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船之上,王诗涵匆忙跑回货舱,在舱门口攸地停下脚步。
一个男人的身影背身而立,手中钢刀在昏黄的灯火下散发森森寒光。而在他的对面,谷雨倚着货箱耷拉着脑袋,陷入了昏迷。
王诗涵心下大骇,颤声道:“自立哥哥,别...”
黄自立没有回头,眼神幽幽,盯着谷雨发愣,似乎他是一副画儿或者难解的一道题。
王诗涵缓慢挪动脚步走入货舱,绕到黄自立对面,两手虚张拦在谷雨身前,防止黄自立突起暴动:“自立哥哥,他是好人,你们之间想必有误会...”
黄自立视线被阻,皱了皱眉头,他盯着王诗涵:“你喜欢他,是误会吗”
王诗涵一怔,黄自立攥紧刀,手上青筋毕露,情绪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平静,王诗涵心头打鼓,黄自立的心事瞒不了她,对她的心意更是洞若观火,但是在她心里这位仅仅是一位相熟的兄长,仅此而已。
她紧抿着嘴唇,黄自立呼吸逐渐粗重:“回答问题。”
王诗涵回头看了看谷雨,昏迷之中的小捕头眉头紧缩,似乎身上的疼痛已经追到了梦里,她心中忽地柔情无限,转过头:“不是误会,我喜欢他。”
“你糊涂!”黄自立怒喝道,脸颊打着哆嗦,也不知是生气还是伤心:“他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他配得上你吗!”
王诗涵睁大了眼睛,相比于黄自立,她显得平静多了:“我爱他,与他身份有何关系”
黄自立气急败坏地道:“没有关系吗你可曾考虑过令尊令堂,他们若是知道这件事会如何对你”
王诗涵明亮的眼睛飘过一朵乌云,她神情变得黯然:“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的,我和他不会再有什么,他...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说到此处再也忍受不住,泪水顺着腮边流下。
黄自立又是生气又是嫉妒,偏偏心里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儿,他呼吸粗重,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王诗涵。
王诗涵抹了把眼泪,转过身将外衣脱下披在谷雨身上,谷雨身子缩了缩,王诗涵坐在了他身边,向黄自立道:“他不值得你动手,坐下歇歇吧。”
黄自立冷哼一声,就在舱门口坐了下来,两眼死死盯着谷雨:“你今早出门便是与他幽会吧,那后来刺杀你的又是什么人”
王诗涵摇了摇头:“我与他久未联系,今早乃是另有要事,与他相遇乃是...乃是巧合。”
黄自立观察着她的神色:“既然不是为他,便是为了那牛大力吧”
“什么!”王诗涵汗毛乍起,惊恐地看着黄自立。
黄自立冷笑道:“诗涵妹妹,想不到你表面斯斯文文,背地里却很不老实,看来我要重新认识你了。”
王诗涵却不理会他的嘲讽:“你把大牛哥怎样了”
黄自立沉下脸:“他擅自脱离战场,有什么下场,你会不知道吗”
他将牛大力带回诏狱,施展刑讯手段,牛大力纵使是千锤百炼的汉子,但在锦衣卫阴险恶毒的逼供手段面前也打熬不住,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招了,黄自立摸不清王诗涵的意图,便暂且将他收监,瞒下不报。
王诗涵闻听此言,便知道黄自立当真拿了牛大力,她双拳紧攥,颤声道:“你...你不可将他交于兵部,否则他母亲只有死路一条。”
“妇人之仁!”黄自立声音冰冷:“他擅离职守,军法无情,定是要他脑袋落地的。你拎不清轻重,私相干涉,犯的也是包庇罪,若是兵部发现了,也不会轻饶了你,我是在救你知道吗”
王诗涵乞求道:“你可知他家中再无其他亲人,大牛哥远赴战场,家中只余老母一人,她现在又身负重伤,若无大牛哥悉心照料,恐怕时日无多,你就忍心见他母子阴阳两隔吗军法无情人有情,自立哥哥,你高抬贵手放过了他好不好”
“人有情,说的真好,”黄自立幽幽地道:“我对你的情意,你可看到了”
“你...你...”王诗涵没想到他又将话题绕到了男女私情上,思路一时没跟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对我的好,妹妹都记在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自立哥哥。”
黄自立背部倚着舱板,冷冷地看她半晌,索性闭上了眼睛。
王诗涵气恼地在腿上轻轻地锤了一记,向黄自立做了个鬼脸。
谷雨的脑袋歪向她的肩头,王诗涵身子一僵,谷雨缩了缩身子,脑袋向她肩头拱了拱,王诗涵有些痒,心里也痒,好像有只不安分的小鹿横冲直撞。
等到谷雨的脑袋拱到了她的脖颈上,滚烫的额头让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探手在谷雨的额头上摸了摸,炙热的温度让她心中一惊,谷雨牙齿打架,口腔中发出微弱的格格声,两腮潮红,呼吸极不均匀。
王诗涵慌了神,将谷雨的脑袋扳正,噌地站起身来。
黄自立听到动静睁开眼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王诗涵急急思索,忽地走出了货舱。
驾驶舱中船老大打了个哈欠,他单手操持舵轮,两眼有些失神,谷雨先前嘱咐过他不得靠岸,在目睹了岸边那一场惨烈的厮杀后,尤其是谷雨以一当十地凶劲儿后,丝毫不敢忤逆这位爷的意思,只管把船在同一片水域中放行,始终不敢靠岸。
倦意袭来,船老大张开嘴,王诗涵像一阵风似地卷入了驾驶舱:“船老大,有热水吗”
船老大哈欠打了一半,硬生生憋了回去:“有,有。”
王诗涵两手捧着一只海碗回到了货舱,蹲在谷雨面前:“谷雨,喝水。”将碗沿凑到他嘴边,谷雨在模糊中探出脑袋,王诗涵轻声道:“小心烫。”凑到碗边吹了吹。
谷雨几乎是下意识地啜了几口,喉间发出深沉的呻吟声,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王诗涵转过头:“自立哥哥,你随身带着刀伤药是不是”
“没有。”黄自立面无表情地道。
“你有,”王诗涵面色焦灼,此时也顾不得客套了:“那日在家中与我父女二人谈起你办的案子,你曾说起办案辛苦凶险,大伤小伤不断,所以那药石总是随时带着,我记得不会错,还望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施以援手。”将葱白般的掌心摊在黄自立的面前。
黄自立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