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会可开得不算成功。
茅丛峰带着不知是高兴还是郁闷的复杂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闷坐着,脑子里还在回放着会议室的画面。
会议室的科股长们还没有缓过神来,有些目瞪口呆地围着丁叮晓想说些什么。
滕祥秋来之前,通过郝大奔对后勤科,虽然做了些功课,但与众人真的不熟,不愿意掺和他们的聊天什么的。
走到一边,将综合股股长仲卫城拉上,问:“仲股长,我的办公室是哪间?”
仲卫城愣了一下,眼睛迅速转了几圈,才笑道:“哎呀滕副,看我忙昏了头,都把这事忘了,是我的失误,对不起,滕副,您看,要不……您暂时用郝副那间办公室办公怎么样?反正郝副也很少来科里办公。”
滕祥秋听了,嘴角抽了抽,脸色拉了下来。
“仲股,不怎么样!郝副科长在不在科里办公,他都是后勤科的副科长,他的办公室就没有理由取消。我更不可能去占用他的办公室!”
仲卫城一看滕祥秋拉下脸,心道,这滕副年纪轻轻的,好大的煞气呀!
有些心虚地道。
“对不起啊,滕副,你被任命为副科长太过突然,后勤科办公用房也紧张,我还来不及准备呢。”
突然吗?
鬼扯蛋,我都延后一星期才能队上报到,你跟我说太突然?
“是吗?”
滕祥秋眼睛突然放出一道光,盯着当面撒谎的仲卫城。
仲卫城不敢与滕祥秋对视,低眉地道,“后勤科真的现在没有空余的办公房,要不,您暂时与郝副挤一间办公室?”
滕祥秋并不要求自己要单独一间办公室,但综合股这是明显不拿自己这副科长当回事,有欺负人的味道,这是不行的。
见仲卫城服软,也知道后勤科确实没有多余的办公室,这才口气转缓道:“可以,你去安排吧,我的要求不高,与其他副科长看齐就行,有个地方办公就行。”
哼,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病猫!
说完,背着双手走了。
仲卫城看着滕祥秋的背影,心中一时有些凌乱。
他是丁叮晓的心腹,平时除了总支书翁志诚,其他副科长还真不放在眼里,没想到在年轻的滕祥秋面前,怎么有些心虚呢?
他也搞不明白,只好去请示丁叮晓,怎么办?
滕祥秋反正不急于开展工作,他还要好好观察观察,好好调研一番,看看工作从哪里着手,砍柴不误磨刀功。
丁叮晓一下子甩给他分管半数的股室,明显不怀好意。
这些股室,除了小卖部、运输队会有些时项外,其他股室都是耗钱耗米无底洞的股室。特别是住房股和文体卫生股,要想出政绩,没有投放一定的资金,是不可能的。
现在地质队每年上级下拨的经费这么紧张,是不可能有多少经费投在改善职工住房的。要想改善职工家属的住房,渠道有3条,一条就是多与地方政府联系,争取地方政府划拨一些部队、工厂或其他单位迁移空出来的空房,比如尖背山分队原来的住房,就是部队野战院搬走后留下的医院住址;第二条就是利用上级下拨的有限经费,尽量多建一点简易住房,比如现在队部和分队建的活动板房和用竹片编的干打垒油毛毡棚子等;第三条就是就地向当地老乡租民房,解决部分随队家属的住房。
无论是哪一项,工作难度都是很大。
这一项,后勤科历来没有做出什么成绩,职工们也是怨声载道,丁叮晓把这块划给滕祥秋,既有架空段云森的目的,也有甩锅给滕祥秋意思。
至于文体卫生股就是空壳股室,极少开展活动,一年能放一两场电影就不错了。
想从中出政绩,还是洗洗睡了吧。
就算这有限的资金,也是被丁叮晓死死地抠在计财股,别的股室想动用1分钱,都像要了丁叮晓的命。
除非有些资金是指定要划拨的,例如器材采购,他是不得不拨付,但是其他的经费,能不出的,他坚决不出,非要出的,也是抠了又抠,抠到你放弃资金的申请,所以后勤科这几年很少出成绩,几位副科长都是在混日子,过一天是一天,得过且过。
计财股被丁叮晓紧紧抓在手心里,其他要费巨资才能做出成绩的股室却甩给滕祥秋,这不是给滕祥秋压担子,而是给他挖了一个大坑。
滕祥秋想要开展工作,少不了被各种拿捏卡压。
但是没想到,滕祥秋竟然毫不客气地全盘接下,这是滕祥秋初生牛犊不怕呢,还是他真的有本事吃下这么多的股室?
