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吧不像酒吧那么吵,相反音乐声相对较低,更类似于咖啡厅的感觉。
但灯光要比咖啡厅暗,装修各方面都与酒吧相似。
这个时间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齐淮径直穿过大厅往里走,服务员在前面领路。
穿过一个长廊之后到达最里面,抬头望着略显浮夸的设计,鹿景葵扯了扯唇。
服务员周道的将门推开,站在门边没有进去。
齐淮转身望着跟在后面的她,轻扯唇角。
“请。”
既来之,则安之。
鹿景葵大方走进去。
包间不大,但里面一应设施齐全,偏暖黄色装修,沙发,茶几,电视,红酒柜。电视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落地抽象油画,颜色层层分明,用色大胆,像是一幅春景图。
齐淮吩咐几句,才走进来关门,瞬间将外面的音乐隔绝。
将包扔在沙发上,鹿景葵长腿一伸淡定坐下,抬头望着站在灯光阴影下的齐淮。
“说吧,有什么要求?”
虽然多年未见,但毕竟曾经是情侣,也最了解彼此。
谈事的地方很多,却偏偏选轻吧,还特意定了包间,肯定不会简单。
齐淮抽出一直插在兜里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腰间西装钮扣上,稍微用力,扣子便脱离。
边走边将外套脱下,并利落的放在沙发背上,长腿一伸在鹿景葵旁边坐下。
两人间仅隔一人不到的距离,鹿景葵平静的心湖蓦得一紧,下意识收紧双腿。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一样了解我。”
“说正事。”鹿景葵眉头微拧,下意识抵触谈以前。
“这次的舆论对我们齐氏来讲并没有多大影响,但对招标方鹿氏集团来说问题可就大了。诚信危机对一个公司来讲,打击是覆灭的。”
覆灭?
鹿景葵不可思议一笑。
“你会不会太小看鹿氏集团,不过是一次诚信危机而已,鹿氏成立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因为这点事就被打击覆灭,会不会太脆弱。”
这点齐淮倒是很认同。
鹿氏集团过往早被查了底透,正所谓富不过三代,到鹿景葵这辈鹿氏集团已经经历了整整三代,但依旧屹立于行业龙头,依旧北市最具影响力的企业。
一个家族想要长久不衰,家风非常重要。
可见鹿家人在这方面做得极好。
“鹿氏集团的实力确实雄厚,但时代在变,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全民互联网时代,一个小小的诚信危机再叠加其他风波,很快便会如燎原之火,再想扑灭就难了。况且,你也很明白这一点,否则又怎么会主动联系我?”
论猜人心,齐淮在这方面就没输过。
鹿景葵很讨厌这种被人一眼望透的感觉。
深呼吸调整情绪,过了好一会才侧头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的眼睛和以前一样黑色分明,漆黑的瞳孔像一汪黑洞,幽深,神秘。
“所以,什么条件你愿意答应?”她直截了当,不拐弯抹角。
齐淮没有回答,而是转头敲门进来的服务员手里的推车,上面摆着满满一排棕褐色的酒。
紧接着又跟进来一个服务员,两人将推车上面的酒,一杯一杯转移到沙发前面的茶几上。
没细数,但大概有一二十楼的样子。
全部转移完后,服务员恭敬站在旁边,礼貌的说:“齐先生,您要的二十杯长岛冰茶已经全部上齐,请慢用。”
齐淮没有回答,而是浅浅点了个头。
服务员退出后又细心将门关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鹿景葵奇怪瞪着齐淮。
“难道不觉得很熟悉吗?”
熟悉?
这长岛冰茶虽然很好入口,但后劲特别大,平时喝一杯都嫌多,更何况二十杯!
他是想喝死人吗?
“真是不可理喻,熟悉什么?!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看来是真不记得了。”
齐淮眼神一暗,自嘲一笑,幽深的目光定在鹿景葵身上。
“这里有二十杯,两人各十杯,我们来比赛,只要你能赢过我,在这件事上任何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任何条件?
