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殿的冯正,并未和邹吾有太多交集,各自选了一条路,上了自己的马车。
三大部军统帅,在赵凉可以说是位高权重,如果三人之间私底下有什么交情,这不是赵凉朝的强强联合,而是上赶子的送死。
他们的陛下,是什么人,三人都很清楚,那可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别看三人身居高位,但始终要记得,自己手中的权势,不是靠自己的能力得来的,而是苏泰给的。
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要忠于苏泰,只有这样,才能保命,但可惜,他们三人中,年岁最大,也是最经验丰富的宰辅郑源,却偏偏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太自以为是,甚至敢拿西部军来威胁苏泰,这已经是触碰到苏泰的底线,别看苏泰对他笑呵呵的,同意他返回西部军,更对他寄予厚望。
实则郑源在殿内开了这个口后,他的生命便进入倒计时了,苏泰对郑源,本并不想动杀机,但谁让郑源自以为是,或多或少的威胁苏泰。
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苏泰这人,他并不是因为郑源在殿内争吵,打了去泰的脸面才动的杀机,而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自视甚高,甚至主动请缨,以西部军做表率,势必要杀一杀苏祁安的威风。
就是这句话,足够让郑源彻底没命了,只可惜郑源这脑子,明显有些不够用,在临走前,还看不出苏泰对他的杀机。
既然他找死,就算冯正、邹吾二人想救,也根本不可能,只能送他上路了。
至于解决了郑源,西部军由谁来控制,冯正的心里大致已经猜到了人选。
如果苏泰真让此人接管西部军,就说明他赵凉算是彻底倒向北边荣国,苏泰心甘情愿的做荣国傀儡。
对这些,冯正并不在意,也并不多言,他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事,至于其他的,哪怕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怎么也不会算到他身上。
而且现在的他,也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的走,郑源如果死了,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省了不少麻烦。
坐在马车上的冯正,轻喃摇头,“郑宰辅,这也算是你能替西部军最后做的贡献了,你就安心上路吧,剩下的,咱家会替你看着。”
马车飞驰,很快离开了宁州城,这次离开宁州城的马车有不止冯正,还有邹吾和郑源。
特别是郑源,在他得到苏泰的调令后,哪怕面沉如水,但内心却是颇为激动,哪怕离开了宁州城,依旧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对郑源来讲,这次的殿内争吵,虽然有些唐突,但起码让他如愿的回到了西部军,这便已经很好了。
在加上苏祁安突然要主动发兵的神助攻,更让他在苏泰面前显露一把,即便苏泰在不愿,也得迫于现实考虑,把他调回西部军。
而回到西部军的郑源,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只要他返回西部军,基本上便能控制起来,在和苏祁安的甘蒙联军打上几场,无论胜败,他对西部军的掌控,只会越来越深。
最终,即便想让他抽离,也根本不可能,经历了大凉巨变,诸王混战,他从最开始归顺苏哲,到后来又归降苏泰,让他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
想要在乱世中求的自保,甚至稳住根基,靠的不是自己在先朝时什么国公、宰辅的身份。
这些东西,说到底不过是虚的,在天下太平时或许有用,可一旦碰上乱世,任何的职位都没有手握军权要实际的多。
只有手中有兵权,掌控军队,不说自己拥兵自重,割据一方,但起码也不是随便任何人想动你就能动你的。
哪怕是他们的陛下苏泰,也不敢对他轻易下手,就是为了顾及西部军的影响,这是郑源在乱世期间的深刻认知。
所以为了日后自己有命活,甚至能和苏泰、苏祁安这些人有谈判的资格,必须要手握兵权,掌控军队。
之前在赵成病逝,他全面指挥宁州兵,便初有成效,但他的掌控,还是让苏泰有疑心,因此在新凉南方战事平定后,为了备战,首先扩大了军队的数量。
将宁州兵为根基,扩编成西部军,将他控制的人全部稀释,同时借口为了让各部军统帅能够适应各部军,将其互调。
这下都是对他的一种防备,郑源看的很清楚,当时的他却是没有资格和苏泰叫板,时机还不到,只能默默顺从。
而顺从的结果就是赵凉的三大部军在首战中,悉数大败,最终不得已将他重新调回了西部军。
