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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亚瑟·唐纳德总督依次处理过工作和社交安排,待管家欠身离开后,书房就只剩他一人。明天是复苏节,管家和大多数佣人也会放假一天。

此刻佐伊正在卧室等他,她知道这是唐纳德的习惯——每天晚上总会需要一小时左右的独处时间进行思考和规划。

唐纳德想了想,决定最后叮嘱一次,再确认一件事情,之后就去和佐伊共眠。

他望了眼书房的窗外,顺势看向窗帘投下的影子——影影绰绰,宛如水波。

“人来了吗?\"

总督向影子出声问道,而那道影子中却浮起一个男人的上半身,好似阴影是一汪不见底的潭水,而男人浮于水面之上。

这影中的男人是总督的死士,阴影领域命格4的控影人。

这位控影人看起来如枯木般杳无生机,灯光下的脸色暗沉苍白,没有眼白,双眼如黑洞般虚无,宛如是将两枚黑纽扣缝在了眼眶上。

怪诞,死气沉沉。

但唐纳德总督毫无波动地直视那双黑纽扣般的眼睛,随后控影人点点头,算是回答过他的问话。

\"那就帮他打开宅邸的门。”

控影人再次点头,随后整个身体潜入阴影\"潭水\"中,水面波动几下,恢复平静。

三分钟后,书房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顺势走入书房,男人装扮的如上流绅士,长相却是有些凶狠。

男人进来后没有犹豫,他摘下礼帽置于胸膛,对书桌后的唐纳德深深鞠躬,恭敬低声问候道:“总督先生,晚上好。”

\"嗯。\"

唐纳德冷淡地点点头,随即从柔软的座椅起身,走向占了整整一面墙的书柜。

他选中第三层一本墨绿色封皮的书,将书脊轻轻下拉,伴随这个动作,书房内响起低弱的机械和齿轮转动声;同时,唐纳德面前看似浑然一体的书柜,露出一道缝隙——这是隐藏于书柜的密室暗门,那本墨绿的书正是启动机关。

总督轻推暗门,先一步进入密室,这位客人也紧随其后,随即带上门。

此刻,书柜的机关再次启动,伴随齿轮转动声将暗门复位,恢复成本来书柜的模样书房内依旧亮着灯光,慵懒的水蒸气从茶杯中袅袅而上,但却已不见客人,亦不见主人,好似此地无人来过,无事发生。

而别有洞天的密室内,虽无窗口,却仍然明亮,几盏煤气灯发出微弱的滋滋声,总督径直走到密室一角的金属保险柜前,开锁后取出一本黑封皮账簿,坐到木质长桌的主位。

随后他看了眼恭敬立定的客人,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坐吧,卢卡·马里诺。\"

得到许可后,卢卡·马里诺恭敬而局促地坐在唐纳德总督对面,余光小心留意着总督翻看账簿的动作,密室内唯有翻页声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好几分钟都无人开口。

过了一会,总督似是看够了账簿,他抬起头扫了两眼马里诺的脸,随口问道:\"马里诺,你是第二羽翼的首领,这么多年过去,你们组织的羽翼日渐丰满,再加上你大刀阔斧地改制结构,取缔军师、边缘化其他高层,现在第二羽翼已然成了你的一言堂。\"

卢卡·马里诺渗出一丝冷汗,但他依旧沉着且得体地礼貌低头,恭声说道:\"一切多亏您的扶持,先生。马里诺的今天都是您一手给的,不敢忘。

\"你比之前那几个更聪明,也更识时务——你知道手最远只能伸到哪里,从不越线,也懂抓住机会。不过更重要的是,\"唐纳德合上账簿微笑道,\"你很听话,所以你才有今天。”

“是的,先生。”

\"瞧瞧,你也是体面人了。“唐纳德打量着马里诺的装扮和他平放在桌上的礼帽,人最能仰仗的就是自己的双手,你的打拼是有意义的,不是吗?\"

“是的,先生,马里诺感激您的赏识。\"

“虽然第二羽翼目前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暴力犯罪组织,但你却是个聪明的体面人,管理这么大的组织,你也算是上位者了吧?”

