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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如松也道:“也是。你薛表哥这回救了荣哥儿,咱们的确该好好感谢感谢。”说起薛让,甄如松眼里满是欣慰。自打三年前薛让请了云鹤先生治好他的时疫之后,甄如松对薛让的关注自然也多了些。
他看向闺女,眉宇又柔和了几分。心里叹着,不知不觉,他这闺女竟长成大姑娘了。
甄宝璐点头道:“嗯,那我明儿上午就去。”她想给薛让带些吃的,可这会儿想起来,她竟然连他的口味都不知道。甄宝璐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上辈子便是如此,连俩弟弟都是不管不顾的。虽然经历了两世,但人的性子不是说变就变的,她只是个普通人,只能尽可能的做好,不可能一下子变得完美。
甄如松抬手抚了抚闺女的脑袋,道:“好了,你回去吧,我去看看你娘。”
甄宝璐应了一声,便回了自个儿的呦呦轩。
屋内徐氏还守在荣哥儿的榻边,一双眼儿仍旧是红彤彤的。这会儿徐氏衣衫干净发髻整齐,可方才抱着荣哥儿回来的时候,早已是云鬓歪斜衣衫凌乱,狼狈的不成样子。甄如松缓步进去,见着妻子这番模样,晓得她是在自责。
徐氏瞧着榻上白白胖胖的儿子,待察觉到有人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才转过身去:“国公爷……”作势便要起来。
甄如松道:“好了,你也别哭哭啼啼的了,荣哥儿没事,你也回房休息休息。”
徐氏自责道:“可今儿是妾身的错,若不是妾身遇见江夫人,也不会忽略了荣哥儿……“
甄如松哪里不知道,那江夫人是他这妻子最好要的姐妹,十几年不见,今儿遇见难免开心。
他翕了翕唇想说些安慰的话,最后倒是没说出口,只淡淡道:“没事了。”
徐氏原以为他会安慰几句,却见他只这三个字便没有别的,一双漂亮的眸子登时黯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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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甄宝璐便去了安国公府看薛让。甄宝琼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出门,便想要同她一道去,只是甄宝璐想着姐姐这几日不方便,便好说歹说让她待在府上。毕竟她不过是去安国公府罢了,没什么不放心的。
至于旁的,甄宝璐不晓得薛让的口味,便随着她自个儿的口味准备了一些点心。薛让身边没什么照顾的人,而他对自己也不上心。男人的性子就是如此,别的事情再如何的细心,在照顾自己上面,总是粗枝大叶的,什么事情都不当一回事儿。这般想来,若是早些娶个媳妇儿,应当会好些。
今儿是香寒陪着甄宝璐一道去的,马车上,她瞧着自家姑娘道:“姑娘,昨儿你都没睡好,要不先歇会儿。”
甄宝璐说不用,抬手挑来帘子瞧了瞧。平日里活泼明媚的小姑娘,这会儿淡淡锁着眉,整个人也仿佛是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平添几分忧郁。可像甄宝璐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本该是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年纪,每日要发愁的,也不过是明儿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
她放下帘子,忽然问香寒:“你觉得大表哥待我好吗?”