“当真?!”鹿景葵眼睛一亮,兴奋的问。
“你知道我这个人,一言既出,赴汤蹈火也会完成,如何?”
“成交!”
不就是十杯长岛冰茶吗?谁怕谁!
年轻时不也喝……
脑海里突然窜过一些零碎的画面,眼皮不禁一跳,错愕的瞪着眼前人。
难怪他刚才会那么说。
鹿景葵恍然一笑,从包里掏出一根皮筋利落将长发挽好扎紧,隐藏在长发下的修长脖颈一览无余。
胸前坠着一颗红宝石,成色不算特别清透,甚至里面还有一些杂质,不算上品。
与她如今的身价相比,确实有点不配。
齐淮目光一凝,震惊的瞪着她。
别人或许不知道这颗红宝石的来历,他却一清二楚。
一股难以扼制的兴奋冲上心头,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没想到你还留着它。”
鹿景葵一愣,慌乱扯下项链扔进里,语气平静回答。
“今天出门早,随便拿的一条。”
齐淮目光如炬,早就看穿她的遮掩,勾唇一笑。
“也对,本来也不值什么钱,可以开始了?”
“当然。”
于是两人各端起一杯像喝水一样,快速灌下第一杯,长岛冰茶虽加了伏特加,朗姆酒和龙舌兰,但里面加了大量冰块和柠檬汁,所以非常好入口,喝起来就像饮料一样。
三杯下肚酒劲已有一点上飘,牙根也麻得很。
齐淮倒是不紧不慢,甚至还喝得很优雅。
但他嘴大,已经快喝完第四杯。
还是年纪大了,年轻时一口气干完五杯不是事。
自从生了鹿满,就极少喝酒,就算有应酬也是点到为止。
酒量这个东西得长期练习,否则,一下就会回到最初。
深呼吸又端起一杯,一口干尽。
冰凉的液体刺得脑袋紧紧发疼,下意识抬手揉了揉。
“所以你是真不记得了?”
齐淮优雅的放下杯子问道。
“什么?”
酒劲上浮,脑袋已经逐渐混沌。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
确实有点忘记了,谁会记得难过的曾经。
晃了晃发蒙的脑袋,她轻轻一笑:“确实忘了,但刚刚又想起了。那个时候的我可真年轻,一口气干掉十杯长岛冰茶,竟还能挺着不倒。”
说完盯着面前四个空杯子,傻傻一笑。
“现在才四杯,四杯啊,我就已经有点不行了。”
鹿景葵说完,又端起第五杯,皱眉喝掉一半,又将杯子放下,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齐淮,不,艾瑞克,你说我们当初要是没遇见该多好。”
酒精上头,大脑和舌头已经不受控制。
“要是我那天没去酒吧,更没碰见被外国人欺负的你,没有觊觎你的颜值,就不会替你挡下那十杯酒!咱们也不会共患难的在街上度过一晚,从而认识,相知,再到最后……”
心口涌上一阵细细麻麻的疼。
鹿景葵闭眼,长长叹息。
“所以你后悔了?”
趁着酒劲,齐淮眼眶也情不自禁泛红。
“后悔!”鹿景葵重重点头。“非常后悔!”
抬头望着眼前模糊的人影,眼睛泛酸,又情不自禁一笑。
“骗你的,什么后不后悔。”
说着又将剩下半杯酒干完,接着又说。
“后悔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我才不后悔,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有……”
想到鹿满,脑子瞬间清明。
鹿景葵赶紧坐直,警惕瞪着眼前端着酒杯好整以暇望着自己的男人。
好险!
“有什么?”齐淮赶紧追问。
“没什么。”她赶紧移开目光,又端起一杯长岛冰茶,咕噜咕噜灌完。
真撑!
还有四杯。
齐淮喝完第五杯后,就没有再动,估计是喝不下了。
心里暗喜,又果断灌下第七杯,第八杯,第九杯……一气呵成。
拼到最后一杯时,胃再也承受不住,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感像泄闸的洪水不停往外涌,赶紧捂紧嘴,往卫生间冲,趴在马桶上不停吐。
晚上没吃任何东西,吐出来的全是水。
吐完之后,确实好很多,但胃却拔凉难受。
所以又在卫生间里缓了一会才拉门出来,结果,齐淮面前原本满满的五杯长岛冰茶,居然一杯不剩!
