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0年6月1日,南海公司股价:820镑每股;
1720年6月15日,南海公司股价:620镑每股;
1720年6月30日,南海公司股价:80镑每股。
伴随王室的大规模清算,大量投资者挤兑,要求兑换现金,股价基本全数蒸发,曾经破千的神话化为了废纸。
信仰崩塌,南海公司高管出逃。
这短短一个月来,西区的自杀人数超过了100人。
肯辛顿宫,王室居所。
早晨的花园里已经见不到常来用早膳的贵族少女们了。
贵族不是那些中产或者东区的普通人,他们的地位和体面是用钱堆砌来的。
仆从、马车、宴会、礼服、交际圈、政界关系......这每一样都需要用钱来打点。
而在过去,这些贵族每天不工作,只靠祖上受封的产业就能够过得体面。
可一旦祖产被掏空,他们就会失去做贵族的资格。
他们就像是玻璃瓶,虽然精致漂亮,但只要被砸碎一次,就再也没办法复原了。
那几位贵族少女的家族,将自己的大部分资产一股脑投进了南海公司,希望在这次狂热中一举跻身为顶级贵族。
于是股价崩溃后,少女们也就没办法继续从容地享用下午茶,也没办法露出精致的笑容,打赌哪个村子在今年冬天会饿死、冻死更多的人。
她们养的狗被当做赎债送去了东区的屠宰场,她们自己也面临着被家族“卖”给富商的未来。
清晨早起的奈雅莉丝推开窗,从容优雅地享用早餐,阅读报纸。
头版下方是一则讣告。
【玛丽·艾德琳小姐,年方十七,昨夜失足落水于海德公园湖畔。】
【家属沉痛哀悼,特此告知。】
奈雅莉丝放下银匙,笑着自言自语:“失足落水?不如说她是穿着上个月还炫耀过的裙子,像块石头一样砸下去了。”
这位玛丽小姐上个月还在晚宴上嘲讽一个女孩:“连好点的马车都坐不起。”
这一个月来,陆陆续续有这样的讣告登报,都是一些小贵族。
不过也有大贵族嫁女的广告,经过这次灾难,一些大贵族的开销也捉襟见肘了,只能把女儿当资产送出去。
总之,为了渡过难关,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奈雅莉丝很满意这场持续了一个月的大戏,这是她最喜欢的结局。
“这就有意思多了嘛......”
......
......
七月。
伦敦东区一切如旧。
“哥......你要不睡会儿?”
旅馆里,圣女有些担忧地看着双眼像是怨魂一样的秦尚远。
他一整年都没睡过觉了,每天靠着冥想休息。
一个月、两个月还好,但时间长了就算是逆位骑士也会受不了的。
秦尚远并不是不想睡,而是进入梦乡之后,残留的匍匐死梦就会找上门来,然后将他拖进无尽的噩梦。
这样睡一觉,起来比不睡觉还难受。
秦尚远听说科学家做过一个实验,老鼠被剥夺睡眠之后会在两到三周内暴死,人类没有实验,但估计猝死的风险很大。
一整年不睡觉,对于逆位骑士来说也是相当的壮举了。
但最近他觉得自己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看东西开始重影,心流状态也不能很流畅地进入。
看来还是得让这具身体休息一下。
秦尚远叹了口气,躺到了床上。
“梅菲恩陪秦翟睡。”梅菲恩奶声奶气地说。
她手脚并用爬上了床铺,调整好姿势,乖乖地蜷缩在秦尚远怀里。
“我看是梅菲恩想被秦翟抱着吧。”圣女皱皱眉,随即无奈地摇头,看向哥哥,“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在门外。”
“没事,你去忙吧。”秦尚远替梅菲恩掖好被子。
结果这小孩睡着得比他还快,甚至打起了鼾。
圣女放心出了门,转眼却看到了一位侍者在等着她。
“秦小妹小姐,”侍者说,“来信说您有位朋友今天下午会到泰晤士的港口,您可能需要去接一下。”
“来信?”圣女很奇怪,“什么来信?”
可侍者并没有把信给她,而是示意她下楼。
圣女一头雾水地走到了旅馆门口。
天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鸣叫,圣女愣了下,下意识地抬起手臂。
一只花色羽毛的小型猎鹰扑腾着翅膀落在了她的手上。
“迅鹰?”圣女愣住了。
这里为什么会有策天寺的迅鹰?
迅鹰眨了眨黄澄的眼眸,将喙中衔着的一封黄纸信放到了圣女手上。
圣女看向封戳,是策天寺的印,还是红标。
在华夏,策天寺的红标意味着紧急事件,但显然这里不归策天寺管辖。
圣女翻开信封,只写着到港的时间和位置。
她回头看向店门内,时间差不多了。
......
......
“幸运号”商船缓缓驶入泰晤士河的港口。
“子玉小姐,我们到了。”仆从在耳边轻声提醒。
“咳咳......”
身穿灰青色马面裙的白净少女轻咳两声,缓缓起身。
她伸出纤纤玉手,接过了仆从手中的长檐帽,斜戴在头上。
整了整香囊,看了看手上的银饰,又紧了紧手腕上黑绳系着的小玉环。
夏子玉抬起帽檐,将目光放向甲板外的港口。
她提起箱子:“走吧。”
“欸欸欸小姐......我来提吧。”仆人慌乱跟在夏子玉身后。
“旅途愉快,美丽的小姐。”
甲板上,托马斯船长笑着跟这位容貌出众的东方美人告别,不由得想起了一年前帮他修复商船,又嘱咐他多吃柠檬和柑橘的那位秦医生。
东方人真神奇。
托马斯船长抽着烟斗,在心中喟叹。
“小心点!瓷器砸碎了回去掉脑袋!”
两广总督府的张大人对着劳工们吆五喝六,瞥了眼脚步轻盈的夏子玉。
“再见,张大人。”
夏子玉笑容灿烂。
“没有家教,跟那个秦翟一样。”
张大人假笑着点头,暗自腹诽。
踏上舷梯的瞬间,夏子玉看着舷梯下等着的人,愣了下。
圣女静静地等在舷梯下,看着那张酷似夏蔷柔的脸。
原来这就是综合了玉奴和蛮儿姐姐优点的长相......
真的好漂亮。
秦以乐没正式见过夏蔷柔,只是在资料里见过这位夏家二小姐。
夏子玉莲步轻移,提着箱子走下了舷梯。
“小妹。”夏子玉嘻嘻哈哈地打招呼,“我还以为秦翟会来呢。”
“哥哥在睡觉。”圣女如实说。
“睡觉?”夏子玉双目微虚,“不会是不想来接我,故意装睡吧!”
“不是,哥哥一年没睡觉了,状态不是很好。”
圣女一边帮她将行李提上马车,一边解释了这一年的大概。
马车行驶在东区的街道,朝金锚旅馆去。
“原来这一年,你们做了这么多事......”夏子玉听完,默默地鼓起掌来。
“子玉阿姐怎么来了?”圣女问。
“哼,”提起这个,夏子玉就像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策天寺出动,哪有不带上二当家的?反正我是软膜硬泡了好久,阿爹才答应我来的。”
“一路上很辛苦吧?”圣女问。
“不辛苦,路上风景可好了。”夏子玉好奇地打量窗外的一切,“原来这里就是伦敦啊,跟京城完全不一样。”
车轮滚过石板路,圣女看着夏子玉的侧脸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面前的子玉阿姐,有一股生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