一时,丁叮晓也是懵了。
当然,对于滕祥秋来说,这些股室给不给他分管都一样。
不给他分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搞个小卖部,躺着就能搞好。
给他分管,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照样可以做得好好的。
这些股室,管理得好,个个都是生财之道。
这对于一个从后世来穿越者,化腐朽为神奇就是小菜一碟,何况他还是一个修炼者,拥有一个可升级的空间与1分购系统平台。
问题是这些股室自己没有独立的财务,资金的进出都要受到丁叮晓分管的计财股控制,丁叮晓要控制滕祥秋很容易,这让滕祥秋很不爽。
别忙乎半天,全给人作了嫁衣。
这事,还得跟分管副大队长茅丛峰好好掰扯掰扯,争取自己分管的这些股室有独立的财务管理,或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将计财股也纳入自己的麾下。
估计有点难度。
但也仅是个难度,一切还是有可能的。
将个中缘由厉害跟茅副说清楚,茅副如果公正,自然应允,如果有私心,无非就是利益够不够的问题。
地质队虽然经费紧张,那是针对办大事时候。
这时刚刚建国,百废待兴,外国势力还对新国进行疯狂的封锁,全国都一样,不仅仅是地质队地管样。
但办小事时,经费并不困难,想反,各科室还有一些机动的财力,甚至个别的科室还有小金库。
就大队本部,其他科室滕祥秋不清楚,但后勤科丁叮晓是绝对有小金库的。
这是滕祥秋从老实人郝大奔嘴里知道的。
郝大奔之所被丁叮晓排挤到分队留守处看仓库,就是郝大奔多次检举揭发丁叮晓私设小金库,而且反对用小金库给大队领导多次违规发放各种福利和补贴,过年过节还给主要领导送物送钱。
但是所有的检举揭发不是石沉大海,就是查无实据,郝大奔反而因举报不实,影响同志之间的团结,被领导多次批评。
结果,他就是发配到分队留守处看守仓库。
而被检举揭发的、工作实绩年年排末位的丁大科长却长期稳稳地从在科长位置上,小金库照设,礼照送,他的官照当,逐渐在后勤科形成唯我独尊的局面。
对他们已经形成的利益的链,滕祥秋也不会傻得去硬碰。
郝大奔的路他是不会走的。
滕祥秋虽然年轻,但不是贲青。
扯远了,滕祥秋收回心神,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自己想做些事,还不是免不了也要向有关部门和有关当事人输送一些利益。
不舍得那些利益,同样很难办成事。
要想有所作为,牺牲一些利益也是在所难免的。
在外面愰了一圈,又溜进了茅丛峰的办公室。
“咦,你揽了那么多股室分管,不抓紧去办理交接,赶紧地把工作开展起来,还要闲心跑到我这里,难道还有什么问题没解决吗?”
茅丛峰奇怪地看着走进来的滕祥秋问道。
滕祥秋一副愁眉苦脸地道:“茅副,难道你没有感觉到有问题吗?我刚才想了想,问题大着呢?我一上来,领导就给我身上压这么多担子,你和丁科长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是不是上了你和丁科长的当了?”
茅丛峰听滕祥秋这样说,愣了一下,脸上微微地有些发烫,心道,不会被这小子发现了什么吧?故意微怒道:“你想多了,你不是年轻吗?而且工作能力这么强,能者多劳嘛,怎么?有错吗?还是你怕了?”
滕祥秋拍拍胸脯,一副舍生取义的样子。
“我是怕挑担子的人吗?……领导,我是怕我正在前方撕杀的时候,后方有人捅刀子。”
“胡说八道,你把我们看成什么了?”
