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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密的羽睫掀动,一双雾蒙蒙的妙目缓缓睁开,黛眉微蹙,姜月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一时怔住。

她见楚慎原是俊美的脸上此刻沾有血迹,一向棱角分明的薄唇也泛着青白之色,瞧着虚弱至极。霎时,姜月才回忆起方才的事情。

——楚慎替她挡箭,然后护着她一道摔下了马。

而眼下,两人也不知滚到了何处。

姜月动了动身子,发现像是散了架一样的酸痛,而楚慎一直护着她,岂不是更惨?她唤了他一声,发觉楚慎没有一丝动静,登时令她心慌意乱了起来。

“衍之哥哥。”他抱得太紧,姜月花了很大的力气才从他的怀里挣脱,可饶是这样,也见他闭着眼睛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动一分。她在他的耳畔说了好些话,才将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掰开。

滚到此处之前,他中了箭。

姜月的手一颤,忙去查看他身后的肩上,见他的背后插着一支羽箭,背上此刻正往外淌着血。今日楚慎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衣裳,这被血染过的地方颜色明显深了一些。若是以前,姜月肯定是吓得不敢乱动,可是眼下四处无人,楚慎又昏迷不醒,若是她再慌乱起来,只怕他们二人或许会沦落为这御丰山野兽的腹中餐。

当务之急,得先找个地方休息,然后处理一下楚慎的伤口。

姜月不敢走得太远,不过好在还是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她顿时面露惊喜,然后扶着楚慎朝着山洞走去。楚慎生得高大,身子自然是沉得厉害,姜月抓着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可走起路来还是摇摇晃晃的,几次都差点摔倒。

这个山洞外面布满了藤蔓,眼下天色也不早了,待在这里面也安全一些。

姜月把人扶到洞内的那块大石头上,让他侧躺着,又在楚慎的身上找了火折子,寻了一些干柴升起了火。平日里都是娇生惯养的,她哪里做过这种事情?可是眼下一切都只能靠她。

已是秋日,夜间寒冷,若是没有火堆取暖,她和楚慎都受不住。

可惜她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到底是第一次做这些,连着失败了好几次,她侧过头看着一旁躺着的楚慎,想着他受了伤马虎不得,然后便再一次试着生火。

不知试了几次,总算是成功了,姜月又急忙多加了一下柴,看着越燃越旺的火焰,令她冰冷的双手渐渐热了起来。她将火折子放到一旁,又去检查楚慎身上的箭上,这箭入骨,自然是先将其□□。

可是——

她哪里会做这种事情?

姜月看了一眼楚慎,没有多加犹豫便下了决定。她起身去了山洞外面寻一些草药,待会儿这箭拔出,必然是要敷上草药才行。她庆幸自己在楚慎打仗那会儿看了一些医术,虽然只不过粗略的了解了一些,但总算还识得一些治疗外伤的草药。

好在今日姜月穿着一身利落的骑马装,行动起来也算方便,她寻来了草药和一些果腹的果子,这才回了山洞。楚慎仍然昏迷着,她便也不再犹豫,小手握住楚慎背后的箭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其拔出。

顿时血涌了出来,姜月惊得慌乱手脚,忙嚼着方才采来的草药,那草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苦,姜月苦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是还是没有吐出来,只用力的嚼着。嚼完之后,然后替楚慎敷在伤口上,然后继续嚼。她见楚慎的额头渗着汗珠子,样子瞧着十分的难受。姜月用袖子替他擦了擦,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才发现楚慎额头滚烫的厉害。

发烧了。

姜月替楚慎情理了一下伤口,再一次敷上草药,又扯了身上的布料,替他包扎了起来。忙完这一些,姜月才累得气喘吁吁,又从怀中拿出帕子,沾了水覆在楚慎的额头。

她靠在他的身侧,小小的身子看起来十分的可怜,可是眸中却露出了罕见的倔强。她伸手摩挲着他的唇,见他唇瓣有些发干,便低头含了一口水,然后贴上他的唇,一口一口的哺入。

他身上发烫,可是自己却冷得厉害。她缩成一团窝在楚慎的怀中,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的窄腰,这才支撑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

