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兰舟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你醒了之后，没有哭，真的很乖很乖……”
“可是……我只感觉你好伤心，好难过。我救不了你。”
“小兰舟，你真的很可爱，我真的很想救你。”
裳缊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兰舟。
“那一刻我明白了，我救不了所有人。”
“但我可以用尽我的一切，救一个人。”
“至少我能够救一个人。”
兰舟愣在原地：“我？”
裳缊郑重地点点头。
“我一定会救你，所以我一定要将你带回去。”
所以，在外门时，裳缊一直跟着兰舟。
在兰舟登上登仙梯时，她真的很开心，她跑去求她的师尊收了兰舟。
师尊却摇了摇头，笑着告诉裳缊：“那个丫头，还轮不到我们去可怜。”
裳缊不明所以：“弟子不懂……”
那个浑身都是成熟女人气质的女子摸了摸裳缊的头：“上面那位祖师爷要收她为徒。”
裳缊那时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为兰舟感到高兴，还是悲伤。
高兴的是，她拥有了更好的资源地位，悲伤的是……
那个位置很孤独，很危险。
兰舟真的很孤独，孤独到甚至放弃求救。
她不奢求别人对她好，也不奢求好的未来。
裳缊很担心她，所以时刻都会去关注她，通过雾茗，通过燕旭。
那次去杏花村，裳缊真的很开心，她又看见了兰舟。
兰舟那时已经有些不同了，她总是会下意识去保护她的朋友们，会将裳缊视为弱者，不让裳缊去冒险。
那天傍晚从杏花村出来时，兰舟笑了，但显得她更孤独了。
她仿佛从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会消失，会不见。
裳缊想要抓住她，想要给予她温暖。
兰舟……兰舟……那是她的执念啊。
“我会保护你。”
裳缊笑着说。
她不敢确定，但这是她的决心。
她会豁出她这条命。
我会保护你，我会保护你。
裳缊真的让人安心，兰舟原本还是有些没把握的，但此刻，她心里的不安，也已经消失了。
“好啊。”
兰舟笑着反问裳缊：“师姐……从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熟悉。”
裳缊有些错愕：“啊？”她愣在原地，兰舟上前有牵住了她的手。
在夕阳下，兰舟有意无意地，抱紧了裳缊的手。
“你真的好像好像……”她的声音逐渐变小，裳缊有些没听清。
“我像什么？”
兰舟的嘴张了又张，始终没开口。
她只比出了一个口型，心里又泛起不安。
那层不安，让她不敢将自己的真心就这样讲出来。
裳缊见状，便没有继续追问了，她笑着回握住兰舟的手。
“不想说就算了吧，放心，我一直在的，兰舟，我永远在。”
她还是那么让兰舟安心，就像当初在客栈里，只是几个动作，便让兰舟安心。
兰舟被裳缊牵起手，奔向了远处的夕阳。
阳光照在兰舟的身上，暖洋洋的，很令人安心。
洋娃娃，是洋娃娃。
那是兰舟没说出口的词汇。
。。。
。。。
这还是前世的记忆。
那个洋娃娃。
看监控，前世的兰舟，出生后，便被一个蒙着脸的女人丢到了孤儿院的门前。
是的，出门随手丢了一袋垃圾般，刚出生没有二十四小时的兰舟，就这样被丢在了孤儿院门口。
不似电视剧里演的那般，那个女人没有丝毫的多余动作。留恋地回头一瞥？厌恶地蹑手蹑脚？
不，都没有。
她甚至不如某些垃圾恶臭，就是随手一扔，毫不留恋，毫不在意。
就像口渴买了一罐饮料，喝完就扔掉。是匆忙的生活中，毫无存在感的一段小插曲。
后来院长也没有在装兰舟的袋子里，发现任何跟兰舟有关的东西。
出生证明也好，名字牌也好，或者说没处理干净的血迹还是脐带也好，都没有。
生下来了，处理干净了，只是不想要了，所以丢弃了。
如果不是院长当天晚上想要出门消食，兰舟恐怕就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夜晚街道。
兰舟是院长看着长大的，她的聪明和厌世态度是从小就表露出来的。
