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只能猜个大概。
“对……她利用当时传送她出这个世界的规则，获得了联系每个世界的规则。所以，她才从当时传送她离开的地方，慢慢渗透了进来。”
天道不住地叹气：“诶……联系每个世界的规则，权限在我之上，所以，我根本没有办法将其驱除，只能将其限制在原地。”
这便是月龄园遗迹的由来。
身为天道，只要世界不彻底失去平衡，它便无权干涉世界运行。
所以，它既不能让假神彻底离开，也不能让世人躲开它。
“因为这人之前是这个世界的，她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她利用她生前留在这个世界上的遗迹，吸引了无数六界能人异士前来探索。”
“清言，便是其中之一。”
兰舟恍然大悟，这便是清言被控制的原由吗？
“那卷轴呢？为什么你的一部分意志，会出现在假神的手上？”
说起这事，天道便来气。
“我为天道，说白了，便是这个世界本身的规则。而那人手里握着的规则比我的权限要高，她趁我在运行规则之时，强行利用等级之差，撕裂了我的一部分能力。”
“……所以，你比她弱是吧？”
虽然知道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兰舟也是忍不住打趣道。
“咳咳，如今事态紧急，我们最好还是别开玩笑了。”
天道迷糊的影像看不清表情，但兰舟大致能猜出它此刻的尴尬。
“别说这些弯弯绕绕了，归根到底，便是你弱，她强，但因为你有世界正主的buff加持，即使被她撕裂了，你也能控制住她，但仅限控制。”
“……是的。”天道放弃长篇大论。
兰舟撇了撇嘴：“所以卷轴的产生并非你本意，而是撕裂的能力被她具象化了是吧？”
天道沉默着点头。
兰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喔——那为什么我使用了卷轴之后，卷轴燃烧了呢？看样子，它本身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啊。”
“因为你是我亲自召唤过来的灵魂，你触碰到卷轴，相当于是我触碰到了我自己的能力。那一刻，它和我融合了而已。”
兰舟无语：“合着我就是你的寄生物是吧？”
天道嘴硬狡辩：“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也是为了世界才……”
兰舟没再看它，而是专注于面前的棋盘：“呵，所以我没死，不仅仅是因为那位古神力量的庇佑，还有你在给我兜里咯？”
天道自信抬头：“没错！”
……到底是谁让规则生出意识的？好若至的天道。
“好了好了……不想与你掰扯这些了。”
兰舟恢复成之前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你找我来，不仅仅是要我帮你旁观这场棋局吧？”
这盘棋，估计象征的，便是未来的走向。
但这盘棋，却并不是天道和兰舟在下。
两人坐在棋盘的分界线两边，真正的位置，被留了出来。
很显然，两人都未参与进棋局。
但……
有句话说得好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兰舟可以选择黑子前进，也可以选择白字前进。
天道没有插手棋局，只是让兰舟左右手博弈。
“那……你选择让谁赢呢？”
天道的话，意有所指。
但兰舟笑了，她挪动了最后一步棋子。
然后抬起头，看着天道：“我选择……和棋。”
棋盘上，结局已经显现。
和棋。
天道有些惊讶，但它只是一道规则，并没有表达喜怒哀乐的权利。
“你成功了，我将把权利给予你。”
……
“但，为什么？明明……”
兰舟没有给它询问的机会：“你是想说，我为什么不护着白棋？”
“还是……我为什么没有私心？”
兰舟脸上是机械的笑容：“为什么不去保护他们？为什么不害怕他们因为我这几步棋子的挪动，而死去？”
……
天道没有说话，他愣在原地。
良久，他才开口：“所以，你只是从一开始看透了我的想法吗？”
兰舟摇头：“不是，是我从来就没有质疑过他们的能力。我很早便说过，我从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世界是万千生命，共同构筑的。我能够走到这里，他们也能。”
想到外面那群伙伴，兰舟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诶……你虽为规则，但你真的就能保证，自己丝毫感情都没有吗？”
“你不能保证，我也不能保证。”
天道有些疑惑：“那你明知道……这盘棋，会影响之后事态的走向……”
为什么不帮他们，明明棋就在你手上。
兰舟甚至没有思考，那句话便脱口而出。
“我们，是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修仙界也好，魔界也好，大家都值得最好的结局。”
“我知道，他们也知道。我们，同在一条道路。”
不是兰舟莽，也不是她真的就铁石心肠。
是她身后的伙伴，给予了她毫无顾忌，直面现实的勇气。
“我明白了……今后，这个世界也拜托你们了。”
天道恭敬地低头。
他不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与之相仿，他真正忌惮的，是一个彻底失去情感的工具。
万事没有绝对，一旦走向极端，那终局便是毁灭。
人是这样，神也是这样，规则……也是这样。
兰舟端正地坐回原地，她没有再聊其他的，在对话的末尾，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祝福我们，终得光明。”
这个世界，会重新回到正轨。
这里的人，将重拾光明的未来。
没有人知道，这一盘棋，是规则胜出，还是人性赢到了最后。
。。。
。。。
兰舟获得了天道的认可，彻底接手了六界管理权。
在离开时，她眼前已是一片白光，却隐隐约约听见一句话。
“预祝我们，得见始终。”
规则与情感，从不是对立的两方。
总有一日，我们能得见，感性与理性交汇的，终极。
。。。
“轰——！！！”
纤云宗，黔灵峰之上，一个联通天上地下的巨大龙卷风，“轰”地一声巨响，然后迅速扩散开来。
