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父亲说,元尚书也是一个铁面无私的性子,要是知道锦意今日之事,肯定会责罚她的吧。
只不过也不能怪锦意,都是韦祭酒家的小姐目中无人,活该被打。
“怕啊。”元锦意往嘴里抛了一颗瓜子仁,无所谓的点头。
....知道怕,还这样做?
童佳琴有些汗颜,“那....”
她今日对元锦意的举动还是十分佩服的,甚至还有些羞愧,她都没能帮到念慈什么。
怪不得念慈总是夸奖元锦意,说她是非分明,直来直往,若是她有一个这么维护自己的好友,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元锦意接过汪晴岫给她剥的瓜子,摇头晃脑的解释起来。
“不就是挨顿打吗,我们小辈之间的事情,也不会影响朝堂的局势,不必担心。”
她爹还说他经常在朝堂上,跟别的官员互喷呢。
但凡韦思雪有点脑子,也不敢跟她父亲胡乱瞎说。
祭酒又不是什么重要职位,虽是二品,但也就那样。
汪晴岫不赞同的摇头,抓着元锦意的手,面色凝重的说起来,“其实韦思雪不值得一提,但是那位祁小姐....啧,心眼狭窄。
你有所不知,她刚到梁安城没多久,有一位公子哥追求她,结果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裙,她竟然直接将他的手给掰折了。”
童佳琴也跟着点头,她好像听说过这件事。
为此,祁小姐的母亲,定威将军夫人后来邀请她赴宴时,母亲都没让她去。
元锦意愣了一下,这么残忍?
“没人管?”
汪晴岫左顾右盼,确定周围只有自己人后,才小声的跟元锦意嘟囔道。
“不是不管,是那家人害怕,没敢报官。
你想想她姓什么?”
国姓啊。
元锦意后知后觉,端起桌上的杯子,眼神疑惑,“她家跟陛下有关系?”
汪晴岫点点头,继续小声说道,“据我所知,定威将军是先皇的侄子,只是他父亲因为参与谋反被贬去边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因为平定边境有功,才被召了回来。”
元锦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那她完了,今日肯定将那祁小姐给得罪得不轻。
童佳琴笑笑,经过这事儿后她也和元锦意亲近了许多,她拍着元锦意的小手,轻声细语的说道。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兄长对我说过,祁家虽然算是闲散皇亲,但并不得陛下看中。
今年陛下封赏定威将军的时候,就已经将他手里的兵权拿走了大半。
现如今边境的兵马也是由苗将军和裴将军掌管。”
所以,定威将军府也没多可怕。
元锦意点点头,那还好,那还好。
不过回家后,一顿竹笋炒肉是少不了的了。
三人正说着话,季夫人着急忙慌的从回廊处走过来,眼眶泛红,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夫模样的老者。
“伯母。”童佳琴起身,面色温柔的对季夫人问好。
元锦意和汪晴岫也跟着站起来请安。
季夫人擦擦眼角的泪水,强颜欢笑。
“你们快坐,快坐,府中招呼不周,你们随意些。
我先去瞧瞧念慈。”
几人点点头,看着季夫人快步进了屋子,对视一眼,又坐下来慢慢喝茶。
在季府吃过午饭,元锦意晃荡着回家去了。
前院气压有些低,元彻背对着大门,身形看上去宽厚而沉稳,当然,前提是忽略掉他手里的鸡毛掸子。
毛管家给了元锦意一个注意的眼神,然后赶紧低下头,默不作声的盯着脚尖。
蓝东和双喜看到元锦意的身影后,也都对她一脸古怪的摇摇头。
他们只能预祝三小姐好运了。
“回来了!”元彻平静的声音拖得老长,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自己那个在外面惹是生非的女儿回来了。
“见过父亲。”元锦意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踌躇不决的上前,小脸顿时遍布害怕的表情。
完了,这次闹大了,都在门口等着她了。
“在外面玩得开心吗?”元彻转身过来,盯着她畏畏缩缩的神色,皮笑肉不笑的挥动手里的鸡毛掸子。
“还...还行吧。”元锦意见元彻也不是很生气,嘿嘿的笑了两声,声音绵软的回答。
但是,如果她没有往后退的话,那就更能说明她心里的自信。
她退一步,元彻往前两步,父女俩四目相对,一股诡异的电流火光擦过。
元锦意傻笑着,回避的低下头,眼角却打量起周围可以逃跑的位置。
元彻笑着点点头,一副十分欣慰的模样,然后.....