翌日,楚慎才觉得喉咙发干有些难受,他睁开了眸子,看着怀里安睡的小妻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她没事便好。

背上疼得厉害,可是楚慎抱着怀里的妻子,便觉得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他见她一头绸缎般的墨发凌乱的披散着,便伸手将她的头发拨至一侧,见那张昔日里白皙娇嫩的小脸此刻脏兮兮的,而原是无暇的额头更有一道划痕,像是被荆棘之类的东西划伤的。

楚慎顿时一阵心疼。

瞧着她这副模样,便知她吃了许多苦,可是她脸上没有泪痕,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他侧过头,看着身旁的箭和已经熄灭的火堆,脑海之中想着她替他做这些时候的样子。她这么娇,平日里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她替自己拔箭、生火堆,的确是为难了她。

“衍之哥哥。”姜月对上楚慎黑亮的眸子,抓着他的衣袖顿时一阵欣喜,水亮的眼眸更是雾蒙蒙的,欢喜道,“你终于醒了。”

“嗯。”楚慎点头,俯身去吻她的唇,待察觉到她嘴里的苦涩,便是一愣,然后吻得越发的深。

姜月又好气又好笑,眼下沦落至此,他居然还有心思同她做这种事情。可是一想到昨日担心永远醒不过来,她便是一阵后怕,只乖乖闭上眼睛,任由他吮咬着她的唇瓣。

楚慎抚着她柔顺的长发,突然发觉一处有些异样,他低头一看,见那原是柔顺黑亮的长发,尾处有些泛黄。姜月也察觉到了,若是往常,估计早就哭出来了。她同别的姑娘家一样,是爱美之人,对这头发更是爱惜不已,可昨晚她生火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头发,幸亏她反应快,不然估计她这一头及臀的长发全毁了。

可是此刻,姜月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笑吟吟的亲了亲他的下巴,可怜巴巴道:“衍之哥哥,你会嫌弃我吗?”

楚慎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好受一些,他低头看她的小脸,见她满是狼狈之色,又望着她被划伤的额角,无比疼惜道:“又胡说。”语罢,便揉着她的脑袋拥的更紧。

——他以为她会慌乱的大哭,可是结果并没有,她比他想象中更加的勇敢。

姜月弯唇笑了笑,顿时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在她的心里,没有什么比楚慎平平安安的更为重要。她抓着他的腰带,小声道:“衍之哥哥,你饿不饿?我摘了果子。”

两人都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楚慎受了伤,昨夜又发了烧,肯定是饿惨了。她从楚慎的怀中挣脱出来,到旁边拿起昨日摘的果子,也没有以往的娇气,只不过用衣裳随意的擦了擦,递给楚慎道:“这果子能吃吗?”

昨日她也想替楚慎喂一些,可是她分不清这果子能不能吃,这才作罢。

楚慎起身,看着眼前的小妻子,只觉得他一直护在羽翼下的小姑娘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他伸手接过,点头道:“能吃的。”

姜月忍不住笑,虽然一身狼狈,可是一点儿都不影响她的美丽。她坐到楚慎的身边,感概道:“我不像宣宁她们能射箭狩猎,可是衍之哥哥,有些事情,以前我不敢去做,现在我发现,其实我也可以做到的。”

其实,她一直被养在庄子里,如今看着别的姑娘这般的出色,又见沈宝璇样样精通,说到底还是有些自卑的。不过,经历了昨日的事情之后,她才想明白了许多。

她跪在他的身前,脑袋抵在他的怀中,像一只乖巧的小兽,无比庆幸道:“我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楚慎拥着她的腰肢,眸色泛柔,道:“何事?”

