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记忆中的历史来刻舟求剑，这种错误苏远山已经犯下了不止一次。所以他不会再想当然地认为微软手机将会被历史所抛弃——虽然现在看起来微软正走在老路上。
但谁知道，微软手机会不会崛起？
要知道，当年微软开始进军领域的时候，iPhone还没出来呢。
但现在，Yidoo出来了。
而且，iPad也要出来了。
——如果真的那样，能够卖卖芯片也是好的。
盖茨眉头紧紧皱起，在判断出苏远山极为认真地在劝说自己后，他沉默了几秒后缓缓摇头。
“这个世界需要多样性，技术更需要。”
“……你高举道德大旗的模样就像极了你想windows一统天下的野心。”
盖茨看着他，嘴角突然一咧：“这句话是你说的。”
“fu……”苏远山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呵呵，我承认XY核心在移动设备上的优势，但这并不是全部，YOS+YX才是最有力的武器。”
“谁说WindowsCE+YX就不行了？”苏远山一边反问，一边撸起袖子：“谁说的，你让他来见我。”
“……苏。”盖茨见这家伙开始耍无奈便笑了起来——按照他和苏远山相处的经验，一般苏远山这样子了，就表示他也不再坚持了。
然而，就在盖茨打算再次拿起手机“研究”一下的时候，苏远山却再次叫住了他。
“比尔，两个理由。”
“什么？”盖茨抬头一怔。
“第一，YX将会在下半年开始，独立地，不受远芯控制地经营。它会参考当初我们放手EDA的模式，自由地发展。”苏远山望向盖茨，轻声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投资它。”
盖茨瞬间望向苏远山。
“第二，我有点沮丧的是，这么多年来，你居然不信任我……”
盖茨听了这句话后马上哭笑不得：“我哪里不信任你了？”
“你不信任我的判断。”苏远山盯着对方，认真道：“世界需要多样性，技术更需要这句话从来都没错，错的是你替代错误。”
“手机领域，不能只有一个操作系统，这才是世界的多样性，因为依靠操作系统所打造的生态，是最贴近用户的一面，也是呈现给世界的一面，它让我们都审美和技术思想不受禁锢——就如同你认为MacOS、WinOC、Linux这些在给Windows以压力的同时，也为技术的绽放增加了更多是色彩。”
苏远山拍着违心的马屁，认真地说道。
“如果非得让我在移动设备的操作系统中选择一个对手的话，那我希望它是WindowsCE。”
盖茨认真地看着苏远山，在发现这家伙是真没撒谎，是真的很真诚地认为，YOS可以与Windows共存后，他笑着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这家伙，在手机领域，还真的敢在自己面前说这种大话啊！
“比尔，科技有这无限的未来，即便是我们这种被人称为神棍的人，也会有把握不住未来的时候——与其面临为止的对手，还不如选择和老朋友相爱相杀。”
“所以，放弃MIPS吧，它打不过YX的。”
苏远山目光坚定，语气真诚。
沉默数秒后，盖茨轻轻地呼了口气。
“我……考虑考虑。”
*
*
十天后，苏远山从HK抵达沪市。
在和领导交流了半小时之后，他便直接回到酒店住下，为明天的半导体峰会做准备。
按照计划，峰会将分别从半导体目前的形式，技术发展状况，以及未来发展方向这三方面来讨论，一共三天，每天都有不同的业界代表和科研领域的技术大佬上台用PPT的形式进行演讲。
远芯的演讲是最后一场，也是苏远山上场。
“山总，华晶的周主任邀请晚上吃饭……”
苏远山盯着笔记本，正在抓紧时间一页一页地检查着PPT，同时也再次熟悉一下。
“没时间。”苏远山头也不抬：“给老周说声，明天晚上我请他。”
“哦，好的。”文晓倩刚应声，准备回拨电话时，房门外突然传来了叩门的声音。
苏远山抬起头来：“你没挂免打扰？”
“挂了……但我估计……可能是周主任。”文晓倩苦笑一番，举起手机：“刚才我听他声音好像是有点在走廊里。”
“嘿……这老爷子。”
