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报私仇?想起来了,张大人指的是前阵子从西陵府拿走的五百两银子吧?”秦冕俯视着被宁忆压的抬不起头来的张潇,他狼狈的样子与原本嚣张跋扈的样子形成强烈反差,看了尤为解气。
“少装模作样了,直说吧,如果是因为那五百两,本官……本官马上派人还给你,咱俩就算扯平了,如何?”
“你手里欠的可是一条人命,如何扯平?”秦冕反问的语气让张潇忍俊不禁:“呵,没想到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胃口这么大,要多少你说说看,本官或许可以考虑……”
秦冕深叹一口气,故意问向他的护卫:“小宁,江大人在位的时候,这位张大人也是如此厚颜无耻吗?”
“江大人在的时候,他还不敢这般嚣张。”宁忆倒好,索性连人家的称谓都省了,可把张潇憋屈的面红耳赤,无奈此时自己深陷囹圄,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尽快脱身,等他重振旗鼓后再办这两人也来得及。
“大家……以后都是要在官场混下去的,为了区区一条贱命不值得,你们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别因为一件小事而断送你们的大好前程……”
秦冕摇头低语:“人命关天,张大人却说是小事,那么在张大人眼里何为大事?”
“你若还想在官场混迹下去,本官答应你,待本官出去以后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张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扔出了一颗糖衣炮弹,秦冕听在耳里,恨不得当下就给他那颗肮脏的脑袋来上几拳。
“恐怕没有那一天了。”
“你什么意思?你真的要置我于死地?”
“杀人、贿赂、威吓、诬陷……这些罪名足以取你性命。”
“秦冕你好大的胆子!”
“下官只是公事公办。”说完他示意宁忆放手,命衙役将张潇送回地牢等候发落,谁知张潇抓住机会抢过衙役手里的剑欲冲出牢笼,未等他跨出牢笼半步就被宁忆一脚踹飞手里的剑,并反过来被宁忆用剑指着咽喉无法动弹。
离开地牢之前秦冕不忘调侃:“现在张大人又多了一条‘拒捕’的罪名,我得好好翻阅过往的案例,看哪项罪名适合张大人。”
其实到此为止张潇并没有认命,他知道自己混迹官场多年,多少还是有一点人脉的,区区一条艺女的性命还不足以将他拉下马。
就在他盘算着出去后要如何处置衙门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的至亲好友陆景荣正在府中为他出谋划策。
前来求救的正是张夫人,她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了陆景荣,包括她也怀疑自己相公确有杀人嫌疑。与心急如焚的张夫人比起来,陆太师显得异常镇定,瘦小而干练的身躯散发着稳如泰山的精气神。
片刻后他缓慢道来:“夫人莫担心,这件事易如反掌,明日贤弟就会安然无恙的回到府中。”
他说的平静坦然,张夫人则是将信将疑:“此话当真?陆太师真的有办法让我家相公脱罪?”
“贤弟未曾杀人,何罪之有?”陆景荣反问,眼里闪着自信而诡异的光,“夫人只需安心睡一觉,明日醒来,一切如常。”
他也不说他将如何救出张潇,张夫人便安安分分回去了,这一晚可谓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她对张潇虽无大爱,倒也念得几十年夫妻情分,心里慌乱彻底难眠也是必然。
难眠的还有三省堂那两人,虽说深知张潇杀人无疑,但却没有任何有力证据证明他的行为,倘若有目击证人敢于出面指认其罪行,那此事才算柳暗花明。
“明日随我再去一趟万福楼,我就不信当晚那么多人,就找不到一个证人。”
“只怕证人屈于张潇的势力,不敢出面指认。”
“还是你义薄云天,要是连你都劝我放手此案,那就……”“那就不是我了。”
宁忆轻描淡写的话在这个湿冷阴郁的夜晚显得极为有分量,秦冕望着如此冷漠又无比忠义的他,幽幽的叹着气,或许他跟着一意孤行的自己未必是一件好事。
“在秦大人来西陵府之前,也有过一些对于你的传闻,真的见过你之后才发现,与传闻的几乎判若两人。”
这句话再次勾起秦冕的兴致,一下子睡意全无,面向他问道:
“传闻是怎么说的?”
“记不清了,总之与现在的你判若两人,当时我也有意离开西陵府,尤其是那晚见你鬼鬼祟祟爬上屋顶。”
“哦……那天我差点死在你的剑下,你还毁了我一罐极品茶叶。”他笑着说道,数月前的过往还历历在目,殊不知如今两人却同住一屋。
“要不是秦大人只身前往太师府将我从陆景荣手里救出,或许我早就不是西陵府的人了。”
“原来是因为那件事啊……”
“所以无论秦大人做何决定,我都信你。”
烛光照不亮整个黑夜,可哪怕只温暖一个角落,也不枉费它将自己燃烬。
秦冕看着满身锋芒的宁忆,心想这孩子心思倒是挺细,脸上不禁浮起一丝比光还要温暖的笑意。
可惜未等他们再次前往万福楼寻找证人,隔日一早便有人到衙门投案自首了。
来者是一位身材颇为健硕的年轻男子,面色黝黑,神情恍惚,说话的时候不知恐慌还是出于何种原因显示出与身形及不相符的胆怯。
“我杀了人……万福楼的艺女……梦蝶。”
雨水从屋檐滴下,男子的声音分明虚弱,却带着一股滴水石穿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