能够撕裂一切的风，瞬间席卷了整个修仙界。
灵力，得以让风力成型。
成群结伴的风刃萦绕在兰舟的身旁，蓝绿色的灵力光亮，甚至照亮了雾蒙蒙的天际。
兰舟的身形也变得修长，齐地的长发随风飞舞。
远处的清言一眼便认出，这是二十多岁时的兰舟。
权限交移，兰舟自然可以回归本来的身躯。
现在的她，才算真正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清言望着天边紧闭双眼的兰舟，只是喃喃道：
“去吧，就由你亲手去结束这场纷乱吧。”
现实中，兰舟被带回纤云宗之后，便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在某一个时刻，天空出现了渡劫雷云，本来想着这雷是要劈兰舟，却没想到兰舟是从雷云里冒出来的。
风波过去，兰舟缓缓落到地上，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魔界的事：
“前线可还撑得住？”
在一旁等了许久的初元，这才有了上前的机会：“前线暂时守住了，但你若再慢上几分，便不好说了。”
。。。
。。。
不是初元危言耸听，自久莘来到边境的大部队中，他才知道如今的险境。
一路风尘仆仆，他还没来得及歇脚，便听见阁楼里激烈的争吵声。
这次来边境，他没跟任何人商量，所以身边也没个能询问的人，只好进去看看了。
“你们简直胡闹！明知如今的魔界早已改天换地，又何必去招惹呢？”
里面，老者气得脸红脖子粗，正跟一个青年争吵不休。
青年没什么表情，他仿佛早已预料到了那般，镇定自若。
“如今六界动荡，和魔界的现状脱不了干系。若真的想要六界太平，我们迟早会与他们对上。”
久莘进来时，正好听见了这个话题，他心想：这不巧了吗？
“哎呀……各位师兄师姐前辈们好，内什么打扰到你们的讨论了吗？”
青年率先转过头来看向久莘，态度相当温和：“啊，是……纤云宗的道友？在下周常，常年驻守边境的熙南派少主。”
久莘按规矩，给每个人都见了礼：“在下久莘，乃尊虚峰下弟子，纤云宗掌门的亲传。”
懒得跟那些老迂腐废话，久莘干脆拿身份来压人。
刚才那个叫周常的，自报家门，估计也不是真的想显摆显摆自己，单纯想阴阳那个老迂腐。
老迂腐啊不，老者，见久莘打断了两人的争吵，心里有些不满，估计是不满刚才周常拿身份来压场子的行为。
熙南派，区区小门小派，常年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驻守，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势力，他江绝才不怕。
不过……纤云宗掌门的亲传久莘……他爹好像是纤云宗白玉峰的峰主，六界着名的符师，惹不起惹不起。
老者一通暗自分析后，还是打算给久莘露个笑脸：“久公子见过，在下乃虚言宗的长老，江绝。唤我声江长老便是。”
久莘笑嘻嘻地应答着，很快便跟阁楼里的人混了个脸熟。
气氛缓和下来，久莘找了把没人的椅子坐下，又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见大家没有再继续争吵，他才将话题挪了回来。
“话说，各位刚才在谈论什么？意见如此之大？”
周常笑着接过小厮递来的茶杯，就像聊家常般，把这些惊天消息，用一种近乎平常的语气说了出来：
“许延维去世与魔尊后裔现世的消息，同时传回魔界后，几乎所有的魔界贵族都前来攻打修仙界，他们的要求是：让我们交出魔尊后裔。”
若是徐越天没去中央会议闹上那一遭，习惯于投降求和的某些修士，估计已经开始搅动情绪，然后将许青一族绑去送人了。
徐越天也是会找时间，在魔界贵族将要求提出之前，徐越天便把魔界与天颐门之间，勾结千百年一事闹了出来。
此事之后，又爆出两千年前仙魔矛盾以及魔尊消逝，都与如今的魔界贵族脱不了干系。
现在别说修仙界，凡界以及普通的魔界民众也开始躁动了。
若是谁还敢出来求和，估计得被三界人民的唾沫淹死。
魔界贵族本来也不是全部都那么好战，但他们族内的民众也开始暴动。
可以说，他们也是被逼的。如今，他们和魔尊后裔，至少死一家。
“但问题也来了，如今还在贵族之列的，几乎都是当年那场阴谋的参与者，所以反叛者不但实力强悍，还不会退缩。”
退路都让民众截了，回去就是等死。久莘不禁腹诽，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打上来碰碰运气。
周常轻咳两声，仿佛在强调此事的严重性：“所以，前线估计……危险了。”
听了这话，久莘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掸了掸身上的灰。
周常：……给点反应可以吗？
不仅久莘，在场所有的人都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似乎早有预料。
气氛尴尬得可怕，周常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这话若是别人来说，可能没什么，但今日在场所有人，只有他是常年驻守边境的修士。
见气氛又冷下来了，久莘才笑着替周常解围：“哈哈……原来如此。不过，我们来到这里，也并非做做样子。”
久莘说完，所有人，包括刚才头疼的江绝都点了点头。
江绝老神在在地抚了抚胡须：“两千年了……我们与那些人的仇，足足攒了两千年。魔界与修仙界，凡界所有子民皆受其扰，所有人都烦了……”
“此次战役的凶险，估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江绝目光有些涣散，他似乎想到什么。
是宗门内，他辛苦养育的众多弟子，还是宗门之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芸芸众生？
“老夫一生碌碌无为，在宗门内业绩平平。左右也就这样了……不如让老夫在最后的时间，替这个世界，做出点贡献。”
说罢，他瞥了眼身旁的周常。
“年轻人，你们的时间还长，别急着上前线送死。”。
周常的面相，是标准的白面书生，文文静静的模样确实不像驻守边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