苏远山望向房门，当坐在门口的傅振华会意地打开房门后，果然，一头黑发的周伯光神采奕奕地站在了门口。
“哟？”苏远山合上笔记本，脸上迅速升起笑脸：“这位年轻的大哥，走错门了吧？”
“哈哈哈，你这家伙！”周伯光指着苏远山，大步向前。
苏远山也走出沙发，和周伯光紧紧握手。
看得出来，为了这次半导体峰会，老周还是真是下足了功夫——他头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花白了，今天居然全部给染成了黑色。
不过别说，他这头发一变白，整个人看起来确实要年轻不少。
两个人没有过多寒暄便直接回到沙发边坐下，文晓倩很快替周伯光端来一杯茶，然后与傅振华二人进到了隔壁。
“周叔，我们可好久没见了。”苏远山含笑看着因为面带笑意而露出了深深褶子的周伯光：“但您看起来身体倍儿棒，再干他三十年一点问题没有。”
“呵呵，三十年，你怕是要我老命哦……再干十年我怕是都干不动了。”周伯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望向苏远山。
他眼中充满着无尽的感慨。
——十年前，苏远山还是一副黄毛小子的模样“闯进”自己的办公室，当着自己的面露了一手天才般的集成电路设计水平，拿到了流片指标的同时，也为远芯的EDA打了一手大大的广告。
此后，华晶便和远芯结下了不解之缘。
他是亲眼看着苏远山和远芯渐渐成长，从一开始的EDA——软件行业，迅速成长为了国内半导体乃至整个科技领域的霸主——领头羊，巨头之类，已经无法用来描绘远芯的体量。
这才十年啊！
而现在，远芯竟然要扛起整个亚洲互联网的大旗，向整个西方半导体行业叫板！
这样大胆到疯狂的壮举，哪怕是二十年前，霓国半导体如日中天，五大半导体企业中有四家都是霓国企业的时候，都未曾有过！
更是国内半导体人在八十年代末期集体喝大酒，喝得不省人事，扬言要上天的时候都没有人敢提过的。
“周叔？”苏远山的声音把周伯光从略微的分神中叫了回来。
“嗯，好。”周伯光呼了口气，眼神清明起来：“小山，你知道我向来说不来废话的……”
苏远山听了这句便苦笑了起来。
他用脚趾头就能猜到，周伯光“舍了老脸”来找自己是什么原因。
“周叔，我说了不算啊。”
“狗屁。”周伯光从来不和苏远山以身份地位论交情，是以也就从来不顾及言辞，当然，这话他是笑着说的：“世界范围内不说了，就亚洲而言，谁不知道你苏远山打个喷嚏，半导体行业就要感冒？”
“我靠……这谁传出来的？这是想捧杀我，给我下眼药啊！”苏远山瞪大眼睛，倒是真的有点吃惊：“周叔，不会是你吧？”
“……”周伯光一阵无语：“我在你苏远山眼中就是这种人？”
“嘿嘿……那当然不是。”苏远山也回过神来，连忙笑道：“周叔高风亮节就不说了，就凭咱俩的关系，你也不会这样把我架到火上烤，对吧——左右半导体行业，我哪有那能耐啊！”
周伯光并没有附和他，而是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过有一说一，不管这句话谁说的，是什么目的，但这句话，算是说出了咱们这帮人的共识。”
“……”苏远山这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半导体圈子，说小不小——如果算上上下游整个产业链，那是目前整个科技领域的基础，当然小不了。但说大，还真不大，特别是晶圆厂和芯片设计这两个领域。
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跳个槽，帮个忙什么的，随时随地都在发生。
既然圈子小，那么谁有多少能量，自然就一清二楚。
在亚洲半导体圈子，如果非得找个说话分量最重的人，那这个毫无疑问是苏远山——非他莫属。
特别是国内的半导体领域，德远、宏芯、华晶，这两大晶圆厂加光刻机生产厂，都与苏远山关系密切。只不过前两者远芯是控股的，后者则是承了苏远山太多的情……
甚至一度有传言，说远芯当初其实是想扶持“华晶”，只不过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华晶拒绝了远芯的入股，从而导致了远芯另起炉灶，建立了德远。