“我让你还行,我让你在外面给我乱来。”
“游湖就游湖,还不小心把人家韦祭酒的女儿打到湖里去,你胆子不小啊。”
元彻暴怒的狂吼起来,手里的鸡毛掸子高高举起,说着就要往元锦意身上打。
“啊,父亲,我错了,我错了。”元锦意一蹦三丈高,捂着脑袋四处逃窜,嘴里大叫着,比杀猪还惨。
院子里的仆妇纷纷装聋作哑,看着元锦意在院子里上蹿下跳,四处躲避。
元彻举着鸡毛掸子跟在元锦意屁股后面,鸡毛掸子唰唰的声音听着就觉得胆战心惊。
“站住!”
“你给我站住。”
“小丫头片子,越发没规矩了,谁允许你动手的,你给老子站住。”
听闻元彻要处置元锦意,老夫人急急忙忙的从自己院子里奔出来,刚到前院就听到元彻暴躁的吼声。
元锦意跑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余光瞥见担忧的老夫人,转头一脸害怕极了的样子奔向她。
“啊,祖母救我啊。”
老夫人身子都颤抖了两下,连忙一把将元锦意护在身后,冲元彻大喝道,“住手,住手。”
元彻及时刹住脚步,用手里的鸡毛掸子指着元锦意,一手叉腰,气喘吁吁,“别以为躲在你祖母后面就没事了,给我出来。”
他还在工部办事,就被韦祭酒拉着告到了大理寺去,他的脸啊。
虽然他也没什么脸,但也不能这样两眼一抹黑的踏进大理寺啊。
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
元锦意躲在老夫人身后,扒拉着老夫的肩膀,声音委屈的大叫起来。
“父亲,我真不是故意的,明明就是韦氏姐妹先动的手,我的膝盖都被撞青了。”
元彻闻言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她刚才跑得比狗都快的腿脚,冷哼一声。
“哼,那你也不该将她们打下水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再说,她们又不是针对你,你就不能缩着点,非要去冒尖?”
就算要打人,那也不能挡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打吧,就不能找一个人少的地方,直接套麻袋吗?
愚钝不堪!
他是这样教的吗?
老夫人叹息一声,没好气的看着自己儿子。
能不能好好说话?
元锦意撇撇小嘴,脚下步伐依旧是一副随时都要逃跑的模样,颇有些不服的开口。
“我又不是缩头乌龟,缩不了。
再说,季姐姐的清誉差点都被她们毁了,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但凡韦氏姐妹好好认错,她绝对不会乱来的。
元彻见她还敢狡辩,脸上一怒,手里的鸡毛掸子又挥舞起来。
“嘿,我说你这个丫头现在是一身反骨,连你爹的话都不听了是吧,你给我出来。”
今日他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不可。
元锦意瞳孔一缩,扒着老夫人快速躲避。
“啊,不不不,我不。”
哪有用鸡毛掸子打人的,她的手还想多用几年呢。
就在老夫人都快被他们两人转晕时,毛管家拎着袍子一角,恭敬的对元彻开口道。
“老爷,季大人来了。”
元彻脚下一顿,元锦意趁机开溜。
“元锦意,去祠堂给我跪着。”
元彻赶紧冲她的背影大吼一声,气愤的收起手里的鸡毛掸子。
明晃晃的烛火照耀着元锦意吃痛的小脸,青竹蹲在她身边,一脸紧张。
“小姐,您的腿都肿了,奴婢去给您请个大夫来吧。”
盯着元锦意肿起来的膝盖,青竹眉头紧蹙。
怎么会这么严重?小姐一路上都忍着没说,要不是刚才跪下来的时候,她察觉到不对,小姐再跪几个时辰,膝盖都要废了。
元锦意半坐在蒲团上,闻着空气中的药味,摆摆小手,“没事,明早起来就消了。”
痛不痛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吗?只是身子娇气,撞一下就要肿,她也没办法。