心狠狠往下坠,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齐总,你这样耍赖就没意思了!”
“耍赖?”齐淮挑眉回头望着她。“你有证据?”
鹿景葵气笑。
“五杯长岛冰茶,我进去才多久?你就一口气喝完了?”
“不然呢?”齐淮轻笑,指了指茶几边的垃圾桶。“不信你可以看,包间就这么大,你又占着卫生间,哪里有能倒的地方。”
这倒是,但若真想作弊,方法多的是。
“那我就让前台去调监控,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齐淮倒是不怕,而是起身走到鹿景葵面前,低头凝视她已有醉意的双眸。
“你要查没关系,我还可以帮忙,但愿赌服输,舆论的事齐氏不会出面!”
“你!”
如此坦然回答,自然没查得必要。
鹿景葵咬牙切齿瞪着齐淮。
“你耍我?其实你根本没打算帮忙,之所以答应见面,只是想借此报复我?”
“是!”
齐淮毫不掩饰坦然回答,眼神犀利。
“看着你为难,着急,我就开心。凭什么你骗了我整整七年却一点代价都不付?甚至将我们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你有心吗?”
鹿景葵感觉身体像被一把锋利的剑狠狠穿透,痛得全身颤抖。
“我是没有心,并且非常自私,伤了人可以毫不愧疚!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也没告诉我你的过去?!有什么资格质问我!齐淮,不,应该叫你艾瑞克。不要再用过去纠缠我,否则,我不会再客气!”
齐淮勾唇冷笑,眼神近乎癫狂,一步一步靠近鹿景葵,并将人逼进角落里。
“要怎么不客气?是找人打我,还是要爆我黑料?”
鹿景葵一时语塞,不过是逞口舌之快,哪真的会找他麻烦。
酒劲上头,脑子越来越沉,还有不断上涌的恶心和胃里越来越明显的绞痛。
抬手挡在胸前想将人推开,却使不上一点力。
“让开!”
不能再待下去,否则,否则……
全身力气像被瞬间抽空,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不受控制往下坠。
再清醒时,鹿景葵已经在医院,望着洁白的墙壁和突然闪现的脸,长吁一口气。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叶白屺焦急询问,眼里满是担忧。
“我怎么在这?”
出口的声音沙哑,像纱纸磨石头的声音。
她有些不习惯的停顿了一下,又问:“你怎么在这里?谁通知你的?”
“这里是叶氏集团旗下的医院,你被送进来后,就有人第一时间通知了我。”
难怪。
只是谁送她来的医院?
齐淮吗?
当时晕倒时只有他在身边,估计是他没错。
“你过来时没看到其他人吗?”
“你是说齐淮齐总?”
叶氏,齐氏和千马集团都是这次项目的中标企业,自然打过照面。
“嗯,估计也是他送我来的医院,他人呢?”
“走了。”
叶白屺将凉好的温水插拉吸管递到鹿景葵面前。
“在我到之后没多久,他就是离开了。”
确实有点渴,鹿景葵就着吸管大吸了几口水。
“没说什么话?”
“没有。”叶白屺将水放回桌上。“不过他的态度很奇怪,一言不发,看你的眼神也沉得很,让人觉得挺不舒服的。”
“他一直都这样。”鹿景葵扯唇一笑,下意识的说。
“一直?”
叶白屺一下抓住重点。
“你们以前认识?”
她跟齐淮的过去,不,应该是顾葵和艾瑞克的过去,不想再提,更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往事如云烟,再提不过是再伤一次罢了。
鹿景葵摇头微微一笑:“不认识,不过是见过几次面,多少有点了解罢了。”
叶白屺不傻,自然能看清鹿景葵脸上的迟疑,再对上齐淮奇怪的态度。
他们之间应该有着某种其他的联系。
不过,这些他都不关心,只要好好珍惜这三个月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