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张君令和顾谦。
这几日,便一直平静,再也没有更多的事端。
每一周,云雀都会为丫头治病,驱逐神魂的“冰冷杀意”。
云雀的修行境界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提升着,宁奕从未见过如此惊才绝艳的天才,“捻火”之后,仅仅三四个月,云雀就摸到了十境的门槛,距离突破成为命星境的大修行者,也不远了。
不愧是地藏王菩萨的道统。
佛门有这样的“天才”带领,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崛起。
哪怕是两座天下的大战,也无所畏惧,完全体的地藏菩萨,即便面对龙皇白帝,也有一战之力。
这便为大隋天下抗了一大份力。
陆圣消失。
叶长风离世。
余青水形神俱灭。
太宗残骸燃烧于“长陵烈潮”。
大隋天下的顶级战力,在这些年来遭受打压,下跌的厉害,天海楼之战,若不是沉渊君和紫山山主两人合力出手,大隋根本没有可以正面对抗“白帝”的力量。
云雀的出现。
是佛门之大幸,是天下之大兴。
……
……
但宁奕并没有办法完全将心神沉浸在修行之中。
那颗心始终悬着,不能放下。
按理来说,随着云雀以神魂法门的治疗,白帝留在丫头魂宫内的杀念,只会越来越少,丫头的身体也会越来越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丫头的身体并没有明显的好转,反而越来越嗜睡,越来越虚弱。
天清池已经是这座天下最好的养魂之地了。
云雀表示,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虚云”大师的出关。
“宁先生,就送到这里吧。”
天清池阵纹之前,云雀揖了一礼,他的神情带着自责,“关于裴姑娘的事情……我回去之后,再去查阅一下古经。”
宁奕摇了摇头,他微微回头,望向湖水雾气的远方。
丫头已经在府邸内睡下了。
“你不要过于自责了。”宁奕拍了拍云雀肩头,道:“只要能够延缓杀念的侵蚀,就是好事。距离‘盂兰盆节’也不远了,虚云大师有出关的消息吗?”
“这个倒是还没有。”云雀摇了摇头,笑道:“不过师祖距离出关已经不远了。盂兰盆节就在下个月了,灵山的几座城门都已经打开了,东土的虔诚信徒都会来此……这些日子,灵山会有一些盛大的活动,宁先生要不要带着裴姑娘去看一看?”
灵山地界,地大物博,囊括在这片圣地净土中的城池,便有好几十座。
山脉,古城,河流。
这几乎是一座完整的,自成的世界。
比起那些仙家术法孕育的“洞天”,灵山的灵气,阵法,生灵,浩瀚程度,远胜数十倍,上百倍!
宁奕犹豫了一下,回头望向府邸,无奈笑道:“这些日子呀,总是说要带她去看一看,但一天十二个时辰,有时候要睡上十个时辰。”
云雀的眼神微微变化了一下。
他轻声道:“下周有一场盛大的游行,我会去‘浮屠石窟’,取出‘大愿禅杖’,接下来会去师祖闭关之处叩门,请求师祖出关,同时传授我捻火秘典。”
盂兰盆节。
佛门最盛大的节日。
尤其是今年,地藏菩萨捻火证道,一位属于灵山佛门的活菩萨出现了!
今年的盂兰盆节,必定会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狂欢。
宁奕能够想象到下个月的画面了,按照佛门规矩,云雀会以“禅杖”点燃浮屠古窟的愿火,将灵山沉寂数百年的气运大势,重新燃起。
“宁先生……”
云雀温和笑道:“一起见证吧。”
……
……
宁奕目送云雀离开天清池。
短短的几个月。
他亲眼见证了小巽寺的佛门少年,在捻火之后,身上气质的巨大转变,原本那个温顺如小鹿的少年,在数月之后,似乎变成了一头狮子。
“地藏么?”
宁奕看着云雀的背影,脑海中将少年隐约与石窟里的那尊巨大佛像联系起来。
地藏。
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
若隐若现的雾气,缠绕在那位年轻地藏的身上,他似乎破开了十境,又似乎停在十境之内……即便是宁奕,此刻竟也有些看不穿云雀的修为了。
在灵山境内,捻火菩萨,几乎是无敌的。
因为有愿力加持。
本身捻火菩萨的战力,在涅盘之前的同境之中,就是横扫无敌,如果云雀真的破开十境,在命星境界稳固下来……
灵山便真的多了一尊大高手。
“或许宋雀先生说得没错,”宁奕喃喃自语,“要不了多久,灵山就会多一位涅盘的大菩萨。”
宋雀先生离开之后,与他还有书信往来。
宋伊人在长白山写了封信,告诉自己,他和朱砂过得很好,要跟老爹进行一场短暂的修行,在盂兰盆节正式开始之前,会回一趟灵山。
大雄宝殿的那位邵云大师,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点……唯一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动力,就是亲眼看到灵山愿火的点燃。
盂兰盆节!
