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王元儿等人所料,张氏欢天喜地的从东山回来,一进长乐镇,就听到了那晴天霹雳的消息。
王家和唐家翻了脸了!
这也就算了,还撤回了那啥劳什子的商船,拿了二百五十两,多一分都不要!
张氏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几乎用飞的速度跑回王家。
“哎哟喂,这是赶着投胎不成?”王清儿正欲出门,就被撞了个脚底朝天,抬头一看:“咦,二婶,你回来了?”
“他们呢,你阿爷阿奶,你二叔他们呢?”张氏死死瞪着王清儿。
王清儿被她那狰狞的个面容一唬,手指指了指正屋。
张氏一阵风卷了进去。
王清儿拍了拍胸口,呐呐道:“吓死我了,二婶这是鬼上身不成?”话一出,她自己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正屋,王二正和王老汉几人说着盘铺子的事。
“王二。”张氏风似的卷了进来,也不看王老汉和王婆子,直接就拉过王二大叫:“是不是真的,外头说的是不是真的?咱们王家和唐家翻脸了?也退了商船的股了?”
“慌慌张张大吼大叫的成何体统,没见爹娘都在吗?出去几天回来也不晓得尊卑了吗?”王二瞥见王婆子他们脸色发黑,想要掐死张氏的心都有。
张氏才不管那乱七八糟的呢,只追着问他:“我问你呢,你说啊!”
王二看了王老汉一眼,见他垂了眼皮,便拉了张氏:“回咱们屋说去。”
回到西屋,张氏一把甩开王二的手,急哄哄的问:“你说啊,可是真的?”
王二坐了下来,淡声道:“是真的,从今以后,我们和唐家再无瓜葛,退的股金也拿回来了,我和爹娘他们商量过,准备重新开个铺子……”
张氏一屁股跌坐在地,双目无神,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耳中也听不清王二在说什么,脑子就只有一个信息。
翻脸了,再没瓜葛,以后的富贵荣华通通没她的份了!
张氏忽然嗷的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直扑王二。
“你们这些蠢材,笨蛋,脑子进水了,失心疯了……”她一边骂,一边十指往王二的脸上招呼,没顷刻,王二的脸上就有了几条淡淡的红痕。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声突然响起,张氏傻愣在那。
“闹够了没?”王二大吼,摸了摸自己的脸,嘶的一声,真疼,这死婆娘!
张氏捂住自己的脸,瞪大眼:“你打我,王二你这个乌龟王八蛋,你竟然打我,老娘和你拼了。”
话音刚落,她又要向他身上扑去。
王二一个闪身开去,道:“张翠芝,你要是再闹,老子休了你!”
张氏扑空倒在炕上,听得这话转过头来,大叫:“休了我,王二你这孬种,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你不侍公婆,专横跋扈,我咋不能休?”王二指着她,怒道:“我好声好气要和你说,你二话不说就先闹腾,心心念念唐家的富贵,你当那富贵是那么好享的?你男人差点被唐家害死了你知道不?你知道不!”
张氏一惊,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问,王二也没好气地坐了下来,自己拉过桌上的茶壶倒茶,可这婆娘几天不在,屋里头的茶壶早就干了。
王二撒气似的将茶壶重重地砸在桌上。
“这话是怎么说的?”张氏也顾不得自己脸上疼,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王二心里存着火气,没好气地白她一眼,道:“怎么说,当初我进大牢,全是唐家在后面搞的鬼,故意找了人来设局让我上当。”他有些犹疑,想了想道:“别的我也不知那么多,但大哥的死,只怕也是唐家动的手,你知道这事就好!”
张氏惊呼,双手捂着嘴,额上泌出了冷汗来。
半晌,她才抓过他的手臂,颤声道:“这,这怎么一回事啊,你倒是说个明白啊!”
王二没法,便真真假假的和她说了一番前因后果,末了道:“你说,唐家那样狠毒,我还敢贴上去吗?我还嫌活得不够呢!”
张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嘴唇抖动着。
没一会,她又问:“那敏儿,敏儿她们岂不是?”
张氏是被吓到了,唐家出手就是杀人啥的,敏儿,她的女儿,怎么办?
“二郎,你快去把敏儿接回来啊,要是他们报复咱,敏儿可就……”张氏使劲抓着王二的手,满面焦急。
“现在不求那富贵了?”王二冷笑着斜睨着她。
张氏大急,一拍他的肩膀,带着哭音:“富贵也要有命享啊!”