“但周叔，EUV亚洲联盟，真的不是我一句话就能搞定的事。而且我这样说吧……这是一场目前完全看不到前途的豪赌，砝码虽然不多——现在看起来大概几十亿人民币，但我有预感，随着世界经济复述，继而进入快车道之后，当我们真正搞定的那一刻，怕是上百亿人民币都兜不下来。”
苏远山正色道：“有小道消息，ASML那边在着手考虑邀请AMD和Intel还有三星入股了。”
周伯光一怔：“没有邀请德远？”
苏远山轻轻哼了一声：“听说有想法，但被拦下来了。”
“傻逼。”周伯光出口成章。
“对，傻逼。”苏远山妙嘴生花。
“但这背后的原因是，技术投入太大，依靠ASML现在的体量和利润根本搞不下去——也就是说，就算我们成功地突破了所有技术难题，要想完成工程机，并实现量产，那后续的投入也不是一点半点，极有可能光是EUV项目，每年就要几十上百亿……”
周伯光一口凉气吸到了脚后跟。
“所以，周叔……我个人觉得，与其进来掺合一把，你们不如把钱留在工艺研发和规模扩大上。”
周伯光眉头紧紧地皱起。
去年有部大热的电影是怎么说来着？人要是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无论是他，还是现在日益发展起来的华晶，都是有梦想的。
是，在过去数年来，华晶走的路一直都是“填补”德远留下的市场空白，而且这两年来托前几年亚洲金融风暴导致东南亚晶圆厂一片哀嚎的福，再加上反周期投资，以及国家的扶持……如今的华晶，在专业代工领域，已经接连将台积电和联电“斩落马下”，成为紧随其后的“喝汤”者。
半导体行业嘛，本来就是老大吃肉，老二喝汤。
所以周伯光这次过来，也是抱着想要喝一口汤的心态来的——老美的EUV联盟，不也连AMD都进去了么？非但AMD进去了，后面还有几家二不挂五的都进了。
那华晶自然也能进EUV亚洲联盟。
但苏远山一张口就是百亿级的投入……这还真把周伯光给吓住了。
华晶现在确实有了两个钱，但也没有能够随随便便就拿出十亿以上人民币来投入的底子和底气。
“周叔，而且我说句实话。”苏远山见周伯光眉头深锁的目光，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笑着道：“你可别生气。”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你说就是了。”周伯光回过神来，瞥了苏远山一眼：“你不说实话，我才真要生气。”
“嗯，好。相比老美的EUV联盟，我们有着天然的不足。特别是在理论领域，老美的三大国家级实验室真不是盖的。”
“嗯。”
“所以，我们缺的，最主要是有技术，有实力的科研单位和技术力量。”苏远山眯着眼轻声道：“坦白说吧，如果仅从EUV相关技术而言，国内就只有德远，宏芯，远芯这三家有足够的资格。”
“长光所都不行？”周伯光吃了一惊。
“只能说，勉强。”苏远山正色道：“如果是二十年前的长光所的地位和规模，那还行。”
“……”
“为了体现对EUV联盟各个成员的尊重，我们采取的是推举投票制度，目前东芝，东京电子，Gigaphoton，加上东京大学，霓国这就是四家了。国内我们三家，然后大家对标，我们选了T大。”
“……”
“第一批，暂时就十个成员，剩下两个名额，一个大概会给棒国的SK，一个大概会落在新加坡。”
“……”
“因为长光所和T大都是提供技术，所以我们的建议是清华和长光所组成联合技术攻关小组加入。”
说着苏远山耸了耸肩：“说实话，如果不是我们有个光源团队，远芯在这帮成员里提供最大的贡献就是打钱。”
“……”
接连数次无语后，周伯光突然吸了口气：“尼康佳能呢？一家都没有？”
“呵呵……尼康听说还在考虑。”苏远山眼神一闪，轻轻哼了一声。
（今天之所以这么晚，是我对人生产生了怀疑。为什么，我女儿的物理，特别是电学，特别是电路，学得那么差？？？40分都能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