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孙铈说的情真意切，但是李毅却神色如常，并没有被打动。
“子正，你到底怎么想的？”孙铈问道。
李毅看着孙铈，道：“谦和，我们也算是挚友。这次辽东之事，你难道不想解释一番？”
孙铈没想到李毅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沉默下来。
李毅道：“你自尊心强我是知道，但是战场厮杀并非你所擅长，所以不必为此气馁。何必惹怒督师等人？”
孙铈低声道：“子正，你只知道这件事吗？”
李毅有些不明白，道：“那是为了什么？”
孙铈突然抬起头，道：“为了庄柔。”
“庄柔？”李毅愣住了。
孙铈惨笑道：“我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就喜欢庄柔。但是她对我十分冷淡，却一直很粘着你。这次在辽东击杀巴克亲，守住大凌河城，擒拿塔拜，可以说无比风光，庄柔对你更是崇拜，对我的殷勤视若无睹。所以我才来京城，想要获得功名，证明我并不比你差。等到那时候，我就要告诉庄柔，让她明白我的心意，接受我。”
李毅没想到孙铈居然喜欢庄柔。
“庄柔是红燕的师妹，其实你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和我……”
“我知道。”孙铈一口打断了李毅的话，冷静道：“但是你让我知道，庄柔喜欢什么样的人。”
“谦和，我不想这件事影响你。其实我很希望你和庄柔能……”
孙铈摇摇头，道：“子正，你还是不明白。我做着一切不是针对谁，而是为了变的更好。这对我是一件好事。如果我能够和你一样有这个机会，我一定会把握的。子正，你应该为我高兴。”
“那好，我尊重你的选择。谦和，你选择去追求功名，我很高兴，但是希望你不要因为庄柔的事情才这样。”李毅道。
“孙铈点点头，道：“子正，答应皇上吧。”
李毅并不回答。
见到李毅这幅摸样，孙铈神情愤怒，冷言道：“皇上乃是明君，你之前无礼拒绝，皇上非但不以为忤，反以国士待你。古人云，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你应当肝脑涂地，以报君王赏识之恩，如何能够这般无动于衷，辜负圣君期待，以绝天下万民的期望。”
李毅拱手道：“谦和，你不必再说。当今皇上确实是明君，但是我并无才学能够报答，只能如此。”
“你说的是人话吗？”孙铈激动的指着李毅，道：“你兴盛安新，创建辅国社，救下的流民百姓岂止十万人。怎能够说自己没有治世之才，我看你是不知君恩，不效国家，乃是无君无父之辈。”
说完再也不看李毅，径直离去。
望着怒气冲冲离开的孙铈，李毅缓缓站起来。
孙铈说得对，其实他就是一个无君之人。
对于天子的尊贵，对于百姓的卑微，他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以来就不曾认为理所应当。在他的脑海里，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天下为公，是君轻民重，是贵在造福万世，非是一代王朝兴亡。
他可以去做一个治国平天下的万世文臣，也能够做抵挡外敌，流传千古的大将军，但是无论是做什么，李毅一直是追随自己的内心，而非跟随某人，服从某人。崇祯皇帝是不是一个有野心有雄心的明君还不知，虽然他能够礼贤下士，愿意积极求取执政理念，但是如果自己选择追随他，真的能够做和自己理念一致的事情吗？
李毅十分怀疑。
当然，现在最为重要的还是薛濂的事情。
勋贵们的贪婪很可能给安新带来极大的危害，自己之前没有发现，被勋贵们蒙骗过去，但是好在东窗还没有事发，现在补救好来得及。
阳武侯薛濂作为勋贵的代表，无论是和安新对接，还是与毛文龙接触都是由他操办，想要解决这件事，他才是关键。
当然，对于一个侯爵来说，李毅没有办法扳倒他们，但是好在孙铈给了自己一个机会，李毅现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他叫进来朱齐龙，交代了他一些事情。
朱齐龙听明白之后，转身离开。
李毅则前去拜访陆长风。
见到李毅前来，陆长风笑着道：“子正，你现在可是风头正高啊。京中都在传，你深得上意，很有可能被重用。”
李毅苦笑道：“哥哥这可就是取笑我了。”
陆长风见李毅神色有异，惊奇道：“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李毅欲言又止。
陆长风反应过来，笑着道：“光顾着说话，快快请进。”
两人进了宅院，陆长风屏退家丁，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毅道：“前些日子，皇上召见我入宫了。”
“什么？”陆长风想到了李毅会被重用，但是没有想到皇上居然如此看重他，居然召他入宫会见。
暗暗羡慕，陆长风连忙道：“怎么样？皇上是不是与你说了什么？”
李毅点点头，道：“皇上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留在朝廷效力，二是去辽东为国建功。”
“皇上这般宽容，给了你选择的余地，看来他是真的打算重用你了。”陆长风感叹道。
“但是我拒绝了。”李毅道。
“什么？”陆长风嘴里的茶水险些吐出来，一擦胡须上的水滴，满脸不敢相信的道：“你居然拒绝上意，这胆子也太大了。”
