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他家儿子还没开始考国子监,不然他一定会退避三舍的。
定威将军轻哼一声,将茶杯丢在桌上,“连他都搞不定,韦祭酒,别让本将军看不起你。”
一个能把自己爵位都玩丢的好色之徒,祁樽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好硬气的。
“是是是,老夫明白,您放心。”韦祭酒擦擦冷汗,有些慌乱的点头。
主要是元彻除了好色也没有别的爱好,最近元彻一直在忙,很少去青楼,他准备好了人都没办法接近他啊。
随着他们交谈声结束,不多时,天光大亮,那群百姓和学子又在皇宫门口喧闹起来。
禁卫军们将长矛竖起来,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们,可这更加激发了他们的逆反心理,于是越发的凶狠咆哮起来。
大声朝皇宫里叫喊着让公主和亲的字眼。
祁樽站在二楼,负手而立,满意的看着这一幕。
祁皇不是疼爱这个女儿吗?眼下和亲即将成为定局,看他还能怎么办?
他还得意没一会儿,皇宫门前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
“嘭!!”
随着一声声响亮急促的锣鼓敲击声,皇宫门口闹事的一群人猛地安静下来,迷惑得往后看去。
只见几个肌肉遒劲,身形强壮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谋士模样的男子扒开人群走上前来。
皇宫门口的禁卫军不禁皱眉,不会又要搞事吧?
这群人看着都不像是善茬的样子。
带头的肌肉男再次敲响锣鼓,把手里的板凳往前头一放,看着懵圈的众人,朝旁边的青衣男子示意了一下。
众人呆愣愣的看着他们的举动,周围买菜摆摊的商贩行人也都围过来,现场乌泱泱的一片。
穿着青衣的谋士眼神藐视全场,站上板凳,指着闹事的一群人,用力呸了一口。
“一群蠢货,闹什么闹。”
“看什么,说的就是你们。”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人群顿时暴动起来,什么意思?敢情是专门来骂他们的?
他们顿时不满的朝青衣男子涌去,破口大骂起来。
几个肌肉男怒目直视,煞气外泄,露出比他们大腿还粗的胳膊,沙包大的拳头吓得上前找事的众人连忙后退好几步。
青衣男子嘚瑟一笑,拿起铜锣猛地敲响,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众人直皱眉。
他将锣鼓递给肌肉男,从胸口拿出一张宣旨,俯视这一群敢怒不敢言的蠢货们。
“听着,元三小姐有一首诗送给你们。”
“希望你们听完后长点脑子,赶紧回家。”
再闹,再闹就把他们统统抓起来,一群没脑子的迂腐书生和无知百姓。
低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什么?元三小姐?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众人疑惑不解,却见青衣男子气沉丹田,不待多解释,大声将白纸上的诗句朗读出来。
“北秦青史上,计拙是和亲。”
“社稷依明主,安危托妇人。
岂能将玉貌,便拟静胡尘。
地下千年骨,谁为辅佐臣。”
够清晰吧,够明白吧。
还有什么不懂的,直接说出来,他现场解惑。
他念完这四句诗,现场直接鸦雀无声,无一人再躁动。
他们本就是为北秦的社稷着想,不不是真的跟北秦作对,所以十分能理解诗句里的意思。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几个穿着粗布麻衫的百姓脖子一扬,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随即大声质问起来。
“元三小姐的意思就是要拿我们北秦将士的性命做赌注?谁的性命不是命啊?”
