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想被打得神形俱灭,就赶紧跑路……给你三息时间。”
这句话在杵官王听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堂堂地府第四殿,手里杀过的正道修行者数之不清,什么道宗的驭风雷,圣山的引雷法,但凡能以鬼修之身证道破境成就大修行者的,都有对抗“雷法”的妙术,只不过一山更有一山高,她遇到看不透的大修行者跑路便是。
像羌山的大客卿姜玉虚,蜀山的小山主千手,执法司大司首墨守这种,她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隔着八百里外就远远躲开。
但眼前的这女子……从未在情报上见过,单看气息,也就平平。
凭什么让自己逃命?
杵官王冷笑一声,她蹲下身子,前冲而出,单手在沙地里一抓,便攥拢一根大旗旗杆,这一次不再是掷杀,而是将大旗旗杆对准悬在飞剑上的青衣女子狠狠刺去——
张君令单手向前抵压按出,雪白如玉的莹润掌心,与杵官王的大旗旗尖撞在一起,看似娇弱的血肉之躯,竟然巍然不动,掌心之处生出片片青莲。
青莲!
云洵瞳孔收缩,他一只手捂住胸口,想到了师尊曾经的交代……莲花阁内还有不世出的绝世天才,在北境昆海洞天内闭关,待到气运兜转,劫难平定,才会出关。
他满眼震惊的望向那踩在飞剑上的青衣女子。
两囊黑白棋子,一柄青色油伞,的确都有着自己熟悉的气息,是师尊身上的莲花道境不假了。
“难道这就是那位不世出的天才……在昆海洞天闭关的师妹?”
云洵神情不变,但电光火石之间,已在心中将事态发展捋了一遍。
在外人的眼中,自己是莲花阁不折不扣的“叛徒”,天都烈潮之中,助力西境,见证了徐清客将紫莲花熄灭的那一幕,同时出手追杀自己的两位同门,将苦策逼死,骗走龙凰手中的铁律钥匙。
三年前犯下的罪孽,已经无法洗涤干净。
但这一切,刚刚出关昆海洞天的小师妹,未必就知道。
果然,那枚紫莲花古币的占卜方向是正确的,自己在念出“天都情报司”和“莲花阁”之后,便在这危局之中抓住了一线生机。
云洵沉声提醒道:“师妹,此人体魄极强,千万小心!”
张君令神情平淡的点了点头,示意知道。
杵官王则是狰狞一笑,“师妹?”
“怪不得千里迢迢来送死,好事成双,原来是同门情深。啧啧,背后还背着一个俊俏男人,这是你的老相好,还是新面首?”少女阎王嘴里的讥讽一刻不停,耸肩卸力,转身拧胯,大旗从沙地上掀起漫天黄沙,每颗沙粒都如飞剑剑气,划出一片弧形雨幕,泼洒射向张君令。
青衣女子的面颊大半部分,都被一张白布蒙去,再加上神情万年不变的冰冷,看起来与“目盲”并无区别,她微微转头,“扫视”一圈,看到四面八方不断涌出沙地的“官袍甲尸”,木然道:“三息已过,是生是死,便听天由命吧。”
杵官王神情一滞。
她攥拢大旗准备再度刺出的姿态微微停滞。
两囊棋子被张君令泼洒而出,先是对撞在饱含杀意的沙粒雨幕之中,顷刻之间将其破去,接着黑白兜转,阴阳杀机逆行倒施,整座天地都沦为一方棋盘,穹顶之上不断有黑白棋子倾洒,如豆大雨珠。
杵官王闷哼一声,抬脚重重踩下,之前被她掷出的那些兵器,轰然长鸣,从云洵的神灵盔甲之上拔出。
随着这些“兵器”的拔出,云洵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跌坐在地,卸下法相,看着眼前发生的震撼景象……张君令悬剑在空,杵官王脚踩沙地,两人一天一地,互相杀伐,黑白棋子大雨倾盆的落下,击打在那些拔地而起的神兵之上,不断发出金铁交撞的声音,一时之间,陆地起伏,两人之间的对战将方圆数里的沙丘全都掀起,漫天黄沙席卷如龙,无数官袍甲尸飞奔着涌向那位悬在飞剑上的女子。
云洵艰难将长剑插在沙漠之上,竖起一道剑气屏障,抵抗着尸潮的冲击。
他抬起头来,眯着双眼。
飞剑上的女子“缓慢”抬起手来。
穹顶龙卷,一道巍峨法印显形,张君令抬掌虚握住这枚法印,犹如仙人,屹立天庭。
张君令的声音在大漠上回荡。
“你既不逃,便勿怪天道无情!”
