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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叶大树坐落的空地上,时间仿佛沉寂下来,亡灵骑士与他身后一众亡灵士兵与卡尔对峙,双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注视着彼此,却谁都没先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

卡尔微微眯眼,他一抬手,伴随着一股强横的威压,死眠提灯瞬间出现,古朴的提灯散逸着苍白的光芒,飞如卡尔的手掌。

他握起提灯,死眠之主的威严气质化作无形的盔甲,提灯的亡灵威压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发散,如将一枚石块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此地微妙的平衡与对峙。

威压的浪潮席卷骑士的阵线,这一刻,骑士身后的亡灵士兵如被强敌震慑,陡然躁动起来,骑士胯下的骷髅马抬起骨蹄,在泥地摩擦着,它眼中的暗红火光开始忽暗忽明。

而骑士则一拉缰绳,随后他纵身下马,就在卡尔决定燃起魂火准备开战时,一袭斑驳银铠的骑士忽然将银枪插入大地,行了一个古老的骑士礼,头盔下响起沉闷沙哑的声音:

“果然是您……恭迎死眠之主阁下。”

这句话潜藏了太多情绪。

卡尔眯起眼睛,直视着骑士头盔上的火焰冷冷问道:“亡灵,胆敢主动对我出手,想必你已做好相应的觉悟。”

“恳请您的谅解,死眠之主阁下,在下自知幻境困不住您,但这道程序对在下而言无比重要。”

卡尔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高大的骑士,心中却已在盘算。

首先从他这一句话中可以知道,这亡灵骑士至少现在对自己没有恶意,也罕见的不属于想夺权的亡灵,否则他根本不用废话,趁着最强战斗力加里恩和两只独角兽还没苏醒的现在,直接招呼着一众尸骸士兵打过来就是了。

那么,他的目的就是重点,卡尔不相信这亡灵骑士只有一招幻境,上回能让加里恩一队猎人死伤惨重败兴而归,他本身实力肯定不弱于猎人队长,而且寻常通灵师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其实说实话,哪怕不用骑士和他的士兵们亲自动手,卡尔连他的坐骑骷髅马都没自信能稳赢,他那全身马铠的骷髅坐骑比里昂还高大不少。

倒不是说赢不了,动用魂火和死眠提灯,再使出【唤灵阵】召唤一名灵境的亡灵,赢肯定是能赢的,但若不能在骑士和这么多亡灵的注视下一招制敌,他的真实实力就会暴露,而且很没面子。

如果他不是想篡夺死眠之主的权柄,那他为何要南下到森林中主动找我?

让我陷入幻境是对他而言无比重要的程序?

还不主动攻击……

总之只要我不动手,他应该还看不出我的实力,有死眠提灯在,对亡灵而言就是极大的威慑。

又用灵能感知了一下加里恩和两只独角兽的状态,卡尔判断他们依旧深陷各自的幻境,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此刻他反而安心了些。

而那骑士仿佛明白了卡尔的顾虑,主动沉声说道:“死眠之主阁下,猎人与独角兽仍被困于在下的领域中,他们不会听到任何一个字。”

卡尔点点头,看来这次事件可以不诉诸武力解决,这对现在的自己而言实在是好事。他决定继续套话,于是沉声质问道:

“亡灵,报上你的名字。”

“失礼了,死眠之主阁下。”

骑士沧桑沙哑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他似是想摘下头盔,可卡尔却看到骑士竟然直接连他的头一块“摘”了下来,抱在腰间。此刻骑士脖子上露出森森的截面,宛如是被钝刀生生砍去头颅,甚至还黏连着腐肉与碎骨……

这就是这名骑士的死因吗,身为骑士却迎来这样的结局,难怪会成为亡灵……

还能保持这样的理智,其心中坚定不言而喻。

“很抱歉,死眠之主阁下,由于生前一场焚烧,在下的头颅已经和头盔融为一体,无法摘下头盔见您。”

骑士抱着自己的头颅行骑士礼,铿锵有力的声音从腰间传出:“而今世人出于恐惧,将在下称为‘凶灵骑士’,在下不愿接受这样的称呼。尽管难以启齿,还请恕在下用生前之名做出介绍——白银骑士斯卡曼德,见过死眠之主阁下。”

骑士话音落下,卡尔有些出神了。

明斯特城外,对城市与村落构成威胁的亡灵事件核心,竟然是传唱后世的经典歌剧《宿命》中的英雄——白银骑士斯卡曼德?!

原来白银骑士死后真的成为亡灵,成了凶灵骑士??

卡尔感觉自己满脑子都是大大的问号,这一切简直太骇人听闻了……

史诗英雄怎么成为亡灵,又如何被世人恐惧的,这些暂且不论;

关键是怎么就找上门了?为何要来明斯特附近?