而重回西部军的郑源,已经想好了。第一时间就召集自己的心腹,让他们迅速渗透西部军的主要位置,而后在后面要与甘蒙联军的战事中,借故将苏泰安插的人,一一清除。
要以最短的时间,掌控西部军,只有这样,他才有资格和苏泰谈本钱。
今日在殿内发生的事,郑源不蠢,他能够看得出苏泰对他已经有露杀机的意思。
因此,时间对他来讲还是很紧迫,好在苏泰最终放了他出城,只要他回到西部军,苏泰在想对他动手,就得掂量掂量了。
这次郑源算是鱼回大海,鸟飞天空,任由他肆意翱翔。
就在郑源心里这般谋划,突然,他乘坐的马车像似跌入一个大坑。
砰的一声。
车轴直接断裂,一个车轮瞬间飞了出去,郑源都来不及反应,连人带马直接翻滚十几丈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经过这么一摔,马车早就四分五裂了散架了,他的马夫直接当场身亡,好在这次出城的,除了郑源,他的身边还有一批卫队,人数不少,也有上百来人。
这些人立马冲了上去,在四分五裂的车内翻找,还是让他们找到了郑源。
不得不说,郑源也算幸运,遭遇这么大的意外,竟然没死,只是脸上有些擦伤,小腿骨折,在卫兵的搀扶下,爬了出来。
只是他爬出来的瞬间,根本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对着四周卫兵大喊。
“快,展开防御,有埋伏!”
郑源的大喊,让卫兵一愣,四周是一片安静,哪里会有什么埋伏,但他们的主帅都这么说了,自然会按照命令就做。
只是在他们刚才的一愣下,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瞬间,他们的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破风声,一道道箭矢如同箭雨,从远处四射而来。
一时间,这些没来得及反应的卫兵,皆是中间倒地,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手持盾牌将郑源围了起来,刚才的箭雨,直接让他们伤亡了三分之一。
这下卫兵脸色紧绷,对着射箭的方向大喊,“藏头露尾的鼠辈,有本事出来,敢在宁州动手,你们好大的胆子!就不怕被围剿!”
卫兵的呵斥,不一会,在他们眼前,有着上百来人的身影冒了出来,这些人身穿黑衣,各个蒙面,直接将郑源等人围了起来。
见到这些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卫兵眉头紧皱,他们断定自己是遇到了当地的盗贼。
赵凉境内,可没想象的那般太平,特别自从他们陛下扩军备战,更加深了境内的混乱。
别看扩军六十万,军力威武,谁也不敢招惹,但这种军力充沛却有很大的代价,需要底层更多百姓出民夫供养。
这么庞大的军队,早就把赵凉底层的百姓给压榨空了,因此有些百姓为了生计,只能铤而走险,选择上山做了盗匪。
所以,赵凉境内,也就除了州城,和其他围绕州城附近的几座郡县,治安稍微好些,其他地方,特别是靠近边境地界,治安都不太好。
许多山头的盗匪数量之大,都有上千人,如今算算距离,差不多已经到达宁州西部,而眼前这些人,看衣着就知道肯定是当地山上的盗匪。
这些盗匪胆子越来越大,竟然敢对他们出手,这让卫兵脸色不悦,对着眼前的盗匪又是一阵怒斥。
“让你们的头出来,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对我们出手,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西部军的人,此地距离西部军营最多只有四五十里,你们这些狗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给你们一个机会,趁早乖乖让开,说不定给你们一条生路,要是不让,就等着西部大军将你们彻底剿灭...”
领头的卫兵话音刚落,迎接他的就是极速射来的一箭,这一箭目标之准确,一下子就将开口的卫兵一箭射中脑门,当场死亡。
“错不了,杀的就是你们西部军。”
听着黑衣人如此嚣张跋扈的声音,其他的卫兵皆是脸色铁青,各个按压不住,就想出手将这些垃圾给杀光。
别看他们只有六十多人,但眼前这些人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入流,只要出手,势必将他们彻底击溃。
本来是想以最小的代价,能让这些垃圾自行退去,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敢主动出手,这就是打脸了,不杀了他们,难消心头之恨。
就在众卫兵准备出手,将这些乌合之众一举击溃,突然,被他们保护起来的郑源制止了他们,同时,他的声音在众人耳边淡淡响起。
“别出手,这些人不是盗匪,而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