在她两岁的时候，院长就看出这丫头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多大的兴趣。
这个心大的老太太，她很温柔。
“小乖乖只是太小了，长大了，就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啦～院长奶奶给你做一个洋娃娃吧，小姑娘都喜欢的，就把它当做你第一个喜欢的东西吧？”
兰舟很听话，既然是院长的话，她会听的，毕竟自己还要生存在这儿。
不是生活，是生存。
那个洋娃娃送到兰舟手上时，还残存着院长老太太的体温。
天生手脚冰凉的兰舟，几乎是下意识抱紧了那个洋娃娃，因为真的很暖和。
老太太以为这个小丫头很喜欢洋娃娃，笑得很开心：“哈哈哈哈哈，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兰舟没有反驳，她也没有必要反驳，总之对她有用。
某个嘴硬的丫头片子，虽然不承认，但她确实很喜欢那个洋娃娃。
她总是抱着那个洋娃娃，虽然平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冷漠的外表下，也是个幼稚的小女孩儿呢。这是那个优秀的小姑娘，对兰舟做出的评价。
兰舟很喜欢洋娃娃，从那时候起，成了整个孤儿院公开的秘密。
后来，那个慈祥的院长老太太不在了，兰舟对洋娃娃似乎抱得更紧了，只是她自己并不清楚。
她真的不懂爱，也不懂喜欢到底是什么情感。
她只是……以为自己需要温暖。
只是老太太走后，她再也没有感受到温暖。
是洋娃娃不保温了吗？她这样想着。
直到后来，那对领养的夫妇，指名道姓要领养她，即将带她离开这座孤儿院时，她发现洋娃娃不见了。
心里突然冰凉，她感觉好冷。
她甩开带她去见新父母护工的手，直直回头去寻找那个洋娃娃。
终于，她找到了洋娃娃。
她把洋娃娃抱在怀里时，那点温度才回归了她的身体。
再后来，她返回去寻找那对夫妇时，那对夫妇却带着那个常常搭讪的女孩儿离开了。
那时候阳光正好，她正好跑到了孤儿院的门口，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在外人眼里，她是多么可怜。
但是只有兰舟直到，她不难过。
阳光撒下，照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她抱紧了怀里的洋娃娃。
那是兰舟第一次学会了笑，来自内心最真诚的笑容。
何必装呢？反正自己对这一切都不感兴趣的。
既然不在意，一旦遇上自己最喜欢的，那就全力去追好了。
年纪轻轻，就长大了呢，兰舟。
。。。
。。。
洋娃娃，一如此刻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温暖，令人安心。
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见到的第一个活人。
至少是第一个看清的人。
兰舟对这个世界抱有很大的敌意，在刚刚穿来的那一秒，她甚至抱有“要不要再死一死”的想法。
如果不是裳缊，她可能对这个世界只有一个复仇的想法，然后在任务完成后，再去死一死。
裳缊的温柔，让她难得产生了些许“可能我可以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念想。
裳缊的笑容有些扎眼，兰舟的思绪甚至恍惚了一秒，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逝去的老奶奶。
洋娃娃，温暖，美好。
不自觉的，兰舟对她产生了些许病态的依赖。
像那个洋娃娃，她没由来的想要靠近裳缊。
她默许了裳缊许多越线的举动，包括但不限于触碰她，拥抱她，与她咬耳朵。
这在其他人，是很难实现的，尤其是刚见第一面。
现在的兰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会伪装的小丫头，她学会了笑，但身上仍是洗不了那种疏离感。
可对于裳缊，她没有那样的疏离感。
想要靠近，想要被拥抱。
是她后来再也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整个世界都无人在意的兰舟，像陌生的风，在世界四处到处漂浮，只是偶尔被温柔的人拥抱。
