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嗔清楚的认知到这段记忆自己没有经历过,但是它就是这样凭空出现,且栩栩如生……
那是一座极其清冷的山,山上种着大片的竹林,远山含黛,云雾缭绕,颇有几分世外桃源之意。
乔嗔负着伤顺着一条河溪缓缓游到了岸边,鲜血如绽般染红半池清水,而她双目紧闭,肩膀上正插着一支深度入骨的长箭。
耳畔听得有人涉溪而来,衣袂摩擦着竹枝细细的摩挲声和着清缓的风声,让乔嗔忍不住卸下了防备。
白衣的青年背着药篓,墨色长发披散在肩后,肤色白皙单薄,唯独唇瓣泛着棠色,分外如玉。
他眼角下一颗鲜明的朱色泪痣更显得清冷禁欲。
是人类。
乔嗔皱着眉想从溪水里爬起来,但遗憾的是胳膊上那支箭限制了她所有的力气,如果人家打算上来直接给她一刀,她估计都没有力气反抗。
幸运的是,这位深山采药人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他蹲下身,修长的指从乔嗔肩头抚过,指尖沾上血水之后便极快的皱了皱眉:“是致命伤,等死吧。”
乔嗔:……
乔嗔:“别吧,你好歹也意思意思抢救一下啊!”
人类都是这样讨厌的性子么?
青年停住离去的脚步,回眸时眼底似乎含了几分笑意:“我若是治好你,你当如何?”
救人便是有恩,此乃因果宿命。
“给你万贯家财?”
“不感兴趣。”
“给你三妻四妾漂亮姑娘?”
“不感兴趣。”
“权利地位?万人之上?”
“不感兴趣。”
乔嗔裂开了,这人到底想要什么啊。
她觉得对方说不定只是耍着自己玩,正垂头丧气的打算想办法自救时,那青年却弯腰俯身将她从溪水里抱了起来。
“既然姑娘如此为难,那在下便勉强选一个吧,不如赠予在下一个漂亮姑娘,例如你。”
青年嘴角噙着笑,眉眼间风骨一如身侧青竹。
作为一条漂亮的小龙女,乔嗔就这么被一只人类捡回了他自己的家。
据说他叫顾行微,父母早逝,唯独在这荒芜山上给他留了一间药屋。而他平日不怎么下山,靠着采草药制药到山下集市换钱。
药屋说大不大,虽然看着有些寒碜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彼时乔嗔躺在充满药草香味的床上深吸一口气,望着门口忙碌的青年的目光也柔和了些。
“喂,顾行微,你怎么没有夫人?”
她记得人类到了这个年纪应该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啊。
顾行微被问得一怔,连晒药草的动作也停顿:“孤家寡人岂不美哉,更何况在下讨厌麻烦也讨厌吵闹,一个人乐得清闲。”
听了这话,乔嗔笑眯眯的就单手托腮:“我不吵闹?”
“非也,姑娘比山下那些女子还要话多。”
“那你还把我捡回来,就不怕我是什么坏人?”
顾行微浅笑,“如果是姑娘你,或许在下勉强可以忍受。”
不对劲,他不对劲!
乔嗔心跳一停,尴尬的扯开了话题:“你该不会是看我长得漂亮,心生歹意吧?”
没想到顾行微认真的点了点头,一副赞同的语气:“确实。”
乔嗔:……
这就是人类吗?
她肩上的伤并非凡器所伤,好起来也慢,等乔嗔恍惚间发觉自己跟顾行微已经是可以谈笑风生的关系的时候,她已经在山上住了半个月。
由秋入冬,天气越来越冷,即便如此顾行微还是坚持每天出门采药。虽然他并没有说过什么,但是乔嗔也能感觉到他平时给自己带的食物以及买的衣服看着都挺贵的。
这个奇怪的人类似乎在极力饲养她……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动机,但是顾行微淡淡的性子乔嗔还挺有好感,又一次瞥见他神色劳累的卸下药篓,乔嗔鬼使神差的开始搭话。
“再过不久应该会下雪吧。”
“雪?”
顾行微皱起眉,摇了摇头:“此处虽然地势较高,冬日严寒,却从不会落雪。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乔嗔的本意也不是看雪,只是想找个话题跟人家聊聊天,顾行微这么一说,她倒还真有些向往。
海里看不见雪,只有一片刺骨的冰冷。
“怎么,你喜欢?”
顾行微舒展眉眼,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些意味不明的宠溺:“等你伤好了,在下便带姑娘去看雪。”
“等我养好伤已经是春天啦,哪里还能看见雪?”
“那便去一个,四季都能看见雪的地方。”
——
乔嗔或许是喜欢顾行微的,虽然对方是个落魄的医师,还是个人类。但不知从何时开始,乔嗔开始期待每日起来时看见顾行微温润的脸。
他身上的气息温和,非常让人容易产生亲近感,乔嗔有时身体好能下床时便会同他坐在台阶上一起捡拣药草——当然,乔嗔干不来这种细致活,往往都是在帮倒忙。
即便自己没什么天分,但乔嗔还是不禁感慨学医似乎是一件很帅的事情。
顾行微听了这话有些意外,“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你莫不如就留在山上给在下当徒弟?”
乔嗔哪里是想学医,她只是想跟顾行微待在一起而已,人类规矩那么多,若是真成了师徒,她岂不是更不可能把到这个俏丽医师了?
乔嗔义正言辞的摇了摇头:“我才不想要你当师父,如果非得有关系……师兄,师兄怎么样?”
顾行微忍不住失笑:“在下又没有恩师,为何要做你师兄?”
乔嗔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只不过在顾行微前几日从集市上给她捎来解闷的话本里看见了师兄妹的感人故事罢了。
如果能跟他扯上些关系,听上去……也会更高兴吧?
“又不一定非得有师父,呐,现在你拜这颗树为师,我当它小徒弟怎么样?”
顾行微被乔嗔的奇思妙想逗得忍俊不禁,指节也忍不住抚上她的发顶:“为何一定要与在下做师兄妹?”
乔嗔老脸一红,当即就起身跑回了屋子。
那本描写着师兄妹之间不可描述故事的话本被她紧紧的压在枕头下,如同藏着什么心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