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还是第一次看到江曾如此暴烈的一面。
“你妈的,”陈庆手忙脚乱的推开车门,捂着鼻子跳下车:“你敢打我?”
他抹了一把鼻血,痛的眼泪汪汪,钞票粘在嘴角,湿淋淋的向下滴着狗尿。
他要疯了。
狗尿好臭!
“你也可以打我,来单挑。”江曾随意撕掉拳头上血糊糊的破皮,漫不经心的回答。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的拳头很疼。
不过一想到陈庆的鼻子会更疼,他也就能接受这点疼痛了。
过路的行人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
“这家伙什么来头,竟然把开跑车的二代给揍了?”
“太狠了吧,说揍就揍啊!”
“他完蛋了,人家有钱有势,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他!”
众人议论声四起,都为这个冲动的年轻人感到担心。
陈庆看到满手的鲜血,气的眼睛都红了,狂吼道:“我今天非得弄死你啊!”
他抡拳直奔江曾。
然而,江曾只是悠闲地看着他。
陈庆忽然迟疑了一下,这一拳就没再挥出。
他一激灵,反应过来,指着江曾大骂:“他妈的,你是故意的!”
“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你想让我出手打你,然后被云接学院开除?老子才不会上你的当。”
陈庆眼睛要喷出火来,感觉鼻血又飚出来了,顺手抹一下,搞得半张脸都是血。
“你反应还挺快嘛。”
江曾赞叹道。
附近来了一辆出租车,朱老师清醒过来,急忙拦下,用力把江曾拽到车里,砰的一声关上门:“走,咱们不要理这种人。”
江曾摇下车窗,朝陈庆竖起大拇指,转眼间出租车走远了。
陈庆板着脸坐回车里,拍着方向盘大骂:
“他妈的,想引我上当,门都没有,我多聪明,那可是我爹花100万给我买的名额,对吧,珊珊。”
林珊珊摘下墨镜,扭过头冷冷的盯着他:“如果天启者都像你似的,被普通人随意殴打,我要你还有什么用?”
“可是,学院规定......”陈庆一愣,还想辩解。
“你是不是傻波伊啊?”林珊珊气的把墨镜扔到仪表台上,“这是他主动挑衅,你完全可以正当反击啊!!”
陈庆愣住了,大脑飞速运转,cpU都要冒烟了。
五分钟后,他从车上跳下来,四处张望。
然而那出租车早就没了踪影。
城郊的某处山坡上,一座孤零零的坟墓,江曾把鲜花放在坟前,看着墓碑上父母的照片。
少年靠坐在墓碑上,沉默无语。
15年前,也就是那个天外陨石落到大洋的夜晚,江曾一家出行途中,遭遇车祸,汽车翻到山沟下面,卡在两座岩石之间。
救援人员赶到现场时,看到已经变成一团废铁的汽车,都认为没有救援的必要了,但在医生的坚持下,他们破开岩石和车体。
然后,就看到了被妈妈搂在怀里的小江曾。
这些年,他努力的活着,认真的读书,尝尽了冷眼,也感受过陌生人的关爱。
即使启神失败,遭受被人的非议和嘲讽,江曾也没有丝毫动摇,他坚信,凭借自己的能力,即使无法成为天启者,也能好好地度过一生。
可突如其来的疼痛,却摧毁了这一切。
正当他情绪低落的时候,那道温暖的感觉又出现了。
它从手腕处的印记浮出,流经全身,像温柔的手,抚慰他疲惫的身心,直到那些负面情绪退去,暖流才慢慢消散。
他轻抚着手腕,那是一道淡红色的、类似拇指按压后形成的印记。
江曾擦去眼角的泪水,低声和父母告别,转身向山下走去。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筹集手术费用!
他想起自己在医院门口,看到的那则招聘启示。
。。。。。。
“记住,这里谁的话都不能相信,因为他们的脑子有问题。”
白大褂似笑非笑看了江曾一眼,似乎意有所指。
江曾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十分复杂。
此刻,他正站在一道白色长廊下面,远处是一片开阔的草坪,草坪修理的很平整,像个绿色的大地毯,很多穿着白色条纹衣服的人在草坪上活动,一个大高个拄着拐杖在跑步,后面的瘸子拐杖丢了,干脆趴在地上蛙泳;戴眼镜的老头蹲在轮椅旁,比划着什么,看上去很激动,应该是在和轮椅谈话。还有很多人,围拢在一起唱歌跳舞,看上去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唯一有些扎眼的,是远处围墙上的一行大字:通江市精神病医院欢迎你。
是的,这是一座精神病院。
江曾负责的岗位,是食堂后勤助理,听上去挺高大上,其实就是打杂,拖地、洗碗、维护食堂秩序、处理病人吃饭时的突发情况等。
对江曾来说,干什么工作不要紧,只要工资给的高,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有钱才能看脑子,才不会被送到这里来。
“小伙子,小伙子。”
有人在后面拽他的衣服,是个身材虚弱的老头,头发乱糟糟,病号服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印刷体8。
8号病人满脸堆笑,脸上的褶子挤成一团,像朵大菊花,衣服的扣子七上八下,露出瘦骨伶仃的胸脯,他搓搓手,问江曾:“请问,你有粉笔吗。”
“粉笔?没有。”江曾一愣,摇头道。
“哎,没有粉笔怎么办,一会还要讲课呢。”
8号愁眉苦脸的说,江曾这才看到,在不远处草坪一侧的大树下方,东倒西歪的坐着一群病友,树身一处凸出的树杈上,挂着一块小黑板。
“下课,下课,都给我滚!”8号直起腰,气势突变,朝那边大吼。
那群人仍旧坐在那,茫然的看着8号。
“有杀气!”有个大高个跳起来大叫,江曾注意到,这个9号,正是之前扛着拐杖跑步的那人。
树下那帮人爬起来就跑,转眼间一哄而散。
8号阴沉着脸:“他妈的一群神经病!轲子,把黑板给我拿过来,再拉一下梵高,那个废物又起不来了。”
9号轲子一弯腰,起身时,手上提起一人来,那人被他掐着脖子,掐的直翻白眼,也不知道挣扎,跟条死狗似的两条腿耷拉着,被轲子一路拖过来。
江曾生怕他被活活掐死,赶紧过去接住,扶着他来到走廊,一松手,梵高就像一滩烂泥,非常顺滑的躺了下去。
“梵高,重度神经衰弱,月平均睡眠时间6小时。”
8号蹲在走廊下的台阶上,从兜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放在鼻子下闻,打量着江曾。
“这家伙已经处于精神崩溃边缘,希望他赶紧完犊子,我想拿他做实验。”
梵高腮帮子上都是黑眼圈,都瘦脱相了,他躺在地上,眼神空空,盯着上方的空气,完全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对8号的话充耳不闻。
“有杀气!”