“你知道就好!”王二冷哼,片刻又长叹一口气:“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敏儿,哪是咱说接就能接的?爹娘说了,是个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她自己的命!”
张氏心头一凉,腾地站了起来抖着唇道:“你这是不管女儿的死活了?”继而又冷笑:“你爹娘当然这么说,没了敏儿一个,还有四个好孙女呢!可王二,你就只有一个亲闺女!不成,我找他们去!”
“你给我站住!”王二喝住她:“爹娘也是没法,咱们如今已经惹了唐家,再逼急了,要是反过来对付咱怎办?你除了敏儿,可还有福全两兄弟!”
张氏怔住。
“再说了,敏儿就一个妇人之辈,如今又远远的在东山庄子,唐家能对她做啥?”王二将她按了下来道:“劝她好好儿的在那庄子住着,倒也无妨的,你放心吧。”
张氏听了这话却没有半点欢喜和开心,而是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难看,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你怎么了?”王二见了很是奇怪,道:“都叫你放……”
“迟了!”张氏傻了一般的看着他:“敏儿她,她们母女,已经被唐三爷给接了回来了,是和我一道回的!”
“什么?”王二跳了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看着她好半天才一脸颓然地坐下,呐呐道:“难道这都是命中注定?”
夫妻俩隔桌而坐,脸色颓然。
唐家,松鹤堂。
王敏儿发丝散乱,脸颊红肿,神色惶恐的跪在松鹤堂的院子中央,在这跪了快两个时辰,她的额上满是汗水,脸色也已经发青了。
到底是产后大败过的身子,便是养了几个月,始终是差了一大截。
而她跪在这院子的原因,只因为唐三夫人的一句话,因为她王家,气得老封君中风瘫痪。
这是她隔了大半年第一次见到唐家人,唐三夫人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然后脸上便挨了两巴掌。
全因为王家。
王敏儿低垂着头,紧攥着手,从唐三夫人的骂声中知道了事儿的前因后果。
怎么会,阿奶和爹爹他们怎么会干这样的蠢事?跟唐家翻脸,他们是完全不理自己的处境吗?
王敏儿满心的疑惑,想要冲回王家去问个究竟,可她不能,她也不敢。
好不容易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盼来了唐修平,好不容易哄得他将她带离那个鬼地方回到唐家,她说什么也不能轻易离开这里。
辱骂算什么,掌刮算什么,她就是要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她享得了这富贵!
王敏儿跪得笔直,即使膝盖痛得她冷汗直冒,即使她的身子在颤抖,依旧紧咬着牙关跪着。
“怎么还有脸跪在这里。”从正堂走出一位华衣锦服的少妇,趾高气扬的,高高在上的,满面嫌弃地看着王敏儿。
王敏儿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手心攥得更紧。
是容氏,唐修平的正妻,以后掌管她的生死荣华的女人。
眼前,出现了一双粉色绣花鞋,上面绣着好看的蝴蝶,缀了一颗拇指头大小的珍珠,十分好看。
王敏儿抿起唇,指甲在手心掐着,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未料,那绣花鞋尖伸到自己的下巴处,用脚尖就抬起了自己的下巴。
王敏儿瞪大眼,和容氏的眼睛对上。
只一眼,她就感到了害怕。
容氏的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凌厉地射来,让她避无可避,毫无退路。
王敏儿神色慌乱,身子微微颤抖,实在是容氏看着她的眼神像看着死人一般。
“长得也不过如此,到底是给三爷灌了什么迷汤,竟哄得他和你这种贱骨头有了苟且,简直自降身份。”容氏十分鄙夷地道:“好好的在那庄子呆着不就好了,偏偏要回来,想捞富贵?”
她放下脚,微微低身,在王敏儿耳边阴森森地道:“富贵,不是谁都享得了的,你这种贱骨头,更没资格,我的东西,你也敢和我争?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敏儿身子一抖,张了张嘴,匍匐在地:“妾,妾不敢!”
容氏正欲说话,唐修平从正堂里走了出来,看了这情景,不免皱眉。
“怎么还在这跪着?”
容氏便道:“王氏非要给老太君请罪,三爷,老太君如今这样,都是王家人所害,你怎的还带了此人回来?老太君若是见了,只怕会更气。”
王敏儿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唐修平,眼角扫到容氏冷厉黑沉的脸,复又飞快地低下头。
“不回都回了,送去偏院吧!”唐修平手一摆,也不看王敏儿就走了。
“是。”容氏蹲了蹲身,冷笑着吩咐:“将王氏母女送去偏院,好好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