一把,一边磕着一边道:“大户又咋的,大户人家里头的腌臜事儿还少么?去年唐家那茬事儿你还记得吧?就唐家二爷那外室闹上门的那回事,挺着个肚子确实是进了门了,可后来呢?如今人都不知在哪个旮旯苟活着呢!”
刘娘子听了,默然不语。
“做小的,就永远都直不起个腰来,这王家二姑娘,又是个挑头的性子,我瞧呐,她有得受呢!唉,做小有啥好,做正头娘子,什么时候腰杆都直直的,做小么,一个妾的名份,就能抬不起头,你瞧,这穿个嫁衣还不能用红色,嫁人也不能大办,你说,这有啥好的?”
刘娘子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个理,便道:“说的也是,听说这大户人家里的妾,和丫头也差不多呢,得天天早晚去给正室请安的!”
“就是这样,你听我说……”
王元儿回到家中,就听到西屋一阵哭哭啼啼加劝慰的声音,不由奇怪,这是怎么的了?事情不都在正轨上了么,王敏儿咋哭起来了?
“大姐,是王敏儿闹着要大办筵席呢,说她头一回嫁人,怎么也要风风光光!”王清儿含着麻糖八卦道。
王元儿翻了个白眼,原是这样,早当初干嘛去了,这不都是你自己求仁得仁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