那道法印显形,以她为圆心,磅礴的浩然正气鼓荡而出,将四面八方的甲尸全都卷中,这股沛然气机与官袍甲尸相撞的那一刻,那些飞奔着狂扑而来的炼尸,在一瞬之间便被打得细碎,只不过与先前云洵出手造成的景象截然不同……这一次没有血肉横飞的画面,浩荡的天道之力从张君令衣袍四面八方涌现,一道道青灿锁链,直接将这些炼尸打成了齑粉,白骨血肉都彻底湮灭,与这片大漠的沙粒一般。
尘归尘,土归土。
因果业力,鬼修邪术,在浩荡雷法之下会被劈得鲜血淋漓。
而面对纯粹的天道意志,则是直接解体,被打得魂飞魄散。
看尽人间大场面的云洵神情震撼,坐在沙地之上,双手撑地,十指深陷泥沙之中,他忽然明白了师尊让这位小师妹坐关昆海洞天不准外出的原因是什么了……若这世上有长生法,教宗是陈抟转世轮回,云雀是地藏转世轮回,那么自己的这位小师妹,恐怕联系前尘因果,与某位极其了不得的“大人物”有关联。
他望向张君令。
恍惚之间。
看到了“天道”。
沙龙卷之中,传出了一道少女极其凄惨的嘶吼声音。
“世上怎会有你这般人!”
杵官王沐浴法印光芒,身上那件可抗雷劫的宝衣,已经被这天道之力打得破碎,露出雪白的肌肤,只不过肌肤之上浮现一道又一道的血痕,看起来极其狰狞,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锁链束缚,想要挣扎,却愈发困难,这些天道锁链与云洵之前掷出的符纸截然不同,一旦打中杵官王,便直接打破宝衣,在这娇嫩肌肤上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烙印。
将体魄修行到同境极致的杵官王,脑海之中只剩下后悔这个念头。
她嘶吼着望向跌坐在沙地之上的情报司大司首,一字一句立誓咆哮,“云洵,我与你们莲花阁不死不休!”
这句心魔誓言念完之后,少女没有丝毫犹豫,她整个人向后倒去,那件极其珍贵的宝衣便自行脱落,一人一衣犹如灵魂出窍般分离开来,那件上浮的宝衣带着层层煞气,无数条血腥长线挣脱而出,迎击天道锁链,在片刻之后,发出了一道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响,最终毫无悬念的爆碎开来——
杵官王眼中有心疼有不舍,但更多的是被逼上绝路的愤怒和怨念,这是韩约先生送她的唯一一件礼物,在地府埋藏多年之后的出手,讲究一击不中,她既没有带回云洵,也没有斩下这枚情报司大司首的头颅,这次出手之后她便再也无法回到天都,身份完全暴露。
功败垂成。
实在不甘。
少女吐出一口鲜血,狠狠一脚将自己手中的长刀踢出,穿透风沙,对准云洵的额首,这一刀去势极快,只可惜在半空之中就被天道锁链劈中,化为齑粉,至此杵官王知道,自己再无一丝一毫的机会,身躯后仰砸入地面。
“砰”的一声。
一道青灿锁链如雷霆般砸在杵官王落地的位置,只不过并没有齑粉被打出,反而有一滩凄惨鲜血,溅射而出。
张君令抬手。
风沙缓慢停住,摇曳的那些锁链,棋子,一条一条,一枚一枚,分别落入袖袍之中,和腰间棋囊里,在十个呼吸之后,这片天地便恢复了原先的寂静。
沙石呜咽。
踩踏飞剑的张君令,面无表情“看”着杵官王消失的地方,道:“鬼修的血遁……费了半条命,逃了一条命,何必如此,当初直接跑路不就行了?”
全程搂着青衣女子的顾谦目瞪口呆,听着女子这番语气有些不解的喃喃自语,他忍不住心底腹诽,这杵官王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你这么猛,她还打个屁啊,收拾家当跑路都来不及……
紧接着顾谦就头疼起来。
见证了这场神仙打架,张君令完全颠覆了自己对她的认知。
弱女子……
精通琴棋书画的妙佳人……
不。
完全不是。
这是一巴掌险些拍死地府杵官王的狠角色,翻手搅 弄天地风云,顾谦在修行境界上的造诣并不深,但他知道云洵乃是天都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星君境界的大修行者,被杵官王打得如此狼狈,便可看出对方的实力之强。
“她逃了……”顾谦声音有些沙哑,“是一物降一物么?”
“算是吧。”张君令淡然道:“若她不是鬼修,会难打很多。”
两人飞剑,落在地上。
张君令看着那个簸坐在地,极其狼狈的“师兄”,她也不多话,没有问候和关心,而是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
“那两位师兄呢?”
云洵柔和的神情有些变了。
那两位师兄……指的是在烈潮中一死一逃的苦策和龙凰。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在思考如何圆谎的时候,看到了张君令身旁那个不断拍击双袖抖落黄沙的年轻男人。
云洵认识他。
公孙越身旁的那个家伙……见证了天都烈潮的年轻人。
判官,顾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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