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景亭陷入沉默。
单从直觉与职业的敏锐度,还有手里的案子来看,这个迅速崛起的千马集团不简单。
况且,千马集团的手已经伸向鹿氏,其目的为何,不得而知。
“查,利用所有的资源仔细查,并且一定要快!”
望着鹿景亭严肃的神情,江媛心头一紧。
“好。”
千马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
沈瀚双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脚下高低各不相同的楼宇和街道上络绎不绝的车辆行人,深深呼吸。
“据可靠消息,鹿景亭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千马集团。”
沈瀚身后一位身材高挑纤细穿着黑色套装的长发女人语气平静的报告道。
“在他接手巨力科技的案子时,就已经猜到。”沈瀚不慌不忙的说。“巨力会找他,倒没出乎我的意料。追名逐利,唯利是图,没有谁能比律师更精明,他们一般不会得罪资本。唯有鹿景亭,有背景,能力,更有人脉,所以他才是巨力科技最好的人选。”
这倒是,以鹿家的身份和在北市的地位,没谁敢得罪。
“可如果任由他查下去,千马集团的问题很快就会暴露,如果他向警察检举,麻烦就大了。”女人担忧的说。
沈瀚转身望着站在不远处女人漂亮的脸和淡蓝色的眼睛,胸有成竹一笑。
“高手对决,往往需要以身入局。他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望着沈瀚自负的模样,女人无奈一笑。
“希望你别忘记这是在北市,而不是国外。执念太深,最后只会引火烧身。为什么一定要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这是女人疑惑多年的问题。
沈瀚冰冷的唇角微微勾起,眼底难得露出一丝希冀的光芒。
“你不懂,在曾经那段灰暗的时间里,她是唯一的光。所以我绝不容许她和别人在一起!”
唯一的光?
女人扯唇一笑,眼神变得恍惚。
她怎么可能不懂这种感觉!
抛弃一切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他曾是自己的救赎吗?
即使知道他误入歧途,做的事不光明,可那又怎么样,只要能帮上他,并长长久久待在他身边,一切都不重要。
只可惜,他的目光永远不在自己身上。
心头涌上一股无力和酸涩。
“有句古话说得好,执念的背后是万丈深渊。”
“我已经在万丈深渊里,又有何惧?!”沈瀚眼神癫狂,脸上再没有之前的儒雅,完全变了一个人。
“只有她能救赎我的内心,我不允许任何人带走她!”
“不惜与韩娟接近,获得她的好感,并且怂恿和利用她将顾识君调到那么远的地方任职,再利用巨力集团牵制住鹿景亭,从而分开他们,还真是用心良苦。但你是不是忘了,他们分开九年未曾淡掉的感情,怎么可能因此而忘却?更何况他们已经……”
“你闭嘴!”
沈瀚快步上前一把掐住女人纤细的脖子,暴戾的瞪着她。
“谨记你的身份,我的事不用你管!”
女人眼眶微红,望着眼前因愤怒而扭曲的脸,艰难喘息,一字一句继续说:“就算杀了我,我也还是会说,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根本得不到她!”
“那是我的事!”
大手又用力握紧几分,女人的脸瞬间煞白。
在女人濒临死亡之前才果断松手。
“咳咳咳咳咳。”
重获得新生的女人匍匐在地上拼命咳嗽,嗓子像被刀刮一下疼。
沈瀚高冷瞪着不停咳嗽的女人,厉声警告:“不要再试图激怒我,有些话也不是你该说的,你跟我多年,应该了解我的脾气!”
刚才那一瞬,她真的以为死定了。
身体止不住颤抖,拼命呼吸,想压下心头的恐惧与绝望。
过了好一会才抖着声回答:“好,我知道了。”
“瑞洪镇的事着手安排吧,别耍心机!”
“是。”
周五傍晚,顾识君吃完晚饭刚走到警局门口就与一个跌跌撞撞跑进来的阿姨撞了个满怀。
阿姨五六十岁左右,满头银发,眼睛红肿布满红血丝,身体止不住颤抖。
见她穿着警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住她胳膊。
“警官,警官,我孙女……我孙女……她……她不见了,求求你……求求你们帮我找找……好吗?”
阿姨说完双腿一软差跪在地上。
她赶紧将人扶住。
“阿姨您千万别这样,您别着急,能慢慢跟我们讲一下情况吗?”
“今天晚上……晚上吃过饭……我,我让她先做作业再看电视……她不要,说不想写作业……”
说到这,阿姨的眼泪像燃烧的蜡烛,不停往下淌泪。
“我听她不想写作用……就来气,一怒之下将电视线拔了。然后……然后她就十分生气和我大吵一架,吵着要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说完就真的走了,什么也没带,拉都……拉都拉不回!你说……你说她要是出事,我怎么跟她爸妈交代啊!”
原来是这样。
顾识君望一眼墙壁上时钟上的时间,六点多还未到七点。
夏天昼长夜短,天黑的也晚,这个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您先别着急,请问您孙女多大?个子大概多高,出门往哪个方向走了?”
“她比我高,记得好像是,一米……一米七左右,圆脸,短头发。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往我们家后山走了,我和他爷爷已经在后山找了很长时间,没有人,根本找不到!”
“什么情况?”
瑞洪镇警局大队长徐伟,也吃完饭回来,听见声音快步跑进来。
今晚刚好轮到顾识君和大队长徐伟值班。
“一个女生离家出走了,这是女生的奶奶。”
徐伟生着一双异常浓黑的眉,眼睛大如铜铃,黑白分明,特别英气,不怒而威。
“孩子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什么时候走的?身上带了什么东西?”
