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天,长乐镇突然传出一个新的传言,这也不是别的,说的是当初王二那茬以次充好的贪墨案。
听说,这王二会干那种事,虽然有他自己的贪意在,但其实,是唐家大爷想要教训他,才故意使人去给他设了个仙人跳的局让他跳呢,你别不信,这事是城隍庙那乞丐亲耳听到的。
好好儿的人家为啥整你呀?有人问!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也是那王二心大,自以为自家闺女给了唐家做妾,就当自己是大老爷了,竟是巴拉着那唐大爷让人家叫自己丈爷呢。
不就是个妾,算个啥身份,给你点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
这唐大爷当着朋友的脸面被这么下了面子,心里堵着呢,便想了这么个点子,差人去算计这王二,就是想要教训他,没想到还真算成了。
“所以说啊,这大户人家里,人家哪会真心把你当亲戚?”
“可不是么,你看吧,那闺女去当了妾,可有回过家一趟?福气没享道,倒是吃了一回牢饭,值当么?”
镇民议论纷纷。
“快,大家快去唐家看热闹呀,王婆子挑了粪去唐家算账了!”不知谁大叫了一声。
这下子,人都一窝蜂涌去唐家所在的柳树巷子。
唐家。
唐修安被唐老封君叫到了跟前,说的也是外头的传言。
这传言倒不是让唐家人多惊讶怎么会传出来,让唐家人心惊的也不是唐修安为了自己的面子故意让人设局让王二跳这样荒谬的说法。
他们惊的是,这传言除了设局的真正原因,其余说法竟是真实无疑——他设的这个局不是为了王二,而是为了管理这河道的官员。
而更惊讶的是,毫无征兆的,这把火怎么会突然烧到唐修安的头上了?尾巴不是都扫清了么?这样的传言又是哪传出来的?
唐老封君第一个反应就是家里出了内鬼,不然怎么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尽管是针对王二来说,可换汤不换药,火烧到了唐修安头上就是切切实实的。
唐修安也是摸不着头脑,皱眉道:“他王二算个什么东西,我还会为了对付他专门设一个局?这根本就是传言不实。”
“不管是不是针对他,这罪名如今落到你头上,对我们唐家就是大不利,传言多实你心里清楚。”唐老封君捏着佛珠的手都凸起了青筋,又对身边的唐嬷嬷道:“去,仔细理一遍,我看到底是谁嘴巴不严。”
唐嬷嬷领命下去。
“老祖宗,这,应该不会是咱们家传出去的吧?”唐修安皱起双眉道:“身边人都理清了的。”
“那你告诉我,这传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你可别和和我说,是街上那些乞丐道听途说。”唐老封君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近年唐家是犯什么小人了,从站错队伍开始就一直不顺,老二堪堪保住了官位,又出了一系列的事来,便是连个小小的庄户人家都能将他们唐家捏在手里打脸,唐家何曾这么丢脸过?唐修安正欲说话,突然,有个丫鬟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不,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唐老封君眼皮一跳,手里的佛珠不知怎的突然断裂了,珠子嘚嘚的落在地上,叮叮弹跳着。
看着那散落一地的珠子,唐老封君心跳如擂,这佛珠跟了她多年,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断了?
唐修安看她脸色难看,本来心里也存了火气,见此便将气都撒在那丫头身上,一脚踹了过去:“贱婢会不会说话?”
那丫头被踹跪在地,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连声求饶。
唐修安还欲再踹,唐老封君便开口:“够了,拿个丫头撒什么气?”又把目光投在那丫头身上:“说,外头怎么了?”
“老夫人,外头,咱们府外头,被人泼了粪水了!”那丫头颤声报。
“什么?”唐老封君惊得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封君,那王家人不得了。”唐三夫人扶着媳妇儿容氏的手走了进来,脸色铁青道:“那王家的老婆子,竟然将咱们府的大门给泼了脏物了。”
大门给泼粪了,这是何等的羞辱?唐老封君脑中有些发晕,身子也有些摇摇欲坠的,幸得唐修安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了。
“她怎么敢,他们哪来的胆子?”唐老封君气得脸色灰白,紧捏着大孙子的手:“去,扶我出去,我要看看,谁给他们的胆子!”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王家,可不是给他们骑到自己头上撒野的!
