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赵景林来说,大概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在他面前炫耀父子间的感情,无异于扒开伤口撒盐。
所以,风宸停顿了一下,并未向他剖析这些缘由。
“伤了就伤了吧,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风宸缓缓开口,只是这话说得并没有太多底气。
这话是用来安慰赵景林的,但难免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茶。”
赵景林端着刚泡好的骞林茶走过来,递给风宸。
“嗯……还行,看来那赵逡生不算敷衍,你让人去查过他家族谱了吗?”
风宸品了口茶,适时转移开了话题。
“查了,确实是赵家旁系,是我爷爷辈儿。”
赵景林笑了一声,答道。
若是没有这茶,他是不想让赵逡生认祖归宗的,本来就是上百年没联系的旁支,自己发展不行,现在想认回来求庇佑,哪有那么简单?
他可不愿意没事儿认个爷爷。
“辈分高又怎么了,你想让他当孙子,他还不是得乖乖当孙子?”
风宸听出他这平静的话语中带着不满,不禁有些好笑的劝慰道。
介怀辈分这种东西,实在有些幼稚了。
赵景林笑了笑,没有回答,辈分这事,就跟血缘一样,生下来就注定的东西,就算权势滔天,也没办法改变。
世家当中,辈份还是挺重要的,长辈面前,知礼守节,展现的是自己的教养。
不过就像风宸说的,他会是个例外,他就算想让赵逡生当孙子,赵逡生也得乖乖的听话,因为他是家主。
风宸将空掉的茶杯递还给赵景林,起身离开浴桶。
“毛巾。”
赵景林转身去放杯子,风宸不由提醒,这才多久,习惯都变了。
在山上时,这种情况,他会顺手先把毛巾递给自己。
“衣服。”
总感觉,今晚的赵景林有些木讷迟钝。
“别收拾了,明早再说吧!”
见他去收拾换下的衣物和沐浴用具,风宸随口吩咐。
“卧槽!睡觉归睡觉,你脱衣服干什么?”
“我可不记得你有裸睡的习惯!”
风宸躺进被窝玩着手机,不经意回头一瞥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制止,原本平静淡然的神色,也不禁因此变了变,有些古怪。
这小子该不会,误会了什么?
“你自己再去拿床被子来,我不想跟你一个被窝!”
风宸的神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他原本是不在意这个的,但赵景林现在的表现,突然让他开始在意起来。
劳资把你当兄弟,你竟然馋劳资身子?
“啊?”
“哈——”
闻言,赵景林顿了一下,随之释然一笑。
原来如此,只是单纯的睡觉而已,他们一起睡了十五年,什么都没发生,所以原本也不过是很正常的事。
风宸原本是想跟他聊聊天,缓和一下最近的关系,突然被他这番操作有点儿整不会了。
沉默了良久,开口问道。
“你知道我们家里那些事儿?”
“这个范围有点儿太大了,我猜不出来,您说的是什么事儿?”
赵景林翻了个身,背对着风宸,反问。
知道风宸没有那些心思,他也放松随性了不少。
“父亲、爷爷、叔叔……他们和那些书童,关系匪浅。”
风宸抬手枕着后脑,语气有些悠远缥缈,并不是所有的叔叔爷爷们都这样,但其中有一部分……
听说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直到娶了母亲,那位蓝颜知己才从他的房间搬出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空穴来风的传言,就像他和赵景林这样,纯属促膝夜谈。
但传言多了,也不能怪人捕风捉影。
比如民国早期有位祖爷爷,与一个戏子名伶关系匪浅,常为其一掷千金。
风宸看到过那时留下的老照片,那名伶穿着花旦的戏装,依偎在祖爷爷身旁,娇小温柔、明艳可人,他那时还以为是个漂亮小姐姐。
便指着那张照片说。
“等我长大了,也要娶个这么漂亮的美女姐姐当媳妇儿!”
太爷爷当时就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
“瞎说什么胡话,这样小玩物,当消遣也就罢了,怎么能娶进门?”
……
“知道。”听完风宸的解释,赵景林点了点头,接着笑道。
“你知道,他们会培养我一切你用得上的才能,端茶倒水、保镖护卫、上流社会的眼光与学识,甚至包括怎么揣摩你的心思……”
“卧槽,你这么说感觉有点儿可怕啊……”风宸打断了赵景林。
一个从小被培养起来揣摩自己心思的人,说不定比自己还了解自己。
风宸下意识想到的只是,这样一个过于了解自己的人存在,触发了他本能的危机预警。
但突然又想到什么,猛的从床上坐起,扭头看向一旁的赵景林,沉默着,神色却晦暗不明。
“为什么以前没告诉过我这些?我们同吃同睡,为什么我会不知道……”
“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毕竟我不是哪个普通嫡系成员的书童,只是一些理论上的……”
“前两年,你总是问我,为什么会完不成功课被罚,还记得吗?”
赵景林的语气很平静,风宸眸中却闪烁着犹如浪涌的风暴。
那个时候,他们只是告诉自己,如有需要,书童是可以用来……
即使如此,初次听闻也感到十分震惊和恶心,难以想象,他们往小林脑子里塞这些脏东西。
“活该他成不了仙。”
沉默过后,风宸冷声轻啐。
“不怪太老爷,他也对这些避之如履,但就如他最终还是选择将自己葬在了‘龙穴’,来佑后世子孙富贵万年,修了半辈子,还是没有超脱家族前半生的影响。”
“忘记这些,我跟他们不一样。”
“我不会对你做那些事的。”
“今后,这些陋习,也该从家族中销声匿迹了。”
风宸叹了口气,语气十分坚定。
“宋小姐、陈小姐、秋小姐,还有安吉莉娅,你会选哪一个?”
赵景林忽然问道。
风宸愣了一下,却是良久没有回答。
哪一个,他都不愿意放弃,就像是形状各异的美玉,想要同时拥有,而不是只能择其一。
如果说方才那些,是家族积年的陋习,这些不专和占有,又何尝不是,从一而终,才更符合现在这个社会的道德观念。
“你小子……真是一如既往的打击人。”
风宸默默躺平,大概,赵景林确实是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
信誓旦旦的说着要扫除这些陋习,不过是因为,他不好男风而已,触及自己利益的时候,便偃旗息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