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可你差点害死了本公爷的儿子,你说,该当何罪?”元彻接过蓝东递来的匕首,狠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章连翘瞳孔骤然一缩,捂着自己的肚子,眼泪直流,“不要,国公爷饶命。
我只是想着自己若是能帮到夫人,肯定会得赏。未曾想学艺不精,伤害到了公子,国公爷饶我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你的命有我儿子的命值钱吗?当然了,要是加上你肚子里的孩子命,或许可以给我儿子补偿一番。”元彻阴恻恻的笑起来,本就昏暗的屋子里,烛火映衬出他冷漠的脸庞,口中话语犹如寒冰,刺得章连翘骨头生疼。
她捂着肚子大惊,彼时元彻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她连滚带爬的往后退。
“不!”
不行,她的孩子不能有事。
她往后退,却又撞在了蓝东的身上,被他一把甩开。
看着紧闭的大门,章连翘像是崩溃了一般,瑟瑟发抖的求饶,“国公爷,你不能伤害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呵?元彻讥讽一笑,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声音森冷。
“那本公爷的孩子就不无辜了吗?据本公爷所知,魏夫人并未与你有过什么龃龉,每次你跟着你叔父去给她诊脉,都是客气相待,你说说,为什么要害她?”
章连翘咽了咽唾沫,抱着自己的身子,艰难反驳,“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国公爷,您这是滥用私刑,您大可以把我交给刑部,我没有谋害小公子。”
去了刑部,大不了就是服役半年,而且她还怀有身孕,不会有人为难她的。
到时候家里打点一番,她很快就能出来的。
元彻嘴角一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让人把章府医给带进来。
“你不说,那你的叔父可就要受苦了。
他打小把你当亲女儿对待,你就忍心让他受罪?”
“连翘!”章府医被捆着丢进来,一脸青紫交加,浑身没有一块好皮,他痛苦的看向章连翘。
“你糊涂啊,到底被谁蛊惑了?”
“叔叔....”章连翘此刻眼中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襟,她难受的看着章府医,心中纠结和焦灼。
“叔叔,你没事吧?国公爷,我叔叔是无辜的,您不能牵连他。”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受人牵制。
“连翘,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章府医疼的龇牙咧嘴,担心的看着她。
只是这份担心里,更多的是害怕自己被连累。
“呜呜呜...我说,我说。你们放了我叔叔。”章连翘看着章府医,痛哭流涕,疯狂点头。
“是...是柳姨娘身边的嬷嬷让我这样做的。
是她让我给夫人下药,可夫人每日膳食和衣物都有人专门检查,平日里又鲜少食补药,我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在夫人生产时动手。”
“我本来不想伤害夫人,可她拿我腹中孩子做要挟,国公爷,我只是一时糊涂,您就看在两位公子一切尚安的份上,饶我一次吧。”
她腹中孩子是她同隔壁一位官员私通之子,她本来以为瞒得滴水不漏,结果还是被柳姨娘身边的嬷嬷察觉到。
她也不想伤害魏夫人,可那嬷嬷说,她要是不肯做这事,就将她怀有孩子之事,告诉那位老爷的正妻。
她连那位老爷都没有说的事情,要是捅到了他正妻那里,她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之地的。
那正妻家世雄厚,为人霸道蛮横,可惜就是无法生子,她想的是,等她生了孩子,再以此为借口,让老爷接她跟孩子回府,给她一个平妻之位。
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怀孕这件事。
“呜呜呜....”章连翘说完,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章府医震惊之余,心里的大石忽然就落下了,他还真怕章连翘闯了什么大祸。
这样看来,应该牵连不到他了。
元彻坐回椅子上,吐出一口浊气,双喜把写好的口供交给章连翘签字画押,然后折好放起来。
空气突然寂静,章府医也被带了出去,章连翘莫名的不安起来。
她看着面无表情的元彻,胡乱抹了一把脸,声音干巴巴,一个劲儿的匍匐在地上磕头。
“国公爷,国公爷我都招了,你就放过我这次吧。下半辈子我常伴青灯古佛给公子祈福赔罪,我知道自己错了。”
什么富贵荣华,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她要活着,她要护住她的孩子。
