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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后悔极了,觉得自己太过于冲动。可是今日她太开心了,看着楚慎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也想让他心情好一些,所以才会做出这等轻浮的举止。
薛嬷嬷说,他会开心的。
可是……
姜月低着头,只求快些到王府,她可不敢再抬头看他了。一时,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姜月用手摸了摸,掌心碰触到的温度的确是有些灼人。虽然她低着头,可总觉得楚慎在看自己,脑袋便愈发低垂着,就着这个姿势一直到了王府。
马车停下,听到外头周全的声音,姜月便想也不想,掀起帘子就往外走。可这时楚慎却拉住了她,而后自个儿下了马车,站在下面,动作熟稔的将她抱了下来。
姜月靠着他,不敢吭声。
楚慎瞧着她这副模样,心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是怎么欺负她了呢?他看着怀中娇娇小小的姑娘,方才拉着她的时候碰到了她的指尖,虽然穿着他的外袍,可摸着还是有些凉。
“回去泡个热水澡,早些睡。”楚慎的音色低沉,明明是关切体贴的话语,听得却像是命令一般。
姜月哪有不听的道理,立刻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然后提着裙摆逃一般的跑走了。姜月外头套着一件宽大的袍子,看上去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又加上这副娇怯的模样,越发让人觉得发笑。
连一向严肃的楚慎也微微勾了勾唇角,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伸手抚向自己的脸颊,一时唇边的笑意更甚,像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
一旁的周全看着自家王爷这副模样,有些愣住,之后才欣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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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宝璇自公主府回来之后,并未直接回自己的霖澜居,而是去找自己的爹爹沈知茂。
沈知茂是大曜左相,地位尊贵,深受景泰帝的宠信。如今天色已晚,沈知茂早已歇下,虽然年逾五旬,可身体却是依然强壮,要不然也不会时常纳妾。
素莺是沈知茂身边伺候着的贴身丫鬟,芳龄十五,生得一张尖尖瓜子脸,身段婀娜,尤是双峰高耸,颤颤巍巍。如今爬上了自家主子的床,正卖力讨好。沈知茂没有儿子,她的身份低微,但若能生下儿子,她下半辈子便不用愁了。
沈知茂行至妙处,却听外头有人。听这声音,便是他的幺女沈宝璇。他这女儿聪慧过人,今日赴了公主寿宴,这会儿回来,却是急急赶来见自己,怕是出了什么事。他虽然贪恋女色,却知事情缓急,忙从榻上起来,穿戴好之后走了出去。
素莺赤着身子躺在榻上,面露愠色,她早就看这沈宝璇不顺眼,如今心下更是恼了几分。
沈宝璇见自家爹爹面色红润,又知眼下这时辰,便知方才爹爹在做什么。不过眼下事情紧急,不然她也不会大半夜前来打搅。沈宝璇将自己在公主府中见到姜月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沈知茂听了,脸色微微有些动容。
沈宝璇道:“那丫头不但年纪小,而且心思单纯,起初女儿还以为是装出来的,可几番试探之后,像是真的。本来是不足为惧的,可见端王待她如此宠爱,便有些……”
女儿的担心,沈知茂自然是知道的。
虽然大女儿当上了太子妃,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肚子里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眼下太子病重,若是有朝一日薨逝,这大曜国的皇位便是后继无人。而皇上如此喜欢端王,这皇位传给端王,是最好的选择。
好在端王未曾娶妻,他还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比之宝瑜,宝璇的容貌能力样样都是更胜一筹。若不是那时宝璇的年纪太小,嫁进宫的,该是宝璇。对于端王的婚事,皇上颇为重视,还多次有意无意提过宝璇,便知皇上十分中意宝璇。
樊城的容貌出众、身份尊贵的姑娘不少,可他对这个女儿,却极是自信。眼下突然冒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爹爹,你说该如何?”沈宝璇虽然有了主意,可还是想听听自家爹爹的意思。
知女莫若父,沈知茂自然知道沈宝璇心中所想,勾唇笑了笑,道:“这端王妃之位,只该属于我们沈家。若旁人挡了道,只怪她命不好。”
沈宝璇再如何的手段果决,到底也是闺中女子,听了自家爹爹说得话,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可是想到楚慎如此自然的将姜月牵走,举止亲昵,便是狠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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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后,姜月便感了风寒。起初只不过是偶尔咳嗽几声,后来便愈发的严重,到了眼下,便开始发烧。
姜月昏昏沉沉睡在榻上,只觉得整个人都像是着了火一般,热腾腾的。她想将身上的被褥掀开,用脚踢了踢,凉风灌入,才舒服了一些,可身旁的人却立刻替她将被褥掖得严严实实的。姜月不满的嘀咕了几声,又用脚蹬了几下,然后睡了过去。
整整一个晚上,才退了烧。
姜月醒时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喝水。绿珠碧玺见自家姑娘终于醒了,顿时落了泪,绿珠尤甚,姜月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瞧,都哭丑了。”
听言,绿珠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看着姜月。
碧玺倒来了水,坐在榻边将自家姑娘扶起。大抵是渴极了,姜月整整喝了三杯,这才缓解了。碧玺将瓷杯搁到一旁,又伸手覆在姜月的额头,许久才吁了一口气,将手撤下,道:“谢天谢地,总算是没事了。”
姜月笑了笑,道:“不就是个风寒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姑娘说得倒是轻松,昨夜烧得这般厉害,我们同薛嬷嬷都急坏了。王爷更是,还专程从宫里请来了最好的御医,紧张的不得了呢。”碧玺一字一句道。
楚慎?姜月有些惊讶,自那晚之后,她便有意避着他,总觉得见到他就不自在。
正当这时,薛嬷嬷进来了,见姜月醒了,顿时面露欢喜。薛嬷嬷瞧着好端端的小姑娘如今面色苍白,心疼的不得了,双眸微湿道:“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老奴该怎么向老王妃交代啊?”