唐府门外,围了许多的镇民,看着那污秽不堪的唐家大门指指点点,捏着鼻子看大戏。
都说这王婆子是个不好相与的,没想到撒起泼来竟然这么狠,竟是将一桶粪水给泼到人家大门上了。
这可是长乐镇第一大户的府门呀,人家可是有人在上头当大官的,都说民不和官斗,这王婆子哪来的胆子,敢做这种事?也不怕人家事后报复!
“姓唐的,你给老婆子出来,丧天良的狗东西,如此害我儿,也不怕断子绝孙,睡不安宁。”
王婆子叉着腰对着唐家大门叫骂。
众人反应过来,原来是为王二叫冤来了!
王婆子骂得起劲,脏话一个接一个的吐出来,从唐家大爷到唐三少爷,全骂了个遍。
有人问:“哎,王婆子,你家孙女不也给唐家做妾了么?”
“呸!我敏儿也是傻,被唐家那小子哄了去,迷得她要死要活的,我还能看着她死不成?哪知道,外表光鲜,内力比猪粪还脏污,早知道这唐家如此不堪,我宁愿她死了也不要她进了这个黑心窝。”王婆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正骂得起劲,唐府的门打开,现出几个人来。
唐老封君几人才靠近门边就闻到一股恶臭,待得这门开了,一看那秽物,连连后退几步,掏出帕子捂住嘴。
而容氏和唐三夫人,已经在一旁吐了起来。
唐老封君听着王婆子在叫骂,强忍了气,掐住唐修安的手,走了出去。
“王家老太,有什么话不能进府好好说,偏要弄这一出?”唐老封君来到王婆子跟前,黑着脸道。
王婆子又是呸了一声,道:“还进你家,我只怕站着进去,横着出来,有命进,没命出!”
唐修安大怒:“你这疯婆子,你在胡说什么?”又冲自己身后的管事叫:“唐管事,去报官,这人故意来找茬,请了官老爷做个判准。”
这些个市井小民,最是怕见官了,只要提出这个,她还敢继续闹腾?
岂料,王婆子似早料到他有此一着,大声道:“报官,也好,报吧,我也要请青天大老爷审一审,唐家是什么妖魔鬼怪,竟然这么歹毒,设了仙人局给我儿跳。”她顿了一顿,又指着唐修安道:“是了,你就是那唐家大爷,好眉好样的周正,内心却是黑的。你说,我二郎哪里得罪你了,竟这么害他蹲了大牢,要不是我儿郎命硬,指不定就要被黑白无常给拉走了。”
紧接着,她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又哭又骂,将个市井泼辣小老太太给演了个淋漓尽致。
“黑了心肝的烂下水的混账货,不就多喝了两杯黄尿说了两句胡话,就冲着这就将我儿送了大狱,报官好,也要让官爷审审这什么道理,说不准张大鹏的死都是你们干的。”王婆子是真哭,将早前的慌乱和怒气一并的哭了出来。
而唐老封君听到张大鹏的死,眼皮就狠狠的一跳,道:“王老太,有话好好说,都是误会,咱们两还是儿女亲家不是?”又对身边的婆子道:“去把唐管事追回来,都是误会,报个啥官?”
她本想让这老婆子受点教训,也没制止唐修安指人,可听到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慌起来,生怕真的顺藤摸瓜,摸到唐家上去,那才是得不偿失。
“呸!啥儿女亲家,我那可怜的孙女遭的罪大家心里有数,你们唐家至今连个妾的名分都没给,也好,回头我就把敏儿接了回来,没得在你唐家被折磨死。”王婆子跳了起来。
“老太,瞧你说的都是气话,传言不可尽信,这都是有心人想要抹黑咱两家的关系,你说,安儿怎么会大张旗鼓去设局陷害二郎呢?”唐老封君好声好气地道。
“没错,而且,这是王二自己贪心,怎能赖到我头上!”唐修安冷冷的瞪了王二一眼。
“听听,听听,到现在,还只为自己开脱呢。唐家老夫人,我老婆子目不识丁,也知道无风不起浪这个道理,你说你家大爷没做那起子事,别人咋会瞎传,咋不传别家郎君?”王婆子冷笑一声道:“我素来知道你唐家瞧不上咱们家,却没料到你们这么心狠。也是,咱们小门小户,攀不了你们的富贵,也不敢攀,老二。”
王二应声上前。
“唐家高门大户,我们斗不过,也不敢斗,我们就是平头老百姓,只是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老早就知道我这傻儿子参了你们唐家的一股商船,现在咱们要撤资。”王婆子高声道:“我们王家可不敢与虎谋皮。”
众人愕然,这又是哪一出,一出又一出,影画戏也没这么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