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心是月老,这个身份有着非同寻常的含义。月老的红丝就有多厉害你不是不知道吧,而若是拿他本身作为封印,在他的体内封印住潘多拉病毒,那是很有可能的。”
“于是……”
“于是,你就叫诛心做了这样一个诛心台,然后让盘心引诱病毒入侵他的身体,一旦他站上了这个诛心台,诛心台的封印就可以瞬间将他封印在里面。”接下来的话,不知为何慕止息接过了头,一字一句的亲口说道:“这座诛心台要封印的不是病毒个体,而是把盘心当做是生命个体封印了起来,而病毒又在他的体内共存着,他被封印住,病毒自然也无法出来了。”
白头发男孩儿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
这便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慕止息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红色,那种眼神骇人极了:“你叫诛心从此以后再也无法变回蜘蛛、人形,你叫他以一个石台的形式一直存在下去?”
“盘心呢?他体内有着那样一个病毒会怎样?”
白头发男孩儿对上她血红的眼睛,竟然合上了眼,似乎不敢再去看她一样:“他能忍多久,病毒就会封印多久。一旦他毁灭了,病毒也会再度出现,到那时候,才是一切的终结。而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一生都……无法下来这个诛心台一步。”
慕止息的身体瞬间晃了晃,她一时失去了言语能力。
他一生都……无法下来这个诛心台一步。
他将永远以这个诛心台的形式存在。
慕止息后退两步捂住了自己的嘴。她好半晌才说话:“这些事,你们都知道?”
站在台上一直目光锁定着她的盘心,在此刻点了点头。
“为什么?”她突然问,继而冲着台上的人吼了起来:“诛心呢?诛心你也不要了吗?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啊?!你不是最喜欢小蛛了吗?为什么连他你都不要了?!”
话开到一半却突然停住。随后,她狠狠地走过去拎起了白发男孩儿的脖颈:“是你出的主意,那你就给他们陪葬吧!”
“不然呢?”白发男孩儿没有一丝害怕的模样,反而是双眼紧紧盯住她说:“不然怎样?让病毒出世所有人毁于一旦吗?别说什么还有解决的办法,至少我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也许终有一天会有解决的办法,可是在看着你们所有人一起死的选择下,我还是会选择另一种!”
“呵,另一种?那你为什么不把你自己算进去?”慕止息几乎是吼着出来了:“为什么不把我算进去?为什么他们可以牺牲,我却还活着?”
“他们也并没有死。”白发男孩儿说:“而我,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就算我死了也没用。派不上任何用场。”
慕止息狠狠将他甩在地上:“为什么不用我?我……我就根本排不上用场吗?”
白头发男孩儿的目光有着短时间的愣怔,但是继而他调转了视线:“你是世界之主,是最强的战力,我们需要你作为牵制病毒的最佳人选。”
“滚开!”慕止息一把将那人推开,然后跑到盘心面前去。
隔着高高的石台,盘心的面容还是那么完美,只是脸色变得苍白无痕。
那身红衣此刻在慕止息的眼里显得那么单薄,被风吹着仿佛一瞬间就可以像一只红蝶一般翩然落入泥土中。
“盘心……”慕止息忍不住哽咽道,却回过头去又问了一句:“把病毒锁在身体……会怎么样?”
白发男孩儿此刻已经默默地从草地上爬起来了,他依旧是有问必答:“我也不清楚。不过那种感觉……一定不会好受。不知道病毒什么时候,会怎样激烈的冲撞他的身体……就好比,与一头狮子一同关在笼子里。”
“而且他的寿命也会随着这股力道的侵害而逐渐缩短……至于具体能活多久,就像得了癌症的病人一样,全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慕止息缓缓走到诛心台边,手掌就连抚摸到诛心台的石壁都会被震开。这座诛心台现在还有如此强的威力。可是不知道哪一天,它会彻底的失去效用,连同站在上面的那个人一起,被风化成为齑土。
可是,没用的。
慕止息知道。因为她知道。
她知道啊,潘多拉病毒最终会肆虐于世,将整个人类世界变为末世,而那个时候,恐怕游戏世界已经不存在了。
那个时候,盘心和诛心他们……一定,已经不在了。
她手指紧紧地握住颤抖,站在台上的诛心看着他,一言不发。如今就连给她一个拥抱也办不到了。
这些是……她的家人啊。
曾经坐在神殿内,欢声笑语,吵吵闹闹地和她在一起的家人,是那个深夜里会给她煲来一碗汤的家人,是那个在她走后可以苦等她数十年,在神殿内始终如一的家人。
是那个……她说无论什么时候走,都会和他们道别的家人。
“可是我……我不想走了……”慕止息突然扶住膝盖渐渐地蹲下:“我不想走了……求求你们。”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她仰头望向那个红色的人影。那个她从他还是一个小小的,雪一样的瓷娃娃起就看着的孩子。他从小就失去了爷爷,就自闭怕孤独。如今,却要一个人留在这里,直到死亡吗?