姜月只觉得薛嬷嬷绿珠碧玺她们太过于小题大做,便出言安抚了几句。
眼下烧退了,姜月的身子也渐渐舒服了起来。身上的被褥闷热,姜月只想将其掀开,可薛嬷嬷看了却立马阻止。姜月苦恼不已,只得将寝衣的带子松了松,再将领口敞开一些,散散热。
到了晌午的时候,楚慎来看她了。
许是刚从宫里回来,楚慎正穿着一身华贵的锦袍,头上戴着玉冠,看着越发是俊美高大。虽说女子闺房男子不该进来,可楚慎是从小将她带大的,从未管过这些。姜月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也觉得此举没什么不妥。
此刻薛嬷嬷正伺候姜月喝药,可姜月怕苦,便说什么都不喝,正在这时,楚慎却进来了。
姜月暗道一声:糟糕。
薛嬷嬷看出自家姑娘面上的担忧,忙将汤药放到一旁的小几上,然后识相的退下了。
姜月叫苦不迭,害怕的躺在榻上,清澈水亮的眸子担忧的看着楚慎。
小时候她也时常生病,老王妃和薛嬷嬷都是好声好气哄着她吃药,唯有楚慎,冷着一张脸活生生的就给她灌了下去,连颗蜜饯都不给吃。可在楚慎的面前,她一贯惧怕的很,自然是不敢反抗的。
楚慎哪里看不出她脸上的惧意,不过病了几日,原是圆润的下巴如今变得尖尖的,黑白分明的眸子愈发是水润灵动,看着的确是清瘦了不少。楚慎自然是心疼的,他坐到榻边,将姜月扶了起来,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背后,最后才伸手将几上的瓷碗端了起来,不急不缓凑到姜月的面前,连话都没说一句。
姜月心里抱怨了几声,明明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在楚慎的面前,还是像个听话小媳妇儿一般,乖乖的接过药汁,一闭眼一咬牙“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
楚慎非常满意。
姜月却是拧着一张小脸,痛苦的不得了。
见她这副模样,楚慎将碗放好,看着几上用纸包着的蜜饯,这才拿了一颗凑到姜月的嘴边。姜月正闭着眼睛,觉得唇边凉凉的,这才慢悠悠睁开了眼睛,瞧着嘴边是蜜饯,便想也不想一口咬了下去。
好甜。
蜜饯的甜冲散了嘴里的苦味,姜月含了好一会儿,这才觉得嘴巴好受了一些。
她抬头看了看楚慎,想起之前薛嬷嬷对她说的话——昨夜她烧得厉害,楚慎不但兴师动众的请了御医,而且又照顾了她整整一个晚上。今日一大早又去了宫里,都没怎么休息。虽然昨晚她烧得迷迷糊糊的,可她还是有印象的。她不断的嫌热踢被子,该不会都是楚慎帮她盖的吧?而且……见他这副精神奕奕的模样,真的看不出是一夜未睡的样子。看来楚慎的体力不是一般的好。
不过,一想到自己那副糗样,她就不敢直视楚慎的眼睛了。
太丢人了。
姜月低着头,吃着嘴里的蜜饯,好一会儿,嘴里只剩下一颗核了。她想吐掉,可是当着楚慎的面……正想着,却见楚慎将手伸了过来,掌心朝上,抵着她的下巴。
他的手一贯的好看,瞧着修长白皙,摸上去宽厚温热。
姜月一愣,侧过头呆呆的看着他,这般近距离的瞧着他,才发觉他的脸色较之平日的确是不大好,也对,一夜未合眼,自然是累着了。可是,他这是做什么?
很快,姜月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又觉得不大可能,翕了翕唇,便没有说话。
倒是进屋半晌一句话都不曾开口的楚慎主动说了话,见他眸色澄澈,静静瞧着自己,不急不缓道:“打算把核吃下去吗?”
姜月听言顿时脸红,她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