经过刚才盘问,阿姨的情绪已经平复许多。
“郑芯,十五岁,已经离家一个多小时,往我们家后山走的,我和她爷爷去找过,没有找到人。”
“十五岁,正是叛逆最严重的年纪。”徐伟浓眉一皱,将警帽戴在头上。
“正常情况,你家孩子要失踪二十四小时以上才能正常立案,况且她已经有十五岁,完全具备自主能力,所以我们立不了案。”
“啊。”阿姨一下慌了。“那……那万一她出事怎么办?她什么也没带啊,后山那么大,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我……那可怎么办啊。”
是啊,瑞洪镇周边有不少大山,很多村子就建在大山旁边, 不少村民的家也是依山而建。
大山里情况复杂,更存在着很多未知的危险。
一个女生什么也没带就跑进大山中,万一遇到危险,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徐队,我觉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伟截断她的话。“规矩就是规矩,未满二十四小时不能立案。但规矩是死,人是活的。局里不能缺人,打电话让陈亮回来守着, 我们两个跟阿姨回去看看。”
果然,毕竟相处了快一个月时间,就知道徐伟不像表面看的冷漠。
她连忙点头。
“是,徐队。”
阿姨姓曹,居住在离这里三十公里外的郑家村,开车半个小时就到。
徐伟开着自己的车,载着她与曹阿姨一路疾驰到郑家村并将车停在曹阿姨家门前。
已经快七点,天色也逐渐变暗。
“必须快点找到郑芯,一旦进入黑夜,更摸不清山里的情况。”
“是。”
站在山脚步能听见山里许多呼唤的声音,估计是村子里的村民也在帮忙寻找。
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郑芯在这里长大,肯定对后山不陌生。
即使叛逆赌气不回答,但过去这么长时间,再大的气也该消了一些。
况且这么多喊她的名字,怎么可能听不到?
“徐队,我觉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徐伟横她一眼,语气也变得严肃。“但我在瑞洪镇待了一辈子,从未发生过恶性事件,况且前后不过一个小时,不应该!”
“从未发生,不代表没有发生!”顾识君心里有些急,虽然经验没有徐伟丰富,但第六感实在太强烈。
“我建议还是多调一些人过来。”
徐伟圆眼一瞪,生气质问:“你以为你是谁?办过几个案子?懂规矩吗?动不动就调人过来?你有这个权利吗?!”
“我……”突然被怼,顾识君点懵。
“还有摆正你的位置,少说话,多做事!”
说完再不等她反应,打开手电筒顺着小道爬上山。
这是第一次被领导狠怼,心难受得“突突”直跳。
她只是担心郑芯的情况,有错吗?
心里虽然委屈,但还是乖乖打开手电跟在后面爬上山。
曹阿姨的家在山脚,而屋后的这座大山直耸入云,仰头一眼望不到顶,加上天色越来越暗,山里渐渐起了雾气,能见度也越来越低。
她一直有健身,自认体力还不错,但像这种直挺的山爬起来特别费力,没多久便开始喘息困难。
“踩着那坡度较缓,有突出石头的地方。”
徐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紧接着眼前突然掉下一根细长的棍子。
“旁边捡的,拄着可以省点力。”
徐伟做了一辈子警察,又是大队长,自然有脾气。
不过通过相处的这段时间,她已经看出徐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刚才还将自己骂得狗血喷头,现在又故意丢拐棍示好。
还真是一个,可爱的领导!
“多谢。“
她笑着捡起,爽快道谢。
“山比较高,鲜少有人上来,所以土质比较松软,再加上落叶比较厚,多注意脚下,小心踏空。”
“是,多谢徐队提点。”
两人又一同爬了一段路才分开,时间紧迫,雾气浓得能见度已经非常低,四周不是荆棘就是大树,周围很安静,偶尔能听到几声村民的呼唤。
“嘎吱。”
不似踩到枯枝或松针的声音,像是什么塑料的东西。
心一紧,赶紧蹲下查看。
发夹?粉色,颜色还挺新。
这种高山一般人不会来,更何况是女生。
难道是郑芯的?!
全身血液快速流淌,欣喜起身顺着发夹的方向往前找。
天色已全部暗下,像一个巨大的黑布,将一切紧紧笼罩。
顺着发夹遗落的方向继续往前走了大约十分钟左右,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胸口一震,撒腿往前跑,越跑血腥味越浓。
在前方不远的一棵大树下,坐着一个身穿白色校服的短发女孩。
左腕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正不停往外冒血。
女孩仿佛不觉疼,脱力靠在树干上,眼神空洞,毫无生气的望着突然出现的她。
“别过来!”
女孩虚弱呐喊,重新捡起掉在地上沾满血迹的刀。
看来是自杀!
顾识君赶紧后退几步,双手抬高,试图稳住女孩的情绪。
“你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我知道你是警察,不许救,让我死!”
女孩用刀抵着脖子,语气决绝。
“你是郑芯对吧?对,我是警察,你千万别激动,把刀先拿开行吗?”
因失血过多,郑芯的脸早已惨白如鬼,握刀的手不停颤抖。
“是那个他们叫你来的吗?”
“嗯,现在全村的人都在找你,能不能先把刀放下?有事,咱们好好说行吗?”
“有什么好说的。”郑芯冷笑,虚弱喘息。“我就是个累赘,不仅让他们失望,还拖累那两个人,我就是个多余的人!”
看来是家庭问题导致郑芯绝望自杀,晚上那件事只是一个爆发点。
“我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是,生命是自己的,人生也是自己的。虽然来到这世间并非你的选择,但如何生活是你可以选择的!如果……如果你这样放弃生命,就真的不后悔吗?”
“后悔?”郑芯嘲讽一笑,豆大的泪从眼角滚落。“有什么好后悔的?死,能让我彻底解脱,是恩赐,后悔的应该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