“先生,不敢当。”

马里诺沉声回答道,他多少明白唐纳德总督的意思了——正事前夕,他在敲打自己第二羽翼最大的保护伞唐纳德总督,行事一向追求稳准狠,见不得事态脱离他的掌控,更不允许出现意外。

“不,你的确是上位者,尤其在不久后计划完成之日,你和你的组织便能真正上得了台面了。\"唐纳德眯起眼,精明锐利的目光宛如剖开人心,\"所以我来考考你,马里诺,你觉得上位者最应该具备的能力,或者叫权术,是什么?\"

卢卡·马里诺稍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他思索片刻后,对上唐纳德的目光说道:“果决与狠辣…”

\"不,不是。\"唐纳德遗憾地摇摇头,\"是制衡。”

“恳请先生教我。”

\"克伦特王室为什么要让沃尔登伯爵离开权力中枢纽伦,来到这王国北境的一隅扎根?\"

唐纳德从开始就没有期待对方的回答,只是自顾自淡淡说道:\"这就是制衡——对护国公爵的制衡,对炼金教会的制衡,更是对伯爵本人的制衡。\"

卢卡·马里诺默不作声,他在琢磨唐纳德总督这番话背后的深意。既然今天叫自己来会面,肯定不是为了教导什么权术。

\"马里诺,制衡啊,制衡..这又何尝不是妥协的艺术?\"唐纳德微微一笑,“但我们正在做的事,我们要达成的终局,却是破坏这样的平衡,你可知是为什么?”

\"……恕我愚钝,先生。”

\"因为制衡,充足的资本才是前提。我们只有在达成那样的目的后,才会开始考虑制衡局面,明白吗?\"

“明白了,先生。\"

“这一点你应该会明白——处于守势的一方绝不能谈判,要先赚取筹码,回击一拳。无论谈判桌的另一边是谁,是多么雄厚的背景,这点也不会变。”

卢卡·马里诺点点头,随即唐纳德从西服口袋中取出一张折叠两次的纸推到他面前,马里诺恭敬地双手拿起展开,看到是一份名单。

\"先生?\"

\"复苏节的事忙完,把名单上的人陆续处理掉。这些是连谈判桌都不肯坐上的人,他们宁可与旧时代陪葬,那就如他们所愿吧。”

马里诺没有任何犹豫,细心将名单重新叠好放入皮夹中,随后才试探地问道:“那您刚才说的制衡,还有沃尔登家.….?\"

可是总督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直接问了其他问题:“复苏节的计划怎么样了,还有,你把黑市收拢了吗?\"

\"计划没有问题,但黑市方面还差一些,“马里诺恭声说道,\"计划结束后我会亲自去会见那三位主办方,随后逐步蚕食他们的生意和势力。不过如果他们识时务,也能在组织中有一席之地。”

总督轻点桌面说道:\"本以为给迪林斯教长的材料一事只是巧合,没想到黑市那位药师阁下的朋友居然是伯爵的女婿卡尔·海勒男爵,呵,倒是歪打正着。”

“黑市方面的确有针对海勒男爵而借机抬价,但您知道的,他们最终还是同意了。

\"明天,手脚干净点,记住先不要动沃尔登家的大小姐。\"唐纳德的眼神忽然冰冷,\"但必须确保卡尔·海勒死亡,他很危险,我今天见过他后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如果留着他,很可能会坏事。”

\"我会确保这点,请您放心。复苏节的计划万无一失,他们都会无声无息消失在意外之中。”

马里诺行礼后,有点犹豫地说道:“但我的手下擅自同意了黑市方面的要求,先把海勒交给他们一星期。虽有些风险,但倒也的确给了善后工作更多时间,您看?”

“是黑市那个女人?\"

面对总督忽然阴冷的目光,马里诺点了点头。

“呵呵,肤浅的女人,这种人不足以谋事。做个戏,运输过程中让你手下人失手杀死卡尔·海勒就行了,营造失踪和意外还不简单,这么多时间不够你善后吗?\"

\"是,足够,总督先生。我会确保海勒活不过复苏节的夜,也会确保那黑市的女人不会构成我们的麻烦。”

总督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似乎是对马里诺的立刻同意和顺从态度而满意,随后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制衡,以及沃尔登伯爵的事么。”

“是的,先生,恳请您解惑,聆听您的教诲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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