虽然根据以往的事实猜测,就算是她不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个结局估计也是这样,盘心和诛心会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而死去。可是……
她做不到。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哪怕她是世界之主,也无能无力。
可他们首先是她的家人。
盘心远远地望着她,就像那天的月色下,他一身红衣如画,回眸看她时候的表情。许久,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东西来。
慕止息愣了片刻。
她看清楚了那人手中夹着的是什么。
那不是那晚上,她给盘心拍的照片吗?
她记得自己好好地存在相机里的,什么时候跑到他那里去了?
慕止息看到盘心拿着那张照片,冲她晃了一晃。
够了。
这样,就够了。
……
在不久之前,白发男孩儿曾经问过他:“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不惜牺牲这么大的代价?”
就如同她质问他的一样:“那诛心呢?你不是最喜欢你的小蛛了吗?你怎么忍心?”
因为……因为她会死啊。说什么一切都会消失。可是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她会死。
他从来没有一刻认识到,自己内心是如此卑劣。
没有外人眼里光风霁月的月老阁下的清净,他只是想着,她会死。如果非要选择一个的话……
他只要她活着。
诛心也是这么想的。
为的什么呢?也不清楚。命都要没了还想什么别的。
诛心化成大蜘蛛的模样围在盘心身边蹭着他:“你说,环心那个家伙,我们都死了她还会记得我们吗?”
盘心摇了摇头,不清楚。
但是……或许能记得吧。
那不是很好吗?
……
慕止息从地面上缓缓爬起身来,背后却传来一句话:“这次的事情,是我欠你的。”
她慢慢回过头去,看到白头发男孩儿就站在她很近的位置:“虽然我不清楚你们这些游戏世界和游戏中的人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回现实世界中去也查过了没有结果。”
慕止息问他一句:“你到现在,还觉得我们这些人不是真实吗?”
那人愣了片刻,随后慢慢的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本来以为只是个游戏世界,就是里面的人再真实,也不会是真的。可是。
在他将潘多拉病毒投放到这个世界里来之后,处于不放心跟过来看看,结识了这帮人之后。
他发现,自己迷惑了。就因为内心深处某种不愿相信的事实,他再度回到了这个游戏世界,甚至就连在现实世界里也绞尽脑汁的为这游戏世界里遇到的难题想办法。
只因为忘不掉。就算回去了现实,也忘不掉这里发生的一切。
“但是,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话,我辜夜,在此发誓。必将用尽我的一切,给你补偿!”
当这一句话从白头发男孩儿的口中脱出的时候,慕止息才觉得一切都不正常了。
可是,一切都连上了。就是那么顺理成章。
辜夜,谭峥身边曾经最近的朋友,那个被称作疯子博士整日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的人。他这一句话唤醒了慕止息很久远的记忆。
还记得她最初见到谭峥的时候,身为一只小老鼠趴在空调管道里的它,曾经听到谭峥在房间里打电话。应该就是打给这个人的。
那个时候,他们就提到了什么试剂,实验什么的。
原来潘多拉病毒是这人研究出来的!
难怪,事后他这人仅凭自己一个人就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有他才能给慕止息研究解药,甚至主动开发自己体内的异能与精神力……
原来这人就是末世病毒最初的研制者之一!
可是回想到辜夜,慕止息的记忆里的一切都不再有底气。她想到了辜夜对自己无条件的照顾,甚至为了将自己的尸体偷出实验室与谭峥起冲突,断掉了两条腿今后都只能坐轮椅。
在蝰蛇手中救下她。
在最后的时候,辜夜不问她要做什么,就把那种能够令人失去记忆的音乐给了她。乃至最后害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这个人所要付出的代价,原来已经足矣。
慕止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在游戏中经过改造面容的白头发男孩儿。这张脸却与她印象中那个不修边幅,荒唐张狂的疯子博士重合在一起。
原来,他是最有责任的那个人。
这个时候,慕止息如果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哪怕只是有“小鼠”两个字,也足够让那个人从今往后做出这一切了。
刚才慕止息差点就这么说出口了。
然而她却愣在了原地。
一切就像是个轮回一样,反反复复的,命运的齿轮推着她向前。最终都是会走回那一步。
可是她不服气。她不认。
这哪是命运。如果是命运的话,她也要将它推翻!
“那好。你记住了。”慕止息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指向了诛心台:“这个台子,上面站的那个人,是你欠了他们的。你有本事就去还他们。跟我没关系。你不欠我的。至少,从现在起什么都不欠了。”
然后,她回望了一下站在台上的盘心,用口语跟他说了一句:“我会回来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自己都笑了,但还是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请你,请你们,一定要等我。
对不起,再也不会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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