……
……
丫头这一次睡了整整四天。
四十八个时辰!
宁奕候在她的身边,望向床榻,不断以命字卷推演丫头的未来。
三卷古书,缭绕在他的身旁。
“山”字卷,汲取天地之灵气,天清池的湖水轰隆隆彻鸣,不断发出轰鸣,将灵气和养魂之息送往宁奕和丫头的三丈空间之中,形成一颗雾气模糊的水球。
“命”字卷,主体不在宁奕手上,在徐清焰身上,但并不妨碍宁奕以执剑者身份动用“推演之力”。
他想要硬生生打破规则,看到丫头的一缕生机。
就像是徐清客那样,卦算大隋国运,找到刺杀太宗的那一缕希望。
宁奕要逆天而为。
当他运转“命字卷”时,三丈空间内的灵气都快被因果扭曲,一道一道的混沌气运,捶打在宁奕的神魂,窍海,肉身之上!
这是大禁忌。
关于“未来”,推演之术可以窥探一斑。
丫头的身上,一片死气,灰蒙蒙的,像是在风雪原棺木里的那样,天机在她身上被屏蔽了,根本无法卦算。
宁奕的强行推演,只会引动天道规则,对他进行“责罚”。
雷鸣,风雪,各种寂灭,在宁奕身上反复出现。
盘坐在丫头床榻前的年轻男人,发丝变得枯白,肌肤变得干黄,胸膛干瘪,一副衰败模样,但因为有“生字卷”的存在,源源不断有生机从“生字卷”中倾泻而出,落在宁奕身上,帮助他对抗天道。
身形枯
瘦的年轻男人,眼神愈发明亮。
他努力窥探那缕灰雾,想要看一个“未来”!
之前无法窥探,因为盂兰盆节太早……而现在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宁奕双手十指嵌入掌心,生字卷的气机运转到了最大,在这一刻,浑身的窍穴都砰砰砰发出炸响,枯白发丝重新变得漆黑,整个人的脊背不再佝偻。
就像是回到了与东皇交战的那一刻!
巅峰状态!
“给我开!”
三卷古书,都被宁奕运转到了极点,硬生生在这天机之间,找到了一缕缝隙!
灰雾破碎。
他看到了一角未来!
……
……
片刻之后,宁奕后背贴靠着石壁,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面颊上尽是汗珠……已经太久没有如此疲倦过了。
三卷古卷,两卷实体,一卷虚影,都变得极其黯淡。
尤其是生字卷。
帮助宁奕强行对抗天道,所牺牲的“生机”,恐怕需要一段时日,才能恢复。
宁奕的头发,鬓角发根之处,多了一缕浅淡的白色,带着一丝丝的寂灭,这就是对抗天地规则留下来的“后遗症”……只不过他根本不在乎,因为他如愿以偿,真的看到了一角未来!
宁奕很快从“疲倦”中恢复过来。
他用力揉了揉面颊,望向床榻上的安睡的丫头,唇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没有一刻停留,赶紧进入打坐状态。
要赶快将自己枯竭的精力弥补回来。
再过一会,丫头就要醒了。
不能让她担心。
浑身气血如大海一般,层层外溢,浪潮翻涌。
波涛汹涌之中独坐的那个年轻人,神情平静,闭上双眼。
他翻来覆去,脑海之中,都是那一缕灰雾破散的景象。
心神不宁。
忽然一道极轻的声音,在屋室里响起。
“哥……?”
宁奕睁开双眼,赶紧收敛气机。
床榻那边坐起了一位赤裸上半身的小丫头,揉着蓬松的长发,笑意朦胧,脸上的疲倦消散了很多。
“这一次的治疗,我觉得好多了……哥,你的头发怎么了?”
丫头很是心疼的起身,把自己揉到了宁奕的怀里,她一只手轻轻捻起鬓角发丝。
宁奕的那缕鬓角枯白,即便有生字卷孕育……依然无法变回来。
这恐怕是无法挽回的“气血”损失。
“哥……你动用‘命字卷’窥探天机了?”丫头声音颤抖,道:“为了我吗?”
这就是宁奕付出的代价。
宁奕笑着点了点头,他伸出一只手,准备抚摸丫头的长发。
“你……看到了什么?”裴灵素的嗓音有些沙哑。
宁奕五指顿了顿。
极轻极轻的覆了下去。
年轻男人把女孩搂在怀里。
丫头的身体很冷,像是冰一样。
宁奕认真的搂住丫头,想要把这块冰融化。
“我看到,这个世界都是光……所以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陪在你的身边。”
丫头闭上双眼,面颊两行清泪。
睡在角落里的细雪和红烛,发出浅淡的光芒,象征世间光明的执剑者剑气,在这座屋室之中,化为数千数万条游鱼,围绕着依偎十多年的年轻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