“茅副,我先问个问题,比如我分管的小卖部、运输队赚到的钱,我能自主支配吗?”
“这……肯定不行,财务管理肯定得一支笔。”
“好,那我分管的器材股、大食堂、住房股、文体卫生股,需要的采购资金、修建预算和活动经费,你能保证及时足额拨付吗?”
“这个……你也知道,全国上下,各单位都经费紧张,我们办事要量力而行,关于经费拨付也是要统一管理的,花小钱,办大事,这是原则,放心,既然让你开展工作,经费肯定是有的,但不多,你要好好节约着花。”
滕祥秋暗道,话说得真冠冕堂皇。
继续问道,“要是丁科长到时卡着不拨经费呢?你不要跟我说,保证不会。”
茅丛峰嘴角抽了抽,这话真不好接,因为丁叮晓就是这样的人,说心里话,他也很不想被丁叮晓腐蚀,但是他也不知道,他自己从两袖清风开始,逐渐与丁叮晓人情往来,然后就随波逐流,一发不可收拾了。
滕祥秋笑道:“茅副,我相信刚才的会上,丁科长根本没有经过你同意,就以你的名义甩出了一大堆股室让我分管,其实是不安好心的,既给我拉来一大波仇恨,又当面给我挖了一个大坑。这个坑我要是不跳,你们一定会说我没有担当,我要跳了,就等着他给我穿小鞋,卡脖子。领导,明人不说暗话,大不了,我撂挑子,不干了,回留守处继续看我的仓库。”
茅丛峰的脸黑了黑,沉默了好一阵,才叹了一口气道:“滕祥秋同志,你说得太严重了,不要把同志想得那么不是,是吧?……那你说说,你想要在什么条件下才肯接受分管这些股室?”
滕祥秋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认真地道:“条件很简单,我分管这些部门,财务单列。或者后勤科再设个计财(2)股,专门管理我分管这几个股室的财政资金,计财(2)股由我分管,由您监督,没有我的签字,计财(2)股的资金不得随意动用。我的保证是,保证完成或超额完成队部下达给我这些股室的任务,同时,计财(1)股能为大队提供的预算外收入和其他福利收入,我计财(2)股在计财(1)股的基础上翻倍提供,并且保证不截留挪用1分上级的拨款,完全是由我分管的这些部门经营的盈利上缴。”
“你能做到吗?小家伙!”茅丛峰目露怀疑地看着滕祥秋。
“做不到,那还不简单,反正都是在你的监督下,只要一项没有完成,你随时可以撤掉我呀!”
“这样吧,你提的这些,我个人也不好马上表态,等我向大队长汇报后,再给你答复。”
“行,我等你们的决定,不然,我就只接小卖部一摊,或者回尖背山留守处看仓库!”
滕祥秋也不是不懂以退为进道理。
反正全家都迁进县城了,房子也买了,妹妹与穆家姐妹的就学也解决了。
他一个挂逼,就是被开除了,在县城也会比别人混得好。
他心里其实有一本账,分管的这六个部门,小卖部、运输队都是赚钱的行当,器材管理股,器材采购上级会下达计划,同时也会足额拨采购资金。
这时的地质队所使用的器材与其他零配件,对后世来说就是淘汰的垃圾。
滕祥秋1分购系统平台1分钱就能买10件,上级的拨款简直是白给他送钱。
大食堂,他向茅丛峰承诺过,只要他分管,肯定能将食堂的伙食提高一个档次,并且不花队上1分钱,也能保证大队领导和客人来时小灶的伙食质量,在接待方面,肯定不会给领导丢脸。
搞好大食堂看似要往里贴钱,其实他是可以将大食堂就餐的所有职工都变成他小卖部的客户,给大食堂增加福利,其实就是在赚大家的钱,或者说把他空间的产出与1分购的便宜货合理变现。
住房股正好与他创建地质队家属基地结合起来。
这时的地质队,为了多拿点野外津贴,驻地一般都远离城镇五公里以上。
随队家属的住房不是上级拨经费临时建简易房,就是由当地政府划拨其他单位放弃的空房,或者租当地老乡的空房。
城里的房子或许比较紧张,郊外甚至乡镇的房子就不那么紧张了,无非就是好坏和生活方不方便的区别。
这点,难不住他一个后世来的挂逼。
经营得好,住房股也是可以赚钱的。