香寒瞅了瞅自家姑娘,见自家姑娘这两汪盈盈美眸,淡淡的看过来,她整个人都有些缓不过神来。
她没香桃那般活泼,做事也沉稳些,不急着回答,想了想才说道:“薛公子素来待姑娘好,奴婢们都看在眼里的。而且姑娘待薛公子也像亲兄长一般。”
是啊。跟亲哥哥一样。甄宝璐心道。
她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大表哥待我挺好的。”
香寒笑了笑,心里想着:岂止是挺好的?这位薛大公子对她家姑娘简直是好的没话说,若非早两年她家姑娘年纪还小,还是个孩子,那她当真要往别的方面想了。不过,她可是记着的,原先她家姑娘最喜欢和长宁侯府的大公子在一块儿,长宁侯府是夫人的娘家,两家人经常走动,她家姑娘便时不时黏着徐公子。不过八岁之后,她家姑娘明显长大了,一下子就变得懂事了。
之后甄宝璐便没有说话,双手规规矩矩的搁在膝上,颇有仪态。到了安国公府的时候,香寒才扶着甄宝璐才下了马车。
甄宝璐同薛宜芳的关系好,也时常来安国公府,这会儿进去,已然是熟门熟路了。
甄宝璐先去如意堂见了薛老太太,一过去便听见里边热热闹闹的,仿佛有什么客人。
薛老太太坐在主位之上,瞧着甄宝璐进来了,便含笑冲着她招招手。
瞧见薛老太太,甄宝璐也笑了笑。这几年薛老太太越发的喜欢甄宝璐,加上她聪慧乖巧,薛老太太俨然是将她当成了亲外孙女疼爱,便是甄宝璐的亲外祖母徐老太太,都不见得有薛老太太这般上心。
甄宝璐忙过去行礼。
王氏和几房的夫人也在,而坐在薛老太太身旁的,则是昨儿才见过的卢氏。卢氏今儿是特意过来的,打扮的也落落大方,着一袭荔枝红缠枝葡萄文饰长身褙子端庄贵气,笑容恬静,很是亲切。
甄宝璐也乖乖叫了人:“江夫人。”
卢氏含笑点头,朝着薛老太太羡慕道:“老夫人当真是个有福气的,瞧瞧这璐姐儿,水灵灵的,若是让我每日瞧着,连饭都能多吃一碗。”
薛老太太听了直笑,可不得不说,她这位外孙女的确长得太出挑。
其实今儿甄宝璐并没有精心打扮,而且身上穿着的一身浅绿色的襦裙,也是简单低调,如云乌发梳成双垂髻,胸前垂着细细的小辫子,末端缀着简单小颗的明珠,而髻上也不过是简简单单簪了一支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样式虽然简单,却也彰显了贵女的派头。
薛宜芳笑盈盈便挽着甄宝璐的手,说道:“阿璐可是咱们女学最漂亮的姑娘,我每日瞧着都看不够呢。”
薛宜芳活泼开朗,经常能逗薛老太太开心。
而站在薛老太太身旁的王氏,看到自己这如花似玉的宝贝闺女站在甄宝璐的身旁,生生的被比下去一大截儿,心里暗骂真是蠢货。
她瞅瞅这甄宝璐,前两年还是一个没教养的野丫头,这自打进了女学之后,一下子女大十八变,生得比她那个娘亲徐氏还要勾人。偏生她还拿捏不得……王氏看着薛老太太待甄宝璐那样儿,分明不是亲外孙女,老太太这架势简直是将她当成亲外孙女疼。
正说着话呢,便听得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先是叫了一声“娘”,然后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的跑到卢氏的身旁,抬起小手对着卢氏道:“娘,香吗?”
是个穿着粉嫩裙子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娃,约莫四五岁的样子。
小女娃肉肉的小手拿着一株金桂,香气馥郁,很是好闻。
甄宝璐知道,这小女娃便是江夫人卢氏的独女江眉,昨儿和荣哥儿一道被困阁楼。她瞧着这小姑娘,容貌随了卢氏,小脸生得干净白皙,五官不算出众,却是个秀气耐看的,一双眼儿灵动清澈。而且小江眉的眉心有一颗小小的,米粒大的朱砂痣,很是漂亮。
江眉将桂花给了卢氏,而后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冲着甄宝璐笑:“仙女姐姐。”
甄宝璐笑了笑,心道这小江眉不但长得可爱,而且这小嘴也甜,难怪荣哥儿昨晚一直念叨。
卢氏也笑,冲着小江眉道:“眉眉乖,这是璐姐姐,就是昨儿同眉眉玩的荣哥哥的姐姐。”
小女娃记性不大好,不过昨儿的事情印象太过深刻,小江眉是记得的。
江眉软绵绵的喊了一声:“璐姐姐。”之后又担忧道,“璐姐姐,荣哥哥他生病了吗?怎么今儿没和璐姐姐一起来呢?眉眉想和荣哥哥玩。”小小年纪,倒是晓得挂念人了。
甄宝璐觉得这小姑娘粉粉的一团,的确招人喜欢,便稍稍俯身轻轻捏了一下她白嫩的小脸,说道:“荣哥儿还要休息两天,过几日璐姐姐就带他和眉眉一块儿玩,好吗?”