李毅脸上露出一丝踌躇，道：“我也是逼不得已，陆大哥不要见怪。”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拒绝皇上的恩惠？”陆长风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不愿意当官的人。
李毅面露难色，道：“陆大哥去过辽东没有？”
陆长风点点头，道：“前些年我还是百户的时候，去过辽东办差。”
李毅闻言道：“据我看来，辽东形势实在不容乐观，如今东虏击败察哈尔，收服朝鲜，实力大增，辽东却兵弱将少，士气低落，若是东虏来犯，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如此说来也是。东虏实力强劲，兵锋锐利，当初熊廷弼等人都挡不住，现在实力大增，确实变得更加难以对付。如果你是因为这些不愿意去辽东，我倒是理解。但是为何也不愿意留在朝中为官呢？”陆长风问道。
李毅道：“陆大哥难道猜不到了？我当初对付张峰等人，得罪了一大批朝中大臣，其中何家三子，兵部侍郎何耀文就是其一。如果若是留在朝中，就算有皇上庇护，恐怕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此，我如何能够安心为官。”
这个理由也是实情，陆长风虽然心里并不认同，但也算说得过去。
他和李毅也已经结识很久，对于其的手段也是了解，明白李毅一定是有其他打算。
看着满脸烦闷的李毅，陆长风终于明白过来，道：“子正兄弟，你这次来，是找哥哥有事吧？”
李毅闻言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道：“陆大哥真是眼神犀利，小弟这点心思也被你看穿了。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找你确实有些事情。”
陆长风微微一笑，道：“你我之前不要这么客气。当初我能够从千户荣升指挥同知，还有你的一份功劳。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我看看能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李毅看了看左右，低声道：“陆大哥，安新商会也有你一份红利，所以你也不算外人。有一件事我最近才知情，所以专门来和你商议一下。”
看着李毅紧张的神情，陆长风也严肃起来，道：“你先说出来听听。”
李毅道：“前些日子薛濂被刺杀，你可知道？”
陆长风点头道：“大明侯爷被刺杀，这件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如今皇上已经让我们锦衣卫彻查。”
李毅闻言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咬牙道：“被刺杀之后，薛濂告诉了我一个事情，那就是他们这些勋贵通过毛文龙，将安新货物转卖给了东虏。”
“什么？”虽然已经是朝廷大员，陆长风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大跳。
要知道这是通敌卖国的重罪，若是被发现，那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陆长风看着李毅，微微沉思，道：“子正，你这些话可是属实？”
李毅点头坚定的道：“这都是薛濂亲口承认，想来应该没错。”
陆长风站起身来，在厅堂踱步道：“薛濂他们是在胆大妄为，居然能够做出如此无君无父之事。这要是被皇上知道，哪怕他们是勋贵，恐怕都在劫难逃。”
李毅道：“我也是没想到他们能够做出这等事。陆大哥，勋贵们已经和毛文龙闹翻了，这件事随时可能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不仅勋贵们受到责罚，安新也将被牵连。这该如何是好？”
陆长风每年从安新分到一笔不菲的钱财，当下也是满脸急切。突然，他回头看了看平静的李毅，镇定下来道：“子正，你怎么想？”
李毅道：“陆大哥，安新商会也有皇上的分红，这件事只有你我还有皇上知道。若是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恐怕皇上也无法庇护安新，但如果是锦衣卫调查出来，通报给皇上，那么皇上就能够提前处理此事。”
陆长风闻言看着李毅，迟疑道：“你是说，让我将此事报告给皇上？”
李毅点点头，道：“如此一来，皇上不仅能够提前知晓这件事，还会更加器重陆大哥，这样做来，不是两全其美吗？”
陆长风沉思片刻，并不说话。
他如果将这件事并报给皇上，确实算是立了一功，但是薛濂等人都是朝廷勋贵，这件事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恐怕就得罪了全部的勋贵，到时候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要知道，大明宗亲以及那些勋贵们任职于朝廷各部各衙门，特别是锦衣卫，很多都是勋贵子弟，要是得罪他们，自己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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