虽然现在国家定的房租都很低,滕祥秋也没有打算从职工家属住房上赚房租,但职工家属集中居住,引起的其他方面的效应,就给生财开了一条广阔的道路。
比如因居民集中居住而自发形成的各种消费市场、教育市场、文化市场、医疗市场等等,就是建设住房,滕祥秋也能从1分购系统平台采购大量的便宜建材,从而合理在现实中兑现,光明正大地合理地攒钱。
包括文体卫生股,每搞一场活动,对别人来说是花钱,对滕祥秋来说就是赚钱。
虽然滕祥秋这些前卫的思想与做法,在这个时候有些离经叛道的味道,但滕祥秋又不是明目张胆地实行,而是变通地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地进行,只要行为不过激,慢慢地大家都会接受的。
(他还不知道空间黑暗森林具有隐藏一切气息的功能,要是知道,他还可以更大胆地折腾。)
在缺吃少穿的年代,谁不希望生活过得好一点,“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的说法,大家还是容易接受的。
当年打土豪,分田地,赶走小鬼子,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打败美帝野心狼,建设社会主义,无不是让劳苦大众过上好日子。
这想法,不正是滕祥秋现在要做的,不错吧?
从茅丛峰办公室出来,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你能当场给我挖坑,我就敢当面将你的军。
滕祥秋没有再回后勤科,而是将自行车一转,回县城的家了。
滕祥秋调回后勤科,没有要后勤科分配的住房,而是将自己的住房让给了队上的住房困难户。
在茅丛峰给的报到期限间,他托肉联厂的厂长宫有富帮忙在县一中附近租也好,买也罢,给弄一套大一点的院子。
宫有富不愧是肉联厂的厂长,关系多,人脉硬,加上滕祥秋是烈士后代,又是为国家立了二等功的人才,有宫厂长的关系,又有城西居委会大妈的帮忙,滕祥秋很快就看好一中附近的一套欲要出租的小院子。
最后腾祥秋亲自和房东商量,表面上还是租,实际上是买了下来。
小院子说是小,里面的房间也有七间之多。
座北朝南。
北屋是正厅。
正厅东西各有两间厢房,南面是正门,进门是一个小院子,栽有几棵果树,西侧是柴房,东侧是厨房。
茅房建在后院。
后院用围墙围着,还有好大一块空地。
(滕祥秋自己画了图纸,雇了泥水木工多人正在装修和改造茅房)
滕祥馨、穆钰臻转学进了县一中初中部,穆钰玲转学进了一小。
一中和一小都离家不远,一个在东面,一个在南面,隔两条街,在中山路118号,到一中和到一小,差不多都是5分钟的路程。
地质大队部设在青梁县西郊外五公里外的一个山坡上,这里属向阳公社的地盘。
滕祥秋把家设在县城里,主要的是方便滕祥馨、穆家姐妹读书。
前世他的初恋穆玉真高中毕业后,也是没有考上大学,这世的穆钰臻希望她能顺利地考上大学,现在是初二,离高中毕业还有3年多,如果这个平行空间与前世的历史一样,刚好赶在起风之前考上大学,即使不能继续学业,最起码理想实现了,也算完成了前世初恋的夙愿,虽然实际意义不大,算是一种念想吧。
到时看穆钰臻的想法,不想读大学,高中毕业后就抓紧给她找个工作,免得被下乡当知青去了。
妹妹和穆钰玲也一样。
等恢复高考后,再去重考大学也一样。
滕祥秋进了门,装修师傅还在忙着,但正厅里却看见很久没有露面的尹道诚,这时却在正厅里与穆钰臻说着什么,穆钰臻眼眶还有些红红的,显然刚才哭过。
滕祥秋嘀咕道,这家伙,真的会找,我们家都搬到县城来,你也能找得到我家。
他来干什么能?
穆钰臻又为什么哭呢?
滕祥秋满脸狐疑着,将自行车放好,进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