卡尔用力眨眨眼,赶忙让自己恢复了死眠之主的气场,他深深凝视着骑士腰间的头颅,与那两团暗红的火焰眼眸对视,这才猛然意识到——这位白银骑士的亡灵本身就是充满谜团的历史。

歌剧中可没唱过斯卡曼德阁下被斩首(当然也不可能这样创作),白银骑士的结局是在战场上为了守护他身后的维德王国,战斗至最后一刻,坐骑先死后他用双腿向敌人发起最后冲锋,力竭而亡。

又是哪来的焚烧,让这冠以骑士至高荣耀的斯卡曼德,连头颅都和头盔都融在一起?若是普通的意外,以他生前的强大怎么可能无法脱身?

整个头和头盔相融,必然是被迫遭遇长久的炙烤……

火刑。

白银骑士斯卡曼德究竟为何而死,成为亡灵后他又做了什么,会来到明斯特附近目的何在,又为何来到我面前?

对历史和亡灵斯卡曼德的疑惑多到令人心悸,骑士自我介绍后再不出声。沉吟片刻,卡尔决定直切问题核心,因为他此时没有太多时间,他还想给家里报去平安。

“白银骑士斯卡曼德,免礼。”卡尔平静地问道,“你此行,所为何事,又有何目的?”

斯卡曼德将头颅重新“戴上”,又用双手扭动调整着头颅与脖子的衔接位置。等一阵清脆的骨骼摩擦声响起,他先是对卡尔致歉地行礼,随即挥了挥手,他身后的骸骨士兵们立刻如潮水般向森林深处退去。

一时间,空地不再拥挤,而他的坐骑骷髅马在盔甲下发出空洞的嘶鸣,随后也朝森林的阴影中走去。

还站立的,唯有卡尔和斯卡曼德。

“死眠之主阁下,骑士精神要求在下直言。您已发问,在下便将一切相告,并在此做出请求。”

斯卡曼德拔出他的银枪并横在胸口,他单膝跪地,恭敬地对卡尔说道:

“恳请您为在下实现夙愿,为此,在下以骑士荣耀与亡灵本源起誓,从今日起必将誓死追随您左右,助您开拓伟业。本源燃尽,在所不惜。”

面对白银骑士斯卡曼德这突如其来的主动归顺,刚回过神的卡尔又被现实弄得茫然,他甚至怀疑起究竟哪边才是幻境……

前有独角兽心甘情愿当使魔,后有史诗英雄主动投简历?

这一趟利润这么丰厚的吗?

连事件本身都是给我的报酬?哪有这种好事?

心底吐槽之后,卡尔也冷静下来,他注视着白银骑士的亡灵,留意到骑士手持染血的银枪抚胸,细细看去,枪尖的血并非真实,而是如灵能般虚幻,或许是承载着过去战场的历史记忆。

骑士的铠甲早已不再耀眼,而是遍布伤痕、斑驳不已。可纵使如此,又化作亡灵,白银骑士依旧如史诗描述中那般英武,他燃烧的红眼尽是炽烈的情绪。为了夙愿,骑士甘愿低着头单膝跪地,主动对死眠之主这世俗社会的死敌效忠。

斯卡曼德还在等待卡尔的答复。

跨越百年历史的亡灵,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其他层面,若能招募,死眠厅堂阵营的实力会立刻得到质变。

卡尔已然明白,斯卡曼德的效忠意愿不是戏言,一分收获一份代价,收编如此强横的战斗力,那白银骑士的夙愿必然无比沉重,也极难实现……

成为亡灵这么久都无法割舍的夙愿吗,帮他实现就能得到他的效力,也算是合理的交易。

倒也不用担心他是打算先麻痹我,再篡夺死眠之主的权柄,等会让他在死眠厅堂宣誓就行了,有大厅的生命烛火做见证,还有伊莉雅在,她能识别谎言,也肯定会有办法防备他以后生出异心。

做出决断后,卡尔出声问道:“亡灵斯卡曼德,你可否回到灵境?”

“死眠之主阁下,在下做不到,在下已滞留人间百年之久。”

“现在,我将给予你回归灵境的权限,为你打开通道。”卡尔平静地看着骑士说道,“回到灵境待命,稍后我将召唤你进入死眠厅堂,那时我将给你回答。”

听到这番话,纵使是白银骑士的亡灵也感到一阵怅然,他好像一瞬间放松了许多,红眼的火光夹杂了太多卡尔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早已不再呼吸的亡者之躯竟紊乱地微微颤抖。

仿佛卡尔这一句允许他回归灵境的言语,对斯卡曼德而言已是无比的宽慰与救赎。

是啊,滞留人间百年,这里早已不是他应存的世界。

卡尔这样想到,片刻后,他听到平复情绪之后的沧桑回答,含有比刚才更明显的敬意:

“感谢您,死眠之主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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