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朝军脸色变了变,显得有些尴尬。
韩家对旗下产业的掌控,一部分是能从明面上追查到韩家成员身上的,另一部分不能。
他先前以为风宸不知道,不能追查的那一部分。
空气寂静了些许。
被踹翻在地的韩敬天爬了起来,垂眉顺目的跪在角落,没敢起来,也没敢说话。
风宸和韩朝军说话,没有他可以插嘴的余地。
他虽然在豪门大少那个圈子里,一贯是咋咋呼呼,目中无人。
但在这些家族长辈面前,也就是个乖巧顺从的孩子罢了。
也知道什么场合,该守规矩,不能放肆。
曾经,他将风宸当成与他同辈的那些纨绔大少,视之为对手。
现在才知道,他没有那个资格。
“韩家旗下也不止一个宏旺集团,你孙子当着我的面,两次大庭广众的追我女朋友,还放下豪言。”
“说我女朋友迟早会被他的真情打动,看清谁才是值得托付之人……”
风宸盘玩掌中珠串,不紧不慢的说着。
让这寂静的气氛中,增添了一重压抑的感觉。
韩朝军坐在椅子上,身姿挺拔,笔直,或许是因为僵硬。
他从始至终,没敢放松的靠上椅背。
很多年,没有在坐着的时候,这么紧绷过了。
额头也渐渐沁出滴滴细密的汗珠。
韩敬天更是忍不住脚趾抠地,当初当众放下豪言时,感觉自己有多意气风发,嚣张肆意。
此时,再听风宸把这些话复述一遍,就感觉有多尴尬、懊悔。
“要是韩家不为此付出代价,今后,这天京当中,不说十大家族,就是随便一个中等世家,也敢来我脸上扇那么一巴掌吧?”
“你觉得,这天京之中,能与你韩家相比的家族,有多少?”
风宸语气淡漠的询问。
韩家在西山省,已算得上是首屈一指,手眼通天。
然而,放到天京,恐怕就不是那么德高望重的了。
毕竟,作为龙国权势核心的京城,各地世家大族,若是有那个机会,谁不想入京?
只不过,因为来自天京方面的排斥阻碍,以及离开故土祖地后必定要失去的一些发展优势与利益,权衡之下,许多家族并未试图向天京发展。
非不愿,而是不能也。
不能入京,在发迹地当个土皇帝也不错。
听着风宸淡淡叙述,韩朝军心都凉了半截。
“百分之五十,这是韩家能接受的极限。”
韩朝军的手有些颤抖,抬手比出五指之数,开口道。
韩家旗下虽然不止一个宏旺集团,但宏旺集团基本上是韩家商业的主体了,整个家族,上百年积攒的财富,都投在这里。
这个口很难开,少了,诚意不足,风宸不愿和解,那韩家恐怕真的要从西山省消失了。
多了,家族百年积攒的财富,就为这么个不肖子孙买单,谁能想得过去?谁能甘心?
“不够。”
“还不够惨痛。”
风宸闻言微笑,轻轻摇头道。
韩朝军看向跪在角落的韩敬天,对于这个往日疼爱的孙子,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翳与决绝。
“外加这畜生一条性命,让他以命相抵,以儆效尤!”
风宸刚刚那意思,韩家不付出惨痛的代价,不足以维持他的脸面。
还有什么,比让罪魁祸首付出生命的代价,更有威慑力?
风宸微微眯眼,心中轻叹。
这些老辈子,可真狠啊,动不动就以命相抵,这可是他亲孙子!
相比起来,自己还是年轻,真是心慈手软。
“爸!敬天他可是你亲孙子,你怎么能……”韩朝军身后,韩少卿坐不住了,闻言脸色大变,连忙开口。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韩朝军冷声呵斥,韩少卿低头听训,丝毫不敢反驳。
在他那一代,韩朝军的家教可谓甚严,这样的训斥是家常便饭,都已经形成习惯了。
在什么场合下,什么时候能说话,什么时候该说话,又或者宴席上,应该坐哪里,什么时候拿筷子,什么时候能夹菜,能夹什么菜……
都有着严格的要求。
“行了,我不管你是演给我看,还是真有此意。”
“以命相抵?哼!我从小在终南山上修道,你诱我犯杀戒,岂不是碍我修行?”
“再说了,我拿他一条命有什么用?”
“让人以为我是个嗜杀狠辣之人吗?”
风宸冷声轻嗤,看向韩朝军的目光,失去了耐心。
“百分之五十是你韩家的极限,却还不是我的底线。”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要再提什么以命相抵,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了。”
韩朝军被迫与风宸对视,那凌厉的目光,犹如虎视鹰扬,你告诉我这是修道之人的眼神?
“风少,是执意要逼死我韩家上下吗?”
韩朝军嘴唇青紫,颤栗,颓然的询问。
百年积蓄,看似再拿出一些来,怎么都好过整个家族的败亡。
然而,将整个家族百年积累的大半财富,拱手让人,这与家族败亡,有什么区别?
早与晚,长痛与短痛罢了。
韩家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韩家,韩家在他手里,付出这样的代价,家族中更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对他怨声载道。
风宸微微垂眸,收敛目光。
逼死韩家上下?那不是他的本意,营造一个狠辣噬血的形象,对他并无好处。
不过,韩朝军此时所言,大抵也不过是对他的一种反抗和威胁罢了,以韩家上下赴死,给他蒙上一层凶名作威胁。
风家继承人,早就不是需要以凶立威的阶段了。
虽说来,在现代人眼光中有些可笑,却是要“以德服人”,并不是网络段子中,什么拿着名为“德”的板砖砸人。
“都说了,我是修道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会轻易取人性命?”
“但如果韩老执意认为,我的脸面只值你宏旺集团半壁江山,那我无话可说。”
“郁南,送客!”
风宸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扭头看向风郁南,微微抬手道。
“百分之七十!”
“风少,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韩朝军从椅子起身,猛然向着风宸跪去,咬牙道。
这是极限的极限,也算是,为家族仅余一点财富,廖以作火种。
再多,怕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创下基业,在自己手中一点点败亡,也要“宁死不屈”了。
风宸几乎与他同时起身,一把握住韩朝军臂膀,将其托起,没有让他跪下去。
“韩老何苦折我寿,你这一跪,我十年修行功德没了。”
“也罢,看在您老诚心致歉的份儿上,这事就这么算了。”
“还有一个要求,让敬天在《天京日报》登报三日,向我致歉,好歹让我挽回一点儿颜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