那个老太太是第一个，裳缊是第二个。
洋娃娃，是她的所有物。
她很喜欢，不会表露出来，但决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有任何想法。
。。。
。。。
月龄园真的很小，兰舟和裳缊各怀心事，但只是沉默着向前走了一小会儿，她们便走到了庭院的中心。
那里，放着一张纸。
“唤醒汝之真名。”
“嗯？啥意思？”裳缊一脸懵逼地转头问兰舟。
兰舟有些绷不住：“师姐，真要说起来……不该是你先读懂吗？”姐姐，咱才是穿越来的。
裳缊明显有点尴尬：“不是这个意思啦……我的意思是问你这段话的意思。每个字我都读得懂，但合在一起我就不懂了……”
兰舟：搁这儿汉语十级听力考试呢？
“咳咳，唤醒你的真名。”
“我懂汝的意思，不用解释。”
“……真名？”
“对，啥意思？”
兰舟一挑眉：“真正的名字。”
………………
“小兰舟啊……我怎么感觉有点冷？”
“对不起，不该现在讲冷笑话的，我给你土下座……俗称跪下道歉。”
“不不不不用！！！”
短暂的玩笑后，兰舟开始认真分析这个“真名”的意思。
“话说，裳缊师姐，你不是法修吗？不该对这种咒语很熟悉吗？”
兰舟曾经经常听见这个词汇，但具体是在哪儿……她忘了。
可能是有段时间，她有点迷信吧？常常去了解一些有关迷信的东西。
有一个民间传说里，貌似讲过类似的故事。
“我不知道诶……”裳缊摇头，“不过鬼沌峰估计会很熟悉，我曾经听他们讲过这个。”
兰舟眼睛一亮：“对了，我也好像听说过类似的怪谈！”
“兰舟，有没有人说过你搭讪的技巧很俗套？”裳缊揶揄道。
兰舟非常委屈：“我真听说过。”
“嗯嗯，师姐相信你^_^”
“……师姐，你假笑好假。”
兰舟重新回归正题：“咳咳，师姐，你有听说过这样的怪谈吗？‘不要在夜晚回家的路上，回应叫你名字的声音。’”
裳缊皱眉：“你别说……我还真听说过，这不是传闻，准确来说是真的。”
兰舟打了一个响指：“对，一般我们的名字，都是出生时父母亲为我们取的第一个名字为真名。”
“名字的含义，会赋予我们一定的祝福或者诅咒。这也是为什么，老人会觉得取一个贱名好养活的原因。”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名字，一定程度上锚定了我们的人生方向。”
裳缊好像理解到了：“喔！喔——喔……”
完全不懂呢_(:3」∠)_
兰舟把自己额头上快要实体化的水滴拿了下来：“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真名一旦确定，它就会像是一张阴阳两界的身份证，拥有一定奇妙的力量。”
“那个怪谈跟言灵就很类似，言灵术有一句话就是：真名就是最简短的一句言灵。”
一旦叫出这个人的真名，相当于就是把握住那个人的命脉，所以才会对那个人有影响。
鬼唤名和言灵术就是这样，但他们都有个前提条件——被唤真名者，自己应答。
相当于启动这个术式的开关，是被唤者本人，需要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同意施术者的请求。
这不禁让兰舟想到了前世的某个梗：最牛的黑客，往往会采用最朴素的手段——麻烦给一下验证码，我要盗你号。
裳缊这下懂了：“也就是说，我们想要启动这个术式，就是叫出自己的真名吗？允许前辈对我们布施术式？”
兰舟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那……我们该怎么做？”
兰舟把手放到那张纸上：“把自己的真名叫出来就行了。”
可是裳缊却犹豫了：“抱……抱歉……”
兰舟有些疑惑：“师姐，你向我道歉做什么？”
裳缊眼神有些飘忽：“嗯……实话实说吧，其实裳缊并不算我的真名。”
？为什么这么说？兰舟没有问出口。
裳缊低下头，掰着手指，有些紧张：“嗯……在我进入秀月峰后……我自己修改了名字。”
裳缊并不算她的真名，所以……她进不去。
“你忘记了原本的名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