话音落下,章连翘惶惶不安等待元彻判决之时,双喜抽出一根绳索,从身后猛地套住她纤细的脖颈,膝盖抵住她脖子,手中用力一勒。
“唔...救..救命...”章连翘抓住绳子试图挣脱,眼神中除了慌乱就是对死的惧怕,她双腿在光滑的地面用力蹬着,不甘的叫喊。
放过她这次吧,她再也不敢了,她不能死,不能死啊。
肺里的呼吸越发薄弱,章连翘眼神恳求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表情的男人,心中的惧怕增加到了极点,一张涨红的脸庞也变得青紫狰狞,脖子上的绳子越来越紧,身上唯余最后一丝力气也消散殆尽。
“呃....”然而就在章连翘眼前发黑,快要断气的最后一秒,双喜突然松开了绳子。
劫后余生的章连翘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一条濒死的鱼一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股粘腻的热流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流淌,章连翘此时已经神志不清,只能瘫软的趴在地上。
元彻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袖,一脸麻木的俯视着她。
“恐惧吗?往后的每日你都会这么恐惧。”
死?太简单了。
他要让她跟他一样痛苦,烟儿身上遭的罪,她都要一一承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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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自己屋子里,元锦意让婢女都下去,绿酒飘在她身边,惴惴不安的盯着她,小声劝说,“三小姐,您别生气啊。”
今日之事,实在防不胜防,也不能怪翠翠姐,就算她在也察觉不了啊。
说话间,沈翠翠的身影打窗户外飘进来,表情心虚的盯着她们。
她已经知道魏夫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会儿正内疚呢。
元锦意犀利的目光射向她,一双杏眸嫌少有这么吓人的时候,声音中也带着质问,“今天你做什么去了?”
为什么没有守在魏夫人身边。
沈翠翠飘在半空中瑟瑟发抖,表情害怕极了,“俺...俺就是跟着小黎和煦公子去了。”
今日一大早,苗夫人就来请人叫煦少爷去府中做客,魏夫人没有跟着去,她不放心,她就跟着过去了。
谁曾想,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元锦意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我是不是给你说过,你的任务是照看好我娘亲。”
沈翠翠和绿酒现在随着她源力提升,已经有了可以附身的能力,如果她当时能守在魏夫人身边,那个小厮是不可能近身的。
可恶,她实在想不到还会有人对魏夫人下手。
元锦意气的把手里的帕子都撕碎了。
“俺...俺知道错了,三小姐。我下次一定记住。”沈翠翠吓得浑身一激灵,先把错给认下来再说。
她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啊,大户人家也太危险了吧。
三小姐不会让她灰飞烟灭吧。呜呜呜!
元锦意吐出一口浊气,双手叉腰,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眼角都带着一丝气愤。
“......”
算了,这也不能完全怪在她身上。
元锦意气鼓鼓的坐下来,幽深的眼神在绿酒和沈翠翠身上打了个转,咬着后槽牙吩咐道,“现在你们去盯着章连翘和那两个奶娘,我要知道谁是幕后凶手。”
元锦意敢肯定,幕后之人之前就对魏夫人下过手,现在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连下手,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真当她是面团捏的是吗?
元锦意周身弥漫起阴云,手指甲陷进肉里,表情恐怖。
哪怕幕后之人要对她下手她都觉得无所谓,为什么要对魏夫人下手呢?
嘭!元锦意一拍桌子,眼底蓄起一道狠劲。
“是。”绿酒率先飘了出去,好可怕,她要窒息了。
屋外的阳光不曾将元锦意身上的寒气驱散半分,等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打开了屋门。
青竹快速走过来,小声禀告道。
“小姐,老爷把柳姨娘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抓去祠堂外了。”
柳姨娘?元锦意已经快把这个‘风烛残年’的后院女人给忘记了。
她不是被房梁压断了腿吗?还活着呢?
