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嬷嬷赶紧站出来,端着一丝为难的笑容开口,“老夫人,您有所不知,咱们府上新来的花农不尽责,导致所有的树上都生了虫害,毛管家只得命人先将所有的树给砍了,树叶也清理了,待来年重新生长过。”
昨个连夜就给砍了,是她今日忘了告诉老夫人。
“什么?这么严重?”老夫人皱眉,微张着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明日还要宴请宾客呢,怎么不早说啊。
这个毛管家,真是越来越糊涂了,找个花农都能出问题。
罢了,罢了,还好她是来喂鱼的,只要池子里的鱼还在就行。
老夫人叹了口气,望着池中含苞待放的莲花,心情稍稍好了些。
“算了,算了,绿舞,鱼食取来了吗?”
看不了景致,她喂鱼总行了吧。
绿舞被点到名,垂着脑袋往前一步,羞答答的开口,“回....回老夫人....咱们府中的池子里,没鱼了。”
老夫人顿感头晕目眩,扶着白嬷嬷的手伸头往清澈的池子里看了几眼,还真没个鱼的影子,“那鱼呢?”
她辣么大个池子,一条鱼都没有?
鱼也被偷了?
绿舞抬头快速看了老夫人一眼,声音细弱得跟蚊子似的。
“....鱼....六公子今早把所有的鱼都捞走了,说是魏舅爷不日搬新家,他不知道送什么,就....就把咱们府上所有的鱼都送过去了。”
别说鱼了,池边的青蛙都抓走完了。
绿舞说完头埋得更低了,嘴角快要压不住笑意,强忍了半天差点破功。
这.....都捞了?好歹给她剩一条啊。
“小兔崽子,亏他干的出来。”四五岁的孩子,脑子转悠得倒是挺快。
不过老夫人一听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气也消了大半,但实在无法理解。
这梁安城卖鱼的多得是,怎么非要捞自己府里的鱼呢。
她喂了十几年的老伙计啊,一条都不给她留着?
造孽啊造孽。
老夫人扶着沉重的额头,摆摆手,算是死了今日要喂鱼的心。
“罢了,罢了,赶紧让毛管家去买鱼回来养上。”
这鱼对府邸的风水至关重要,要不是桂圆这皮孩子不懂事,她肯定要责骂一番了。
哎!
白嬷嬷听到老夫人的安排后,表情微妙,讪讪开口。
“老夫人,养不了。三小姐说,这池子不好看,假山也碍事,赶明儿等您请完了客,工匠就要进场将池子拆了重建!”
不然六公子也不会把鱼都给捞走了。
啥!!!
“哎哟喂!”她这简直是养了一群小祖宗。
老夫人眼睛一翻,身子便直挺挺的往后仰。
“啊,老夫人,老夫人?”
“母亲?”
“老夫人,老夫人您别晕啊。”
“老夫人!来人啊!”
.......
老夫人的床边,元彻戳着自家女儿的小脑袋,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看看你做的好事儿!”
人不在家都能把长辈气晕过去,怎么不见她去气自己的祖父,偏生要气她祖母。真不会来事儿!
元锦意噘嘴,小声反驳,“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有意的,那池子本来就丑嘛!”
不仅丑还臭,要不是怕有人会躲在池子里,她何必花钱翻新。
元彻咬牙,生气的看着她,“你还敢顶嘴,是不是为父许久没打你手板子,皮又痒了?”
别以为她马上要晋升二品,跟他官阶一样,他就不敢动手。好歹他也是亲爹,辈分永远比她高呢。
老夫人喝完药半坐在床上,没好气的瞪着自己儿子,“好了,你教训我的心肝儿做什么,真是闲的没事干。”
又不是锦意把她气倒的。
一天天的,摆个当爹的架子作甚,就这点出息。
元彻指着自己,眼神无辜又惊奇,“母亲,要不是这丫头您能气晕过去啊?”
怎么反倒成他的不是了?
