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点也不怕对方威胁,也笑了笑,道:“那我就不卸你的枪了。”
他说这话,显然是不想让程大少爷把保镖带上船。
程韶很失望地摇了摇头,叹道:“老先生可真不厚道,看来您是真的不想做我的生意了。”说罢,转身要走。
老先生眯了眯眼,叫住他:“慢着。”
程韶本来也没想走,见对方有一点让步的意思,停下脚步,脸上笑意不减:“老先生有什么吩咐?”
他说话就说话,非要把‘老’这个字眼念得更重些,仿佛在提醒对方年龄,暗讽他老糊涂。
k笑了笑,仿佛并不在意,他说:“江湖规矩,钱货两讫,您应该不会不懂吧。”
韶打了个响指,做了个手势,岸上立马有人拿着箱子走过来,打开来展示了一番,又退下。
程韶:“早就说了,我很有诚意。”
k挥了挥手,甲板上守着的人退了下去,只身边留了四五个心腹,一看就是练家子。
老先生:“人老了,留几个人照顾,应该不介意吧。”
程韶目光闪了闪,无所谓地摆摆手:“当然不介意,我很相信老板的信誉。”
这边买卖两方友好交锋,那边陈意白已经将电脑敲得快要冒火星,屏幕上快速划过繁杂的数据。
他正在尝试攻破暗网,同时也留了个心神注意应对突发情况。
暗网是隐藏在平静网络下的一条阴暗潮湿的沟渠。
这是自网络初生时,就伴生而出的阴暗面,在这里,一切官方禁止的事情都可以做,你甚至可以在上面买卖军火、毒品、以及……人命。
毒品方面有四大供货商,旗下小弟千千万,掌握欧美供应链的,大家称呼他priest。
专注亚洲的是sky、后起之秀crocodile、神秘莫测的lion。
四个人当中,国内缉毒警最了解的就是sky,大家称呼他为k,他活跃最久、最嚣张,也最容易突破,因为这种人最容易有优越感,同时也最容易轻视对手。
二十年前江海的满身功勋,其中有一件就是干掉了k的得力干将(杨成),打掉了k的一条重要供货链。
那时候k整整消失了五年,各方人马都以为他气数尽了,没想这人不知道哪里来的资金,十年前又东山再起,只是受过重创的k很难再恢复鼎盛状态。
三年前,代号‘微草’的李杳同样与k交锋,再次断其一臂,但可惜k逃了,三年后的今天,海南港口的这笔交易,是k复出的第一单。
对k来说至关重要,对警方来说,也是至关重要。
陈意白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面划动的是这个毒枭跌宕起伏的一生,这个人几次死了逃生,同警方斗了一辈子,是真正在刀锋上起舞的亡命之徒。
这样一个人在暗网修建了一条供货长链,他给这条网络取名叫‘珠穆朗玛’,意为世界上最高最难攀登的山峰。
二十年间起起落落,‘珠穆朗玛’开开关关,已经呈现了力不从心之态。
时间太长了,时代更新得太快了,而k也老了,他的‘珠穆朗玛’也已经没那么难攀爬了。
正在进行着技术性突破,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吓了他一个哆嗦,差点就点了一键清除。
这要是点下去了,他就要见太奶了。
陈意白满腔后怕,想着接电话怒骂对面,然后看到来电人备注,怒火啪的一声,稀碎。
他接起电话,有些无奈:“老大,找我什么事?”
黎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难得严肃:“你们这次的对手是k?”
陈意白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停止滚动的屏幕,上面细细密密的是k的罪行,他说:“有……有什么问题吗?”
黎元:“陈意白,你现在有实力一举击溃暗网吗?”
陈意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心虚:“没有……”
黎元:“只要你们得手,‘珠穆朗玛’不攻自破,但你现在多此一举,是想敲锣打鼓告诉那些臭虫——‘我要搞你了,快点藏起来’吗?”
陈意白有些低落:“对不起,队长……”他将手从键盘上挪开,转头不再看屏幕,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此时面无表情,眸色藏着隐痛。
黎元叹了一口气:“你明白就好。”他挂了电话,没有再就着这件事批评陈意白。
谢林看着黎元平静的神色,若有所思道:“那个小孩,是不是有病。”他说的认真,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多有歧义。
黎元愣了愣,说:“我的谢顾问,骂人不是个好习惯。”他的回话也很认真。
谢林有些无奈:“我是说,那个小孩是不是经历过什么重大感情创伤,所以有些……ptsd?”
黎元倒也没隐瞒,毕竟这也算不的什么秘密,他说:“陈意白是从尸山血海逃出来的孩子。”
那是一个冬天,那时的黎元还是个兵,意气风发,作天作地。
中缅边境线是一个事故频发的地方,而这次发生了一件极残忍的事——屠杀。
这是一场凶残的直播,警方的技术人员攻入暗网,这次的直播就进入官方的视野,于是黎元就接到了前去阻止的命令。
然而,等他们到达,已经晚了,只有陈意白被他的父母死死护在身下,黎元是从尸体下把他拉出来的。
也许人真的有灵魂,陈意白死死握住的手,在死后依然不肯松,但黎元轻声承诺:“我会替你们照顾好他的。”话落,紧握交缠的手缓慢而又郑重地松开。
就像……薪火相传的交接仪式。
那个时候的陈意白已经十二岁了,长得却像八、九岁的孩子。
他不说话也不哭,,木木地用乌黑的眼睛扫视四周,把尸山血海死死地烙进了骨骼中。
这是不敢也绝对不能忘却得血仇,那一个个惨死的灵魂,俨然成为了他的枷锁,也成为了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
仇恨让人死去,也让人重生。
谢林:“故事很沉重,但画地为牢不可取。”
黎元:“人总要有一个坚持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漫无目的地活,容易求死。”
说的人无意,听的人却入了心,谢林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蜷了蜷,低头敛眸,遮住眼中的暮色沉沉。
“总得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深情。”谢林笑了笑,“莫名觉得林宣的这句话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