姜月顿了顿,却又勇敢道:“我比自己想象中更加喜欢衍之哥哥。”

面对她难得的大胆表白,一向从容淡定的楚慎却愣了半晌,直到许久才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只觉得她的语气呆傻无比,可是不得不承认,他十分的受用。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让他欢喜的。

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听着自己喜欢的小姑娘对自己的表白,只觉得心里满足的不得了。

姜月说完,便有些脸红,可是这一次她没有羞赧的低下头,而是缓缓抬头,一双漂亮水亮的眼睛看着楚慎,一眨不眨。

楚慎则是爱惨了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却想到了什么,仔仔细细的检查着她的身子,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姜月摇了摇头,回答道:“之前滚下来的时候,衍之哥哥一直护着我,我自然没有受伤。”

话虽如此,可是楚慎看着她这双白皙的小手满是伤痕,便知这时昨日替他采药所致。而方才他亲过她,更知她嘴里满是草药的苦涩之味。楚慎想着,以往她生病的时候,最害怕的便是那汤药。她一向怕苦,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让他很惊讶了。

他低头,小心翼翼的替她将掌心残留的刺拔了出来,虽然动作很轻,可是姜月还是觉得很疼。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眼眶有些湿湿的。她一愣,想着昨夜明明比这疼上数倍,她都不曾喊过一次疼,眼下楚慎只不过替她除刺,她就忍不住想哭了。

想来是因为她对楚慎依赖惯了。

两人吃了一些果子,姜月便将楚慎扶起,可是楚慎身上受了箭伤,只不过敷了最简单的草药,浑身上下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子则是重重的压在姜月的身上。楚慎想了想,转过身看身边的小妻子,见她咬着牙撑着他,小小的人儿像是随时要被压垮似的。

“怎么了?”姜月喘着气,抬眼问道。

楚慎面色苍白,语气也虚弱了一些,之后才含笑道:“我想如厕。”

姜月:“……”

楚慎:“我现在身上没有力气。”

这个姜月当然知道,更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楚慎说这话的意思。她垂了垂眸,故作淡定道:“我……我帮你吧。”

楚慎看着她羞红的耳根子,面色如常,淡淡的“嗯”了一声。

·

直到两人出了山洞,姜月还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她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想着刚才扶着楚慎的那个……

“在想什么?”头顶传来楚慎的声音。

姜月“啊?”了一声,然后傻傻的抬头,对上楚慎幽深又迷人的眸子,顿时心头如小鹿乱撞一般。她见他眼底满是笑意,更是令她羞恼不已,只低下头不再去看他。

虽说他受了伤,可是手还是好好的呀,居然让自己替他做那种事情。

楚慎凑过去亲了一口,道:“咱们是夫妻,你还羞什么?”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的,居然还因为这个而害羞。

这虽是实话,可是姜月却不想理他,只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出了山洞不久,便听见有声音,姜月面露喜色,知道皇上若是没有看到楚慎,定会派人来寻他们的。

孟檀看见不远处的姜月、楚慎二人,立刻走了过去。他见两人极是狼狈,楚慎像是受了伤,而姜月则是平安无事,便松了一口气,忙行礼道:“末将来迟,还请端王恕罪。”

楚慎却是神色淡淡,道:“孟将军不必多礼。”

孟檀见姜月难以支撑,便帮着她扶住楚慎,楚慎心中虽然有芥蒂,却也知道阿月一直强撑着,便也没有拒绝。

一番折腾,总算是回到了帐篷。

楚慎回了帐篷之后,皇上亲自前来看望。他见楚慎身受箭伤,顿时眸色一沉,对着一旁毫发无损的姜月更是不喜了三分。姜月看着景泰帝的目光,心中有些惶恐,只恭恭敬敬的低着头,不敢在看他的眼睛。

“臣无碍,皇上不必担心。”楚慎道。方才御医已经替他处理了伤口,虽然伤得厉害,却也庆幸这肩上没有淬毒,只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出了这事儿,景泰帝自然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他命人将楚慎送回了端王府,又赏赐了一些东西,然后便摆驾回宫了。

·

马车上。

车内甚是宽敞,楚慎躺在虎皮软垫上,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露出一张苍白的俊脸,场面,长眉入鬓,眸若朗星,虽然气色不佳,却比往日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姜月替楚慎到了水,递到楚慎的嘴边,见楚慎眯着双眸,一点儿都没有打算接的意思。

“不渴吗?”姜月问道。

楚慎则是凝神瞧着姜月,笑笑道:“喂我。”