江眉弯着眼眸,稚声稚气道:“好呀好呀。”一副很欢迎他们做客的样子。
昨儿甄宝璐便听说江眉没事儿,眼下瞧着她活泼可爱的,当真跟没事儿人似的,心下也就放心了。
卢氏将可爱的闺女搂到怀里,想着昨日的事情,也是一阵后怕。
这边卢氏和薛老太太说着话,而薛宜芳则领着甄宝璐去薛让的四和居。刚出去,薛宜芳就拧着眉道:“我大哥这段日子怕是要留在府上休养了……”
甄宝璐心登时颤了颤,步子一顿,看向薛宜芳:“大表哥伤得很严重吗?”
薛宜芳微微一愣,才道:“昨儿你不是在场吗?”这个意思便是说,她都看见了,怎么还问她呢?
甄宝璐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同薛宜芳素来是无话不说的,便如实道:“昨儿我一心想着荣哥儿,倒是没注意到大表哥。”
薛宜芳哪里不知道甄宝璐的性子,说的难听点,便是没良心的白眼狼,特别是越亲近的人,越容易忽略。不过她也不好怎么说她,只撅着嘴道:“挺严重的,听大夫的意思,应当是被燃烧的重物砸了一下,好巧不巧,刚刚砸在先前受伤的右臂上。”
听着薛宜芳不咸不淡的描述,甄宝璐却是一阵心惊胆战,她袖中双手紧攥,手心都有些冒汗,已经可以想象当时是如何危险的场景了。可她记得他将俩小家伙救出来的时候,表情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这个时候,她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只看向薛宜芳道:“那大表哥现在是在休息吗?我过去会不会不大方便?”
薛宜芳是个聪慧的人精儿,哪里看不住自家大哥对甄宝璐的意思?当下便挽着甄宝璐的手往四和居走,一面走一面说道:“我大哥没休息,这会儿估计正无聊着呢,你过去陪他说说话,正好。”
到了四和居外头,伺候薛让的小厮长生正站在外面,瞧着薛宜芳和甄宝璐过来了,忙行礼道:“二姑娘,表姑娘。”
薛宜芳点点头,领着甄宝璐进去。将甄宝璐带进去之后,薛宜芳才笑了笑,自个儿悄悄的溜走了。
甄宝璐进卧房的时候,薛让正靠着迎枕坐在榻上,执着书在看,不过用的是左手。
甄宝璐看得更加愧疚了。正想同薛宜芳说说话呢,一转身就看见没人影了。
甄宝璐没辙,既然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过去。
薛让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他披着墨发,只穿着一身白色寝衣,一张俊脸沉稳淡然,仿佛是同往常一样,闲暇时看看书罢了,只是薄唇略略有些苍白。
薛让静静看着过来的小姑娘,见她今儿不像往常那般,一见他便笑盈盈的叫他表哥,这架势,倒是有些拘束和疏远了。
所以他先微微笑了笑:“璐表妹。”
男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雪衣墨发,俊美无双,眼下修长的大手执着书,更添温润儒雅,这般场景,堪堪入画。
甄宝璐稍稍一滞,才过去道:“大表哥。”又扬了扬手里的红木雕花食盒,弯唇笑笑说道,“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不晓得你爱不爱吃。”
薛让道:“我刚好有些饿了。”
甄宝璐觉得,她这位大表哥当真是太给面子,当下便将食盒搁到一旁。
食盒统共有三层,每层都放着她最爱吃的糕点,上面一层是梅花酥,这是葛嬷嬷拿手的,她专程让自己小厨房的厨娘跟着葛嬷嬷学的,不过还是葛嬷嬷做得好吃些。平日里她想吃便让小厨房的厨娘做,可这回是来看薛让的,她便特意麻烦了葛嬷嬷。其余的两层,一层是绿豆糕,一层是枣泥糕。
甄宝璐抬眼问他:“大表哥先吃哪个?”