“就是,可怜我北秦将士,他们的父母该多心疼啊。”
众人的表情立马有了别样的变化。
青衣男子眼神立马凌厉起来,讥笑一声,对着皇宫抱拳后,朝众人解释起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北秦兵强马壮,人才济济,将士们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更不需让公主去和亲,尔等心胸狭窄,自私自利,今日我就告诉你们,北秦战力岂是你们能想象的。”
玛德,封妻荫子,加官进爵,军营的将士们都等不及了。
这群人还在这里逼逼赖赖,惹人心烦。
青衣男子气势非凡,目光狠戾,刚才说话的那人立马就缩着脖子,不敢再言。
哼,见到局势反转,青衣男子眼中风浪并未平息,嘴角反而扬起一道挑衅的笑容,对着人满为患的大街再次开口。
“元三小姐还有一句诗词送给某些人。”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男子的声音响亮异常,振聋发聩,众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至于是哪些人,自己知道。
话罢,青衣男人便带着一群肌肉男扬长而去,根本不管他人是何反应。
站在窗口的定威将军瞧着皇宫门口闹事的人一哄而散,面色阴沉到了极致。
他辛苦做局多日,到头来竟然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
韦祭酒两股战战,悻悻赔笑,不敢多言。
早知今日他就不请定威将军吃早点看热闹了。
“父亲,这位元三小姐倒是有意思。”祁无艾轻笑一声,双手抱臂,高傲俯瞰楼下的百姓,将之视若蝼蚁。
祁樽闭眼沉思,再次睁开眼睛时,脸上阴沉的表情一扫而空,换成了另外一种充满觊觎的表情。
他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转动受伤的扳指,意味深长的开口。
“好一个元三小姐,本将军忽然有了另外的想法。”
他虽然没怎么听说过元彻,但是回到梁安城后,这位元三小姐倒是经常掐尖冒头。
听说她跟六公主感情甚笃,难怪会帮着他们呢。
“父亲,您要做什么?”祁无艾揣测不出祁樽的想法,好奇的开口。
她也曾见过这位元三小姐一面,看着倒是没什么异常,没想到内里这般傲慢,还敢出声讽刺父亲。
祁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转头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轻声开口道,“你后面就知道了。”
万物不为我所有,但皆为我所用。
这样聪慧的女子,合该嫁入他们将军府,为他出谋划策才对。
元三小姐是吧,跟本将军作对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父亲英明。”祁无艾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兴致缺缺,敷衍的恭维了一句。
祁樽盯着祁无艾和妻子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放缓了身上的威压。
“你跟太子现在进展如何?”
祁无艾浑身一僵,面色凝重的回答道,“太子妃有孕,太子最近除了皇宫就是太子府,女儿没机会接近太子。”
可她跟太子不是同宗血脉吗?怎么可以跟太子有首尾呢?
祁无艾一直搞不明白,但是又不敢出声询问。
她的父亲并没有那么和善,母亲又一直在佛堂诵经,为了哥哥的前程,她才不得已如此。
祁樽拧眉,怎么一个好消息都没有?
他失望的看着祁无艾,拍了拍桌子,压低嗓音阴险一笑。
“愚蠢,没有机会不知道创造机会吗?半年之内你要是拿不下太子,后果你是知道的。”
“...是!”
果然,祁无艾感受着父亲身上的怒火,身形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下。
祁樽不屑的扫过她的脸颊,目光转向一旁低着头的人,半眯双眸,冷声呼叫。
“韦祭酒!”
“在...在。”韦祭酒把头埋的跟鹌鹑一样,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还是被叫到了。
祁樽坐下来,慢条斯理拿起桌上的点心,送了一口在嘴里。
韦祭酒已然低着头,不知道祁樽要说什么,但他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本将军给你一个任务。”
待祁樽吃了点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他才慢悠悠的开口,平静的眼神看的韦祭酒一愣一愣的。
“是。”韦祭酒还能说什么,只能心中苦笑,面上恭维的点头。
众人都说元三小姐又又又搞事情了。
但大家并没有觉得不好,反而将她视若神人。
字字珠玑,发人深省。
那一句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真是振聋发聩,引人深思啊。
至于让公主和亲的议论,已经被今日青衣男人嘴里的兵强马壮直接覆盖。
当事人心虚的躺在榻上,旁边摆放着各种零嘴点心,正在跟风铃抱怨。
“太子殿下太过分了,明明说好了以他的名义,怎么又变成了我的署名。”
这不是给他没事找事吗?
万一定威将军心胸狭窄,蓄意报复她怎么办?