轲子站在空地处,倒提着一根树枝,闭目运气,突然大叫一声,绿化灌木丛里钻出一只灰鸟,鸟喙上叼着一条青虫。
小鸟歪头看着他,扇扇翅膀飞走了。
“轲子,他的病情比较简单,单纯的被害妄想症,老觉得别人要干掉他,动不动就说有杀气,我认为把他大脑皮层某部分神经截断,就能出院。”
8号闻够了香烟,又把它放回到兜里,向江曾伸出手,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我叫杰瑞,来自1878年的伦敦。”
江曾在心中翻了个大白眼,这人才真是个神经病。
他回想起白大褂告诫自己的话,终于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不过”,8号鬼鬼祟祟的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这只代号,是为了掩饰我真实的身份,其实,我是一名科学家。”
“嗯嗯,我相信你。”江曾不想跟病人较真,随口应付一下。
8号大喜,兴高采烈的叫过来轲子,把黑板挂在轲子的脖子上。
看样子,他这是要给江曾上一课。
“人体,是第一序列武器,借助最新的科学技术,根据我的研究,当这个曲线上升到x点时,利用伽马射线和。。。。。。”
江曾不想搭理这群疯子,可看到8号认真的样子,又不好直接走开,这时,手机滴滴响起,是班级群消息。
朱老师:江曾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可能需要进一步治疗。希望同学们能够看在同学情谊的份上,积极踊跃的帮助他一下。
“我爸爸是医院专家,可以帮他联系最好的医生。”
“老师,我们给江曾捐款吧。”
“朱老师,他现在哪家医院,我们去看看他。”
同学们的话让江曾很感动,他似乎能看到手机那头,众人关切的样子。
然而,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出现了。
陈庆:“他妈的,江曾你别落到我手里,我非弄死你。”
陈庆的发言,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怎么回事,陈庆,江曾哪惹到你了?”
“又发什么神经。”
“把他踢了!”
陈庆又连发数条,连带着把一些同学也骂上了,聊天界面全是他打出来的脏话。
这次他总算脑子在线,没有把自己被江曾暴打的事讲出来,他只是在群里不停的说脏话,最后管理员忍无可忍,直接把他踹出了群。
这个陈庆,一开始追求林珊珊失败后,就把怨气撒到江曾身上,不过原来他以为江曾肯定能成功启神,所以不敢太过分。
直到江曾启神失败,彻底失去成为天启者的资格,他这才敢跳出来挑衅。
即便后来林珊珊答应了他的追求,陈庆还是觉得看江曾不顺眼,一有机会就羞辱江曾。
其实这是一种非常没品的行为,不过他这人本来就没啥素质,也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多low。
那些脏话还留在群里,这家伙素质低劣,说的话也难以描述,江曾难忍心中怒气:上次打他打轻了!
那道暖流又出现了。
“有杀气!”
9号轲子大叫一声,横枝如剑,指向江曾。
“啊呀!”
梵高忽然惨叫,捂着眼睛从台阶上滚落到地,在地上滚来滚去,一边发出痛苦的哀嚎。
江曾一惊,冲过去想把他控制住,梵高死死的抓住他的胳膊,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看着他,像是看到了魔鬼。
瘦弱的梵高力气大的吓人,江曾感觉胳膊快要被他给掐断了。
院里其他病人听到梵高的尖叫,像炸了窝的鸡群,满院子乱窜。
一群穿白大褂的护工跑过来,按住梵高,在他屁股上狠狠的扎上一针。
梵高挣扎了几下,安静下来,哼哼唧唧的还抓着江曾的手不放,两名高大的男护工强行掰开他的手指,把他往休息室送。
地面上有一个东西,江曾捡起来一看,是一支光秃秃的画笔。
“梵高这是怎么了?”他疑惑地问8号,“他经常这样吗?”
夕阳摇摇欲坠,染红了半边天空。
8号盯着江曾,眼神深邃。
他背着手思索了一会,才意有所指的说道:
“梵高其实是个睁眼瞎。可刚才这种情况,很明显,他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