薛让瞧了一眼这红红绿绿的糕点,心下笑了笑,晓得这些都是她爱吃的,才道:“都成。”说完之后觉得太敷衍,便补了一句,“我都喜欢。”
甄宝璐原是忐忑的心,登时舒坦了些,笑盈盈的给他拿了一块梅花酥,道:“那先尝尝这个吧。”
薛让伸手去接,原本左手是拿书的,这会儿自然要搁下。甄宝璐瞧着,没说什么,只见薛让接过梅花酥的时候,才拿了他手边的书道:“大表哥在看什么……兵法?”她觉得好奇,道,“大表哥喜欢看这个?”
薛让见她难得这般好奇,便点头道:“嗯,随便看看。”
甄宝璐倒是不去多想,毕竟她大表哥是男子,又是个喜欢习武的,看兵法也很正常。她手里捧着书,抬头瞅着他吃梅花酥,才不好意思道:“昨日大表哥救了荣哥儿,我很感激。只是那时候我担心荣哥儿,所以才把你给忘了……”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也不会给自己找借口。
薛让顿了顿,这才明白她今日来的原因,说道:“没关系。”
甄宝璐知道薛让肯定会说没关系的,可是不是真的没关系,她却不知道了。她明明自己最清楚这种感觉的。甄宝璐垂着的眼复而抬起,望着榻上的男子,只觉得这般的薛让,比之平日多了几分文雅气息。
芝兰玉树,清风雅月,不外如是。
甄宝璐摊开兵书,朝着薛让道:“既然大表哥的手不方便,那今儿我就替你念,好不好?”她是个知错就改,晓得补偿的,薛让既为了救她弟弟受了伤,她若是不做点什么,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薛让见榻边的小姑娘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便道:“好,那就麻烦璐表妹了。”
甄宝璐笑了笑,说不客气,当即翻来一页念了起来。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
手里的梅花酥已经吃完了。
薛让略微抬起眼,见身旁的小姑娘,一张粉润的小嘴一张一合,垂着眼儿念着兵书。她本就声音清甜,便是念起这枯燥无味的兵书,也是软软糯糯的,仿佛是婉转延绵的曲子似的。
薛让静静看着她,她念书的时候喜欢一动一动的,恰好今儿带了一对金丝垂珠耳坠,随着她的晃动,一颤一颤的,明晃晃的,很是璀璨。却不及她的眼眸。
目光在她的耳垂和脸颊处来回流连,之后鬼使神差的落在她的衣襟处,胸前垂着细细的小辫子,辫子末端的珠子轻轻晃动着,时而落在包裹着的浑圆处,时而落在那深谷间……薛让眸色一沉,悄悄错开眼,讲脸微微侧向另一旁,又锦被下的双腿稍稍交叠,将那处掩盖住,以防被她看出端倪来。
小姑娘香甜的声音还在耳畔,两人挨得近,连她身上丝丝缕缕的馨香都闻得清清楚楚。
“璐表妹。”他忽然出声。
甄宝璐原是觉得这兵书枯燥,不过他爱听,她就念,这会儿听他忽然叫他,她才停下来,转过头去看他:“大表哥?”
薛让淡淡说道:“我有些渴,璐表妹能给我倒杯水吗?”
甄宝璐这才想到,吃了糕点,肯定会渴的,当下便将手中的兵书搁下,道:“嗯,我去给你倒。”
她走到窗边的三弯腿荷花藕节方桌旁,拿起白瓷茶盏倒了一杯水,才重新走到榻边,将杯盏递了过去。
薛让瞧着面前纤细雪白的小手,顿了顿,才只将杯盏接了过来,喝了起来。
甄宝璐整理了一下裙摆重新坐下,看着他喝水,那喉头剧烈的滚动,想来那梅花酥的确太干了。他轻垂着眼,浓密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漂亮的让人嫉妒。
“大表哥。”她忽然叫了他一声。
薛让正喝着水呢,听她在叫他,才侧过头看她,薄唇微启道:“怎么了?”
甄宝璐瞅着面前男子俊美的脸,犹豫了一会儿,一双大眼睛落在他的脸上,缓缓开口问道:“你……你是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