这孩子不听话,难道不该教训吗?那以后岂不是要翻天了。
老夫人掀开被子,由婢女伺候着穿衣,眼神埋汰的看了他一眼。
“关我家锦意什么事,你没听大夫说嘛,我这一晕反倒是好事,把我之前的郁结都给挥散没了。
你赶紧给我一边去,我孙女儿当值一天了还没吃饭呢。白嬷嬷,快传饭去。”
这会儿她也饿了,正好让锦意陪着她吃吃。
“我....”不是,元彻愕然,难道他就没当值一天啊?有这么偏心的亲娘吗?
元锦意嘻嘻一笑,赶紧上前扶着老夫人,“祖母,您不气就好,等新的池子建好了,我多给您放些锦鲤在池子里,您慢慢喂!”
老夫人开心一笑。
“好好好,你个小灵精,惯会哄人。走,咱们吃饭去,不理他!”
元彻抿着嘴角,他也没吃晚饭呢,怎么不叫他啊。
亲娘,亲娘!
元清像个局外人一般站在旁边,看着元彻气恼的样子,心里嗤笑,他不也不受待见吗?
倒是没想到母亲这么喜欢晚辈,早知道应该把子箬子城先带来的。
陪着老夫人吃了晚饭出来,元锦意散步似的往回走。
“站住!”元彻追出来。
“父亲!”元锦意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轻声尊称。
元彻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院子,尔后拉着她走到一旁,“毛管家怎么说你让人砍的树?”
好家伙,府里没一棵幸存树,蝗虫过境都没这么离谱。
“对啊,长虫了肯定要砍嘛!”元锦意坦然点头,淡定回答。
元彻可不像他亲娘那么不关注府里的动静,他压低眉眼,疑惑的打量着自己女儿。
“少忽悠你爹我,我长的好好的树,哪里来的虫!”
莫不是他眼前这个大忽悠虫?
“您是不是眼神不行啊,那么多虫。”元锦意撇嘴,小眼神傲娇的看着他,“树都砍了,您问这个做什么,再说以后会慢慢长起来的嘛。”
元彻鼻息深重,眼神忿忿,“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府中的事来了,又是砍树又是造池子的。”
“你少给我搞事情啊,我告诉你,现在为父不得空,没时间给你擦屁股。”
他这个当爹的不说完全了解她吧,但还是琢磨透了她几分性子,一个能坐就不站,能躺就不坐的人,会突然关心府中事务?开什么玩笑,绝对有问题。
呵呵呵,谁给谁擦屁股还说不清呢。
元锦意心中腹诽。
不过她还是点点头,正儿八经的说道,“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不会乱来的。”才怪!
她要是不乱来,她们就要来捣乱了。
这还差不多,元彻满意的看着她,又环顾左右,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对了,快替为父想个办法,将你祖父挪出府去!”
他实在受不了晚上他爹听曲作乐的爱好,严重影响他休息。
老不正经!
元锦意纳闷,眼神奇怪的看着他,“为何要我想办法?”
元彻理了理袖子,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不想办法谁想办法。难不成你想你母亲整日被她们折腾?”
一会儿住的又不满意,一会儿吃的又不满意,他听着都嫌烦。
好理直气壮啊,元锦意眼角抽搐,无奈答应下来。
“简单,您等着瞧吧。”
这种小事,动动手指头就行了。
父女二人分道扬镳,元锦意盯着元彻的背影,对身边的椿阳招招手。
“去,找一个算命的老头,在我祖父出去玩的路上拦住他,然后,这般这般,那般那般。”
不就是让他们走人嘛,这还不简单。
“是,奴婢明白了。”椿阳诡异一笑,连忙答应下来。
晚上,青竹替元锦意卸下钗环,用梳子给她梳着头发,“小姐,您头发又长长了不少呢。”
她许久没有伺候小姐了,还是在小姐身边舒心些。
元锦意摸了一把头发,好像都快超过她腰了。
“是吗?去拿把剪子来,替我剪掉一些!”
怪不得她感觉近来头皮沉重。
青竹点头,听话的去拿剪子了。
对她们而言,小姐的命令大过一切。
元锦意可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概念,只管自己高兴不高兴,看着青竹小心的给她修剪起头发,她轻声跟她交流着,“青竹,您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休息?”