“可....”青竹还想说点什么,元锦意示意她赶紧抹了药油就回去。
她反正不会正儿八经的跪好的。
祠堂她都快三进三出了,反正元家的先祖也不会怪她。
听到元锦意被罚跪,魏夫人不安起来,挺着自己的大肚子就要去找元彻求情。
只是元彻在书房会客,没有见她,只是让蓝东回禀,让她别担心。
不过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季大学士一走,元锦意就被放了出来。
虽然不用罚跪,但是又实实在在关了几天禁闭。
她被关禁闭,但是韦氏姐妹没有被关禁闭,鉴于那日游湖元锦意的壮举,她们姐妹二人亲自做了几首打油诗,讽刺元锦意心眼小,脾气不好,肯定嫁不出去之类的。
打油诗朗朗上口,加之有人推波助澜,一时间,元锦意又在梁安城里声名大噪起来。
元锦意得到消息还是通过高姨娘的口信,不过她看着手里的那些诗句,嘴角勾起一抹恶趣味的笑容。
风铃站在一旁,面色冷漠的开口,“小姐,要奴婢去警告她们一番吗?”
元锦意微微摇头,似笑非笑的将手里的纸张丢出去,亲自动手研墨。
“警告什么警告,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到时候看谁哭的更厉害。
风铃背后一凉,开始了,开始了,她家小姐要搞事情了。
次日一早,大街上人最多的时候。
几个穿着打扮像说书先生模样的男子来到韦府门口,开始敲锣打鼓,招呼众人往这边看过来。
“什么啊,这是?”
“不知道,走,去看看。”
“有热闹,咱们去瞧瞧去。”
梁安城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三下五除二,一群百姓就扎堆围上来。
韦府的门房愣了一下,不明白这几个人想在自家府邸门口做什么。
但是他们又保持了一段距离,他不能出声驱赶。
瞧着围上来一圈又一圈的百姓,几个青衫男子满意的收起锣鼓,人够了,戏开场吧。
他们几人各自从胸口掏出一张张草纸,开始准备起来。
带头的男子清了清嗓子,站出来对众人礼貌抱拳后,声音洪亮的开口道。
“前几日,韦家小姐写了好几首送给我们小姐,礼尚往来,我家小姐也写了几首诗回敬韦家两位小姐,还请大家伙帮我们听听,点评点评,看谁写得更胜一筹。”
男子表情谦卑,看上去真的是像来请教的一样。
听到他的话,百姓们纷纷交头接耳的诉说起来。
“谁?我怎么听不懂呢?”路人甲疑惑的抱着胳膊,看向旁边的好友。
“嗨,还能有谁,元三小姐呗,你忘了最近的八卦了?”路人乙眼冒精光,摩拳擦掌的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那几人。
“哦哦,那元小姐这是要干嘛?”路人甲恍然大悟,盯着他们手里的纸张,顿时来了精神。
“不知道,瞧瞧再说。不过肯定不简单。”路人丙笑着站好身体,期待着他们的表演。
他久居梁安城,对于梁安城所有高门大户之间的坊间过节,了如指掌。
据他所知,元三小姐可不是一个善茬。
但也不是一个无的放矢之人。
众人伸头探脑的往里看,为首的男子笑了笑,拿出第一张草纸来。
“第一首,赠韦家小姐。”
“蛇蛇硕言,出自口矣。
巧舌如簧,颜之厚矣。
彼何人斯,居河之糜。
无拳无勇,职为乱阶
......”
.....寂静,是此刻的梁安城大街。
刚才还锣鼓喧天的大街霎时间犹如被定格一般,所有人听着男子响亮的声音,瞬间鸦雀无声。
众人听着男子的话,下意识的后退的两步。
男子满不在乎的拿出下一章草纸。
“第二首,还赠韦家小姐”
“千锤百炼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
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众人瞠目结舌,这相较于之前韦氏姐妹暗讽元锦意的打油诗,这首诗的意思好像更明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