“走。”元锦意快步出了院门,柳姨娘肯定跟谋害魏夫人有关,不然元彻不会这样动怒。
祠堂外,元锦欣悲恸的啼哭传来,夹杂着棍棒敲击身躯的闷重感,清晰的落入元锦意耳中。
柳姨娘这会儿受了十棍,正趴在凳子上喘息,嘴角隐隐血痕蜿蜒,一双俏丽的眼眸泛着灰败之色。
元锦欣趴在她身边,惊惶失措的看向元彻,大声恳求起来。
“父亲,姨娘不会这样做的,您别信小人之言,姨娘都这个样子了,她怎么会去害魏夫人呢。”
“父亲,呜呜呜,您要相信姨娘啊。”
柳姨娘转头看向元锦欣,轻咳几声,压住喉间的腥味,嘴角动了动。
柳姨娘的贴身嬷嬷吕嬷嬷,此刻也被压在凳子上,面容痛苦的挣扎着,“国公爷,都是老奴自作主张,不关姨娘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老奴只是嫉妒魏夫人命中多子多福,而我家姨娘却只能呆在屋子里苟延残喘,连您的面都见不到。”
“国公爷,老奴一人之错,请您不要牵连我家姨娘,都是老奴一时间昏了头,国公爷饶命啊。”
元锦欣眼睛蓦然睁大起来,指着吕嬷嬷,歇斯底里的辩解着,“父亲,您听到没有,真的不关姨娘的事啊。
都是这个刁奴,父亲。
姨娘真的是无辜的,您快送姨娘回去啊。”
姨娘身子本来就不好,还受了十棍,她怎么承受得住啊。
元彻站在祠堂台阶上,眼中没有半点温度,“来人,把四小姐带下去。”
吕嬷嬷的话他信都不信,一个嬷嬷莫名其妙为自己主子报仇?
哼!
“父亲,我不走,我不走。姨娘,姨娘是无辜的。”元锦欣的婢女上前拉住她,她却十分激动的抓住凳子腿,死活不愿意离去。
她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她不要走。
元彻又给了身后粗使嬷嬷一个眼神,两人上前,抓小鸡仔一样,轻松把元锦欣给往外拉。
扣住凳子腿的一根指甲断裂,鲜血外溢,元锦欣根本就不在意,“父亲,姨娘。呜呜....姨娘,您快说不是您的。”
两个嬷嬷把元锦欣拉着往外走,门口,她撞见站在这里的元锦意,连忙扑过去,想要抱住她的腿,“三姐姐,你帮帮姨娘,我再也不跟你作对了,你救救姨娘好不好?”
风铃抬手抓住她的衣领,把她往后扯。
元锦意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盯着院子里的动静。
“三姐姐.....啊,你们放开我。”元锦欣蹬着双腿被嬷嬷夹起来,小脸满是泪痕。
“姨娘!”元锦欣哀嚎着,哭声动容。
柳姨娘等她离开后,才缓缓抬头盯着元彻。
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元彻了,今日突然看到他清绝的身形,自嘲一笑,眼泪顺着她消瘦的面容滚落。
“老爷,不关...欣儿的事情,我认!”柳姨娘哽咽着点点头。
到头来,她还是输给了魏烟。
她有一个好女儿,活该她能坐稳诰命夫人的位置。
可她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连大夫人都栽在她手里,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不过是贱命一条罢了。
想起过往种种,她只能说她争得不是宠爱,是命罢了。
“姨娘!”吕嬷嬷大惊失色。
她一个人顶罪就好了,姨娘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老爷,妾身...唯有最后...一个要求...”柳姨娘胸口有些沉闷,她知道自己撑不过今日,艰难的对元彻一笑,一歇一喘的请求道,“欣儿太单纯了....她....什么都不知道....看在她是你亲生....女儿的份上...替她找个好人家....”
吕嬷嬷听不下去了,一边流泪一边大叫,“姨娘别胡说。国公爷,都是老奴一人所为,跟姨娘没关系。”
“国公爷,看在四小姐年幼,还需要姨娘的份上,您处置老奴一人便是。
“求您了。姨娘真的是无辜的。”
吕嬷嬷使劲摇头,看着面色越发苍白的柳姨娘,心中痛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