姜月脸一红,想着昨晚在山洞之中嘴对嘴喂他,当时楚慎昏迷不醒,可瞧着想着这副情形,大抵是知道的。她撇了撇嘴,索性仰起头一口喝下,心道:不喝就不喝。

只是,楚慎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姜月立刻又到了一杯,扶着楚慎的身子亲自喂他,之后又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关切的问道:“好受些了吗?”楚慎的身子一向很好,这般虚弱的楚慎,她还是头一回见,只觉得如襁褓中的婴儿一般。

是以,对他多了几分心软和心疼。

楚慎面色苍白,却是眉眼染笑,他看着姜月担忧的脸色,叹息道:“原想着这次狩猎拿个第一,也好让你高兴高兴。”他心里吃味,却也明白姑娘家喜欢厉害一点的男人。

听着楚慎这般随便的语气,心道:孟将军这般的厉害,这第一又岂是这么容易拿的?是以,姜月俏皮的炸了眨眼,道:“我听绿珠说,这次第一还是孟将军。”至于女子组的第一,却令她有些惊讶,居然不是一向以箭术为长的秦嫣,而是头一回参加狩猎的沈宝璇。

不过,想起昨日沈宝璇篓中的猎物,也顿时信服了。深藏不漏,这沈宝璇比她想象之中的厉害多了。

见楚慎嘴角的笑意敛了敛,姜月暗道:他此刻是受伤之人,要照顾一些才是。忙凑上去亲了一口,里头颇有几分妥协讨好的意味。

楚慎知道她是在安抚自己,只觉得妻子太过可爱,不过就是一场比赛,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何况他在意的根本就不是……一想到自己幼稚的想法,楚慎觉得自己都快二十七岁了,这些举动,实在有些不符年纪。他看着身侧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伸手抚着她的额头。

他的手指有些凉,姜月略微咬唇,不敢说话。

这额上的伤痕她方才才看到,之前则是一直都没注意。虽然这伤痕不深,兴许过一段日子就小了。只不过她一向爱美,这些年在老王妃的精心照顾下,她身上从未留下任何的疤痕。幼时她调皮爬树,经常摔倒,近几年渐渐长大,亦是乖巧了许多,更是很少磕到碰到。

碧玺替她涂了玉肤膏,可毕竟还是很明显的,遂将额前的头发放下一些,稍稍遮住。

如今被楚慎轻轻的拨开,她只想着不希望被他看见,因此脑袋稍稍侧到一旁,小声呢喃道:“别看……”女为悦己者容,她只喜欢楚慎看到自己最美的样子。

楚慎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这伤痕很浅,可是她的皮肤白嫩,瞧着尤为明显。她脸上从未受过什么伤,如今令他一阵心疼,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没有再看,而是把人抱在身侧,将脑袋窝在她的颈间,顿时鼻尖萦绕着她清幽的体香,轻轻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见状,姜月便替他将毯子盖好了一些。她看着身侧的男子,只觉得他此刻安安静静的,乖巧的像一个孩子。

姜月伸手抚着他的脸,从入鬓的长眉到英挺的鼻梁,之后便是薄薄的唇瓣。不管怎么看,这张脸都是无可挑剔,反倒会不知不觉被迷惑。她摸了一把他的脸,又看着他浓密的眼睫,只觉得再赏心悦目不过了。

真好看。姜月再一次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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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狩猎本是好事,眼下却弄出了这般的事情。早些年狩猎之时兴许还要一些不知死活的刺客前来行刺,可这几年却是平安无事,从未出什么岔子。

而今年,端王楚慎是皇上最看重的王爷,如今差点丢了性命。此事一出,自然是要好好寻查一番,找出行刺之人。

姜月自然也听说了皇上的举动。

他们刚回到王府,便见皇上派人赐了不少补身子的稀世良药,可见皇上对楚慎的重视。按理说,她身为王府的主母,这些东西是皇上御赐的,本因由她亲自记载入库,可是楚慎受伤,需要她照顾,这些事情她便交给了薛嬷嬷。

