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烨走过陈韩魏三家的摊点前,看着那空荡荡的摊面,就只剩几个掌柜伙计守着,心里暗暗生凛,“老东西这次真的要下狠手了呀……”
这时,他又注意到摊位的一角坐着个身躯佝偻的老人,于是左右看了看,朝老人走了过去。
“老江,此地不宜久留,你回河间去吧。”
“世子?”老人一听立马站了起来,恭敬说道,“老朽遵命。但走之前,有句话想告知世子。”
“说。”
“如今的青州三大家,今非昔比,他们那里肯定出了大相师,望世子多留个心眼。”
“大相师?”梁烨眉头一皱,“你如何肯定?”
“他们今次大会摆出的石头,定价有问题!几乎每一块石头的定价都极为精准,正好卡在石头的真实价值附近,说明他们将每一块石头都看得十分通透,这绝非寻常人能办到,只有功力深厚的大相师才行。”
梁烨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点头道:“青州三大家盘踞岷山多年,出个大相师也并非奇事。他们跟我们向来各行其道,井水不犯河水,用不着太担心。”
老江摇了摇头,沉声道:“老朽以为,此事不得不防。过去岷山跟云山各行其道,那是因为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威胁不了谁。但这位大相师的出现,或许会令局势发生倾斜。”
听了这话,梁烨沉默了片刻,沉声道:“这一个相师,有这么大本事?”
老江缓缓道:“从此次大会的表现来看,青州三大家明显在刻意隐藏这位大相师的实力,这说明,这位大相师非同小可。照我猜测,他的实力,在我们兄弟四人之上!”
“这么厉害?你何以如此肯定?”梁烨微微一惊。
“只凭一件事,我让人跟在那些人身后看过,青州三大家在此次大会上收购了许多石头,但一个都没切!这可不像他们往日的作风。
过去几届大会,‘玉魁’的名号几乎都落在三家头上,而这一届,他们居然全都不切石头,说明他们对买下的那些石头,是何等自信。
这等大会于他们而言,简直就像送钱一样。世子可以想象,隐藏在他们当中的那位大相师,该是何等实力。我们兄弟四人自问,可没他这种本事。”
梁烨听得微微点头,神情变得凝重起来,“明年云山矿脉的开采权也将重议,倘若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的确是个威胁!”
思虑片刻,沉声道,“此事我自会派人去查一查,三大家族总共就那么几位老相师,那位大相师一定在他们当中。”
老江摇头道:“依老朽之见,那位大相师的身份绝对出乎意料,多半,不在那几位老相师当中。”
“哦?你有怀疑的人选?”
“那几位老相师都是行业里成名已久的老手,哪用得着遮遮掩掩。就那位大相师展露出的实力来看,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云之相!
云之相术已失传数十年,那是严家祖传的技法,依老朽之见,那位严会长,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大相师!”
“那个严良?他才多大年纪?”梁烨很是诧异。
“正是因为他年轻,所以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试想,青州三大家何等心高气傲,为何会同时将自家的女儿嫁给严良做妾?还甘愿奉他为会长?
刚刚他们一路看石头买石头,那位严会长全程都在。我想,也只有他这样一位非凡的人物,才值得三家的老爷,还有那么几位老相师,来集体给他打掩护。”
老江不仅相术超群,而且是王府的智多星,眼盲心不盲,看人看事用心不用眼,梁烨对他的话很是信任,一时间,神情又变得凝重许多。
“严家经商有道,历来也出过不少大相师,不过从未涉足岷山以外的矿产。且看看这个严良是个什么货色吧,他若是只在南齐做生意,那他有再大的本事也与我们无关,倘若他敢把手伸到云岚省……”
说到这里,梁烨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凶光……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这一晚,南兴商会举杯欢庆,喜气连天。与此同时,在城中陈韩魏三家的大宅中,也正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杀戮!
三座宅邸的附近全都有成队的士兵把守,闲杂人等无法靠近一步。夜色刚刚降临,成群的黑衣人便进入三处宅邸,手段狠辣,见人就杀,鸡犬不留。
门口有人持刀把守,府中无一人能够逃生。两个时辰内,三家几百口人全部被装进了裹尸袋,送去城外一处山脚下,跟陈韩魏三位老爷的尸体,埋在同一处大坑里。
三个声名显赫的豪门世家,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夜,对余成则而言,是有生以来最煎熬的一夜。
他身为平江节度使,对城中的兵马调动再清楚不过。未及入夜,就有人拿着兵符,越过他直接去府兵大营调遣兵马。他所有的老部下被全部停职,关押一处,等候审讯。
他知道,只有许信能下这样的命令……
此刻,他在书房里焦虑不安地踱着步子,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他知道,此刻城里定有大事发生,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无法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怎么会这样?怎么……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天了?定是皇上要动手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为何皇上突然就下了这样的狠心?六王爷呢?他能不能做些什么?
就因为今天在花玉大会上出了一点骚乱么?这么一点小事,就这么被揪着不放?就这么一点小事,撑死了就问我个渎职之过,何至于这么严重?”
他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来到书房外,小声禀道:“老爷,青州那边有消息传来。”
“说。”
“知府大人下令,明日押周兴来州府受审。”
“明日?这么快?”余成则心中一沉,暗道,看来真的要对我下手了!
急思片刻,沉声说道:“去将那丫头带来,明日定不能让周兴开口!”
“是!”
次日清晨,周兴坐在囚笼中,被一大群士兵严密看管着押往州府衙门。
街道两旁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对着囚车指指点点。不少人已经听说过周兴的名号,纷纷出言痛骂,甚至对着囚车丢鸡蛋菜叶。
周兴目光呆滞,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囚车轱辘前行,走得很慢,似乎是押车的差役有意让围观的百姓发泄心中的怒气。
周兴茫然望向那些对着他斥责痛骂的身影,突然!他的眼睛亮了!他看到了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身影!
人群中,有一个粗布衣衫的姑娘,泪如雨下,满面凄楚,痴痴地望着他。那是他的女儿,是这个世上唯一能让他的铁石心肠变得柔软的人。
他赶忙爬了起来,靠近囚笼边上,老泪纵横地望着她。父女二人泪目相对,一言不发。
这一幕,早已被藏在人群中的几人清楚地看见,并顺着他的目光,锁定了那姑娘的位置。
他们迅速行动,如鱼穿插,转眼就来到姑娘身旁,“砰砰”两下,将姑娘身旁的两人一击打晕,然后带着姑娘迅速离开了现场。
“看见了?你女儿被我们救下了,一会到了府衙,知道该怎么说吧?”囚笼边的一个官差淡淡说道。
“你们能保她平安无事?”周兴沉声问道。
“你女儿又没犯罪,我们何故为难她。将事实交待清楚,将幕后主使揪出来,我们会给你女儿一笔钱,让她安安生生过下半辈子。”
“当真?”
“自然当真。不过我要提醒你,将事情交待得越清楚,我们就能将主谋的势力清扫得越干净,那样你女儿就会越安全。若是残留一些余孽同党,搞不好他们事后会找你女儿报复。”
周兴沉思片刻,重重点头,“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