元锦意神情有些焉哒哒的,吐出嘴里的瓜子皮后,又随手抓起一把坚果。
风铃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元锦意,她只能一味点头。
元锦意摇头晃脑,翘起二郎腿,担心不已,“风铃,要是定威将军报复我,你一定要帮我啊。”
狗太子,不做人。
她做一切都是为了祁金金,结果到头来把她卖得干干净净。
“不会的,小姐。”风铃往外瞧了瞧,每棵大树都有暗卫蹲着,别说定威将军了,就是天乾国君来了,都得挨上几刀。
青竹端着一碗牛乳茶走进来,确定不烫后递到元锦意手里,乖巧一笑,“小姐,您喝口茶歇歇。”
小玉急匆匆的跑进来,挥舞手里的草纸,气鼓鼓的开口,“小姐,韦祭酒那个老东西又在骂您呢。”
而且还是公然开骂。
她出去给小姐买零嘴,回来的路上就看到各家诗社前围了一堆人,还提到了自家小姐的名字,她上前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元锦意虚着眼睛,嘴角扯了扯,“拿过来我瞧瞧。”
怎么?上次吐血了都还没有长记性。
真是人改不了本性,狗改不了吃屎。
小玉撅着可以挂油壶的小嘴走上前,双手将纸张递上。
元锦意接过一看,捂着小嘴,险些把嘴里的东西都给喷了出来,“噗~”
韦祭酒这个老东西,说话做事一套一套的,想找死是不是。
居然敢骂她牝鸡司晨,狗拿耗子,越俎代庖。
哼,还说她读书不如绣花,学会好好伺候男人才是她的本事,不然以后都嫁不出去。
元锦意呵呵一笑,韦祭酒啊韦祭酒,上次吐血没有吐够是吧?那咱们接着来。
她把纸张丢在小桌上,眼里冒出刺激的光芒。
反正最近她闲着也是闲着。
次日,皇宫门打开,一群穿着官服的朝廷忠臣面色或凝重或严肃的从里面走出来,个个身上都压着重担,所以表情并不怎么好看。
可他们刚走出宫门,迎面而来的黑压压一片人群,吓得他们脚下一顿。
这么快天乾就打到梁安成皇宫门口了?
不是?什么情况?
然而想象中的血腥场景并没有出现,宫门外只传来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他们疑惑的往前走了几步。
黑压压的人群中间,一块用木头搭起来的台面上,元锦意神色亢奋的站在上面,她身着一袭浅粉色织金挽纱百褶裙,头上首饰素净典雅,一直飞云珍珠步摇斜插发髻中,显得她气质不俗,超凡脱俗。
就是她的举动有些不雅观,站在看台上,对着宫门前走出来的大臣东张西望,像个猴儿一样。
元彻一眼就看见在台上十分吸引注意力的女儿,嘴角的笑容一僵,这是要做什么?
同意的疑惑飘荡在诸位大人的心中,他们看了看两旁的禁卫军,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
韦祭酒还在跟同僚说笑,就听见一道十分响亮的叫喊,点名指姓,叫的就是他。
“韦祭酒韦大人,诶,对,叫的就是您,来。”
元锦意找到目标,大声叫住韦祭酒后,身后的百姓不禁蠢蠢欲动。
来了。来了。
瓜来了。
不少官员都认识元锦意,纷纷对元彻投以疑惑又微妙的眼神。
那眼神就像在说:嘿,您家千金又要玩什么把戏,他们要不要鼓掌?还是说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元彻袖子里额拳头都握紧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啊。
苍天啊,列祖列宗,你们怎么就不知道管管这个小丫头呢?
在皇宫门前闹事,就跟把他的脸放在地上摩擦有什么两样?
他干脆现在回头去向陛下辞官,回老家种地算了。
韦祭酒被叫到名字,老脸登时就没地方放了。
他不敢置信,元锦意居然敢在皇宫门前截人。
可惜他不能让人看出丢脸的样子,他轻咳两声,端直身躯,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大摇大摆的朝元锦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