·

孟府。

孟婵听说自家哥哥此次狩猎又得了第一名,已是见怪不怪的。不过这也是一件喜事,毕竟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哥哥,她这妹妹也是跟着沾光。可是之后又听说了端王受伤的消息,便令她有些诧异。

往日狩猎大会,端王一向极为低调。狩猎完毕,大伙儿皆是一身狼狈,可偏偏这端王一点儿都不像是去狩猎的,反倒是如同在自家的院子里闲庭散步一般泰然自若。出来的时候亦是衣袍洁净,骑着高头大马,好似清风朗月一般。

而今年,不但身受重伤,竟与端王妃一同滚下山坡。

皇上派人寻了许久,直到第二日才找到的。端王一向受皇上的重视,却难免引人嫉妒。樊城之人更是传出谣言,说是这端王是太子殿下派人刺杀的。

孟婵听了,则是急忙去找自家的兄长。只是,她见兄长神色落寞的站在窗前,瞧着颇有几分流浪狗的模样。

孟婵赶紧揉了揉眼睛。

她走了过去,站在自家兄长的身边,问道:“哥哥,阿月和端王怎么样了?”虽说有端王护着,可若是受了伤,又怎么护着阿月?阿月看着便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稍有闪失,就是一件大事。

说起姜月,孟檀眸色一沉,心里亦有几分自责。昨日他急欲表现,希望能让她多看自己一眼,却没有发现她也骑马进了林子,还差点受伤。昨日他找了整整一夜,今早终于看见她扶着端王平安无事的站在那里。

他见过光鲜亮丽的她,见过活泼可爱的她,更见过打扮成假小子的她,却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她。

一时,他忍不住想过去将她抱住。

可他到底没有这么做。且不说她是端王的妻子,就算是未出阁的姑娘,被他这般的唐突,只怕也会令她心生不悦——毕竟,他不想令她讨厌自己。

他想着昨日在林中碰见宣宁公主,见她趾高气扬的说着不会嫁给自己,而他却是一字不语。他心里有喜欢的姑娘,自然也不想娶她。可是他身为孟家的长子,若是违抗圣旨,那便是牵连了孟府所有的人。

后来宣宁公主才提到了姜姑娘,他也是那会儿才知道姜姑娘来了林子,却想着姜姑娘肯定是来找端王的,便没有跟着宣宁公主一同前去,而是一门心思的去打猎,不去想这些——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不是他该肖想的。

“端王受了箭伤,不过性命无虞,至于姜姑娘……”孟檀顿了顿,迅速敛睫,将眸中的情绪一并隐藏好,才继续道,“端王妃也没事。”

这般的掩耳盗铃之举,孟婵哪里看不出来?

她这哥哥对姜月念念不忘,可是如今事实已成定局。她也同宣宁公主接触过,觉得她嫁给哥哥也不错。怎连她这哥哥却一直钻牛角尖。这次狩猎,姜月同楚慎一同前去,而两人新婚燕尔,她这哥哥看了肯定看着心里不舒坦,也难怪一回到家就面色沉沉了。

孟婵心疼自家兄长,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盼着他早日想通,然后开开心心的娶媳妇儿。而她自己,也差不多到了出嫁的年纪,她希望自己出嫁之前可以看见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和和美|美的,这样也好让她放心。

孟婵见自家哥哥心情不好,也不去打扰。自哥哥的院子走出来之后,才想着改日找个机会去看看姜月。虽说她的身份已经不同了,可是端王宠她,如今端王府便是她一人独大,想来此去也是无妨。

·

回到府中,姜月便亲自替楚慎擦拭了一番。

他受了伤不能沐浴,此事自然是要小心一些。寻常人家,这些事情恐怕是贴身的丫鬟做的,可楚慎身边没有丫鬟,而让小厮替楚慎擦身体……她也是不愿。

毕竟是他的妻子,做这种事情,她还是极为乐意的。

姜月乐意,楚慎更是享受。自己不过受了伤,她便像是一夜长大似的,这般体贴的照顾自己,连喝药的时候都细心的替他试温度,让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以前他希望她快些长大懂事,如今却心疼她太过懂事。这般想着,楚慎看她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痴缠,等见她替自己擦拭下|身的时候,更是处于本能的表现了出来。

顿时引得姜月一阵羞赧。

好端端的,不过擦洗一下,怎么……她红着脸不去看,本来她也不想替他擦那里的,可是斟酌了一下还是下了手,如今看着这副情景,哪里还下得去手?