这才成亲没几日呢。
青竹红着小脸,声音温柔,“小姐,奴婢的夫君要出远门收租去,这一去就是小半年,奴婢想着还不如回来伺候您呢,在家待着我还不习惯。”
主要是家里就她跟婆母,她待着不自在。
如今小玉一人就可以掌管整座工坊,她偶尔去看看就行,别的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打发,还不如回来伺候小姐呢。
元锦意倒是无所谓,只要她不介意夫妻分别就好。
剪完了头发,元锦意就去沐浴了。
半夜时分,几道黑影从国公府后门东北角窜上墙头,小心翼翼的环顾院子里的情况,瞧着四下无人,只有院子里的角灯闪烁,刚要准备找棵隐蔽的大树落脚,就发现一丝不对劲。
不是,树呢?国公府里的树去哪儿了?
几个黑影对视一眼,眉头紧锁,脑海中说不出的怪异感,比自家祖坟被人挖了都要离谱。
他们明明记得探子说的,府中有可以隐蔽的大树,现在怎么回事?
???
奇了怪了。
“撤!”中间的人仔细看了看院子的布局,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好打道回府。
小行宫。
已是深夜,永安公主坐在书桌前,抬手烧掉手中的纸条,表情漠然。
一道消瘦的清冷身影拢着身上的披风,抬脚缓缓走进来。
“咳咳....皇姐!”
赫连晖脸上寒意退散,连忙站起来扶住他,责怪又担心的开口,“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
梁安城倒是个养人的地方,她弟弟来了一段时间后,身子骨反而好了不少。
只是这也是她担心的地方,北秦怎么什么都压过天乾,吃得喝的住的用的,很多东西她连见都没见过。
不过这也更坚定了她要吞并北秦的想法。
如此肥土,就该用来养她天乾的子民。
赫连韬轻轻摇头,慢慢坐下,清隽的容颜上带着一丝微笑。
“你知我晚上难以入睡的。可是母后在催促咱们了。”
赫连晖提起桌上的热茶给他斟了一杯递过去,眼尾耷拉着,轻声解释。
“不是,天乾有母后和舅父把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是那边的探子,说今晚的行动受阻,没能踏进府中。”
“怎会?那都是天乾顶尖的暗卫。”赫连韬拧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便是北秦皇宫他们都潜进去过一次,怎么连一个国公府都拿不下。
赫连晖坐在他对面椅子上,目光盯着桌上的烛火,眼神随着烛芯闪烁。
“他们把府中所有树都给砍了。那元三实在难缠,一个多月了,我们没有任何进展。”
可偏偏制掣北秦最关键的两个人物就是她们父女。
除了元三,别的地方都很顺利,唯独在她这儿,她们已经折了不少探子和杀手。
不过还好,今日过后,她们或许可以从内部攻破呢。
只要除掉元氏父女,北秦皇帝就没了左膀右臂,到时候再加上她暗中联系的那些人,不出几年,北秦皇室就能被她架空,到时候,拿下北秦不就犹如探囊取物吗?
“皇姐别急,咱们可以先从其他人下手,先除掉元氏父女的亲信也行。”赫连韬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椅背,眸光幽暗,像一条锁定猎物的毒蛇。
赫连晖攥紧拳头,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眼神头一次带着无奈。
“亲信?所以说你输给他们不冤,探子都调查清楚了,那元氏父女麾下,真的没有任何亲信。”
她们父女是保皇派,相互为营,深得北秦皇帝信任,要调兵遣将都是一句话的事情,根本没有培植自己的心腹和亲信。
所以北秦皇帝才这么信任她们父女吧,简直离谱到家了。
真是可惜,要是这种人才出自天乾就好了,是她她也放心。
就是不知道等她后面的那招出来后,北秦皇帝是否依然能够这么信任她们父女。
“咳咳咳.....”赫连韬激动的咳嗽起来,绯红之色浮现在脸庞上。
赫连晖将茶水递到他嘴边,不放心的看着他,“四弟,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我已做好应对的准备。”
现如今,他养好身子才是最主要的,目前一切她都还能应付,也没出什么差错,暂时不用他操心。
“不,皇姐,我总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赫连韬喝了口茶润润喉,深邃的眼中充斥着浓浓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