“这不能怪我。”楚慎淡然又无辜道,好看的凤目却漾着浅浅的笑意。

不怪他,还还能怪自己?姜月恼了,胡乱的擦了几下,然后拿着干净的巾子便替他擦拭干净,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之前在马车里睡了一会热,眼下楚慎却是精神的很。姜月也庆幸,楚慎受了箭伤还能这般——若是再严重一些,她还不难过死。

楚慎躺在榻上,情绪悠哉,丝毫都不像是身受重伤之人。他看着自己的小妻子替他掖好被褥,见她欲走,便想也不想伸手抓着了她的手腕。

姜月一顿,回过头道:“我去洗个澡,待会儿就过来。”之前在帐篷内只不过粗|粗的洗了一下,昨夜一番折腾,她身上难受的很,如今回了府,自然想惬意的享受一番。

楚慎这才松了手。

姜月坐在浴桶中,绿珠和碧玺侧替她沐浴,瞧着这白玉一般的身子,肌肤滑嫩,可让人爱不释手。碧玺见姜月掌心纵横交错的划痕,顿时心疼了一番。她俩整整担忧了一日,如今见王爷和王妃平安无事,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掌心的伤痕还好,可是这额头……她之前只不过用额发遮了一下,眼下更是不敢乱碰,毕竟这脸极为重要,王妃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也幸亏没有划到脸颊。

沐浴完,姜月便换了一身寝衣,霎时身心舒畅了不少。昨日她睡得不安稳,今日便想好好午睡一番。她坐在妆奁前,伸手撩起额前的碎发,柳眉微微蹙着,如今细瞧,越发觉得这伤痕多了一些狰狞之感。

其实这伤痕不深,但是足以半指长,加之姜月的脸颊娇小,皮肤白皙,这才瞧着明显了一些。

碧玺知道自家王妃在意,便安慰道:“王妃不必担心,这伤痕只不过是不小心划到的,要不了几日便会消失不见。”

姜月点了点头,心里也没有很难受,只淡淡道:“你们出去吧,这里由我伺候王爷便是。”楚慎受了伤,连心性都好像小了几岁似的,越发的粘人。

两个丫鬟自然知道王爷和王妃有好些话要说,又见王妃面有倦容,心中颇为心疼,便行礼退下。

姜月行至卧房,见楚慎睁着眼睛,一副在等她的样子。她弯唇一笑,索性脱下鞋子便上了榻,如猫儿一般偎在自家夫君的怀里。平素里楚慎身上气息清冽,如今多了一股浓烈的药味,却也不是很难闻。

“疼不疼?”姜月抬眼,关切的问道。

楚慎摸着她的脸,总觉得她瘦了一些,眉梢染笑道:“你亲我一下,我便不疼了。”

知道楚慎是戏弄她的话语,可是姜月撅了撅嘴,还是凑上去亲了一口。温暖的被褥之中,她伸手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才弱弱道:“衍之哥哥,我有些困。”

到此刻,她才露出了平日里一贯的娇态。

知道昨日是累着了她,楚慎心里也是无比心疼,他揽着她的腰肢,闻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道:“睡吧。”

“嗯。”姜月听言,纤睫覆下,阖眼而睡,模样瞧着甚是乖巧。

楚慎温柔凝视着怀中人儿白皙莹润的脸,总觉得怎么瞧都瞧不够。可是,这么一个天真娇憨的小姑娘,竟有人欲对她痛下杀手。若是他没有及时出现,说不定他已经失去她了。

楚慎看着身旁的小妻子,指腹温柔的摩挲着她额角的伤痕,一双眸子幽沉如墨。他俯身在她额角落下一吻,显得虔诚无比。

许久,楚慎缓缓闭上眼睛,他只觉得自己需要再强大一些,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不过——

无缘无故,到底是谁要她的命?

是太子,还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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