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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让喃喃道:“祖母的意思是……”
老太太也是欢喜,瞧着薛让的样儿,便道:“倒是傻了。方才大夫都瞧过了,阿璐有了一月身孕。”她晓得这小夫妻二人感情好,当下也不再打搅,说道,“成了,我就不多说了。你进去陪陪阿璐吧,你们小夫妻俩慢慢说。”
薛让目送老太太出去。
顾氏上前道:“娘,儿媳扶您出去。”她面上笑吟吟的,心里却是有些唏嘘。这甄宝璐的运气当真是忒好了,老太太本就对她疼爱有加,这会儿刚进门就怀上了孩子,就算头一胎生得不是哥儿,老太太也是开心的。看老太太对薛宜芳的态度就知道了。
这几日老太太的心情的确不大好,那徐氏好好的一个人,说没了就没了。走到外面,老太太想着这段日子孙媳的遭遇,心下更是一阵后怕。先是走水,后是忙了这么多日的丧事,好端端的孩子,活生生瘦了一大圈,就这样,肚子里的孩子竟然还能平平安安的……
这会儿才刚一个月,老太太便对那曾孙儿或者曾孙女充满了期待,甭管是不是男娃,只要能平平安安生出来,定然是个有福气的。
老太太老脸对着笑意,同顾氏说道:“阿璐怀着孩子,这段日子,府中的事务,你就多帮衬她一点。”
顾氏怔了怔。她原以为,甄宝璐怀有身孕,这安国公府的中馈总该轮到她了,可老太太这番话……帮衬她?是怕她存着什么不该存的心思吗?
顾氏心下笑了笑,如今都这般,日后那甄宝璐生下曾孙,那安国公府当真是她的地盘了。若说没有羡慕和嫉妒,那可是骗人的。
顾氏忙道:“儿媳明白。”
这卧房之中的其他人,自然都识相的退下了。甄宝璐就这么躺在榻上,手掌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之上,那处还没有什么感觉,可里面居然已经有一个小生命了。甄宝璐抬起头,看着立在榻边一副傻愣模样的薛让,想着前段日子,两人还商量着,过个一两年才要孩子,就觉得有些好笑。竟来得这么突然。
甄宝璐笑话他:“傻了?”
被嘲笑了,薛让却一点都不生气。他眉目含笑,自她榻边坐下,展臂将她抱了起来,柔声道:“阿璐……”他心里是欢喜的,可同时又有一些惧怕。他亲了亲她的脸,问道,“大夫怎么说?”
说起这个,甄宝璐也是一阵后怕。孕妇素来是金贵脆弱的,特别是前三个月。她姐姐刚怀孕那会儿,身边的人事事小心,就怕她磕着碰着了。而她呢?那日走水,她还从窗户跳了出来,在池中游了这么久,而这几日,又这般忙碌……甄宝璐一面欢喜,一面又觉得自己当真是个不合格的娘亲,竟半点都没有察觉到。
她道:“有些不稳……都是我太大意了。”若非她身体好,这孩子哪里还保得住?
虽然没想过这么早要孩子,可这孩子来了,她自然是宝贝的。
薛让道:“这几日,你就好生休息,乖乖养胎。等孩子稳妥些了,我再带你出去走走。”
甄宝璐忙点头。想到了什么,又抬头看他,见他面无表情的,才小心翼翼道:“大表哥,你是不是不喜欢啊?”
薛让望了她一眼,用唇碰了碰她的额头,沉声道:“阿璐,这是我做梦都想的事情。”他怎么会不喜欢,他简直喜欢的要命。他抬手,将手覆在她的小腹之上,搁着锦被,轻轻碰了碰,小心翼翼。
甄宝璐原想还有些忐忑,这会儿见他的表现,自然不在胡思乱想了。
甄宝璐同娘亲徐氏的感情虽然生疏,但是徐氏忽然去世,也令着甄宝璐伤心了许久。这几日,她的心情一直不大好。这个时候,这孩子忽然来了,登时给她带来了喜悦。甄宝璐已经开始期待,这孩子出生时候的样子,它会像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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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宝璐怀孕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齐国公府。齐国公府自然陆陆续续送来了许多东西。至于那甄宝琼,一听到消息,次日便挺着大肚子来了。
好在这日是宋执休沐,顺道陪妻子过来。甄宝琼去了妹妹的卧房,瞧着妹妹的小脸,便又是心疼又是欢喜的握着妹妹的手,道:“真好。”
徐氏去世的事情,甄宝琼也是备受打击的。如今听到妹妹怀孕的消息,才令她稍稍安慰了些。她道:“这孩子肯定是个有福气的,竟这般懂事。”
甄宝璐瞅瞅自家姐姐圆鼓鼓的肚子,再看看自个儿的,便想象着,她肚子大时的模样了。甄宝璐摸了摸自个儿扁扁的肚皮,道:“是呀,还没见过这么结实的。”
听着妹妹的话,甄宝琼登时就笑了出来。
甄宝璐同姐姐素来是无话不说的,当下怀着孩子,固然喜悦,可她想起先前祝嬷嬷同她说的,便又蹙起眉头来。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姐姐,你怀孕之后,姐夫房里……可有放通房?”
甄宝琼听了,知道妹妹要问什么,也是面颊一烫。这种事情,原本是该娘亲来教的。只是……
甄宝琼想到徐氏,眼眶便又有些红了。既然没了娘亲,那她这个长姐,自然得承担起这份责任。
一时甄宝琼也不再脸红,抬眼看着妹妹,说道:“头三个月,的确不能行房事,等后面胎儿稳妥些了,轻一些也是可以的,只是不能过频了。至于通房,这女人怀了孩子,的确没道理憋着男人的,可是阿璐,妹夫待你不同,他待你一心一意,你心下不愿,也不用勉强自己。”
这个甄宝璐还真是不愿。
不过从她姐姐的话语中,甄宝璐也能听出,姐夫待她也是极好的。至于薛让,她自然是有信心的,嫁给他之前,也没想过要给他找通房。只是和他相处的这段日子,晓得他在那方面能耐的很,憋个几日就跟什么似的,她怀孕坐月子起码也得一年呢——那得憋成什么样啊?
甄宝璐撅撅嘴道:“的确。我怀孕这么辛苦,没有让他一个人舒坦的道理。”
这话听得甄宝琼面红耳赤。
屋内姐妹二人正说着话,祝嬷嬷却进来说道:“夫人,甄侧妃过来看您了。”
甄宝璋?
甄宝璐有些惊讶,朝着甄宝琼看了一眼。都是堂姐妹,她怀孕,甄宝璋过来看她,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只是她和甄宝璋的关系摆在那儿,上回在宫里,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这个时候她来看她,的确是件稀罕事儿。
甄宝璐对着祝嬷嬷道:“你请她进来吧。”
祝嬷嬷应下,这便去迎甄宝璋进来。
却说这甄宝璋进来时,身上穿得一身石榴红遍地金的褙子,梳着双刀髻,髻上插着金镶玉蝶翅步摇,甚是华贵气派。相比之下,越发显得正在孝期的甄宝琼甄宝璐姐妹二人淡雅素净。
甄宝璋看到榻上的甄宝璐,一改往日的态度,含笑上前道:“听说六妹妹怀孕了,这可真是件大喜事儿。我按捺不住,便过来瞧瞧六妹妹……”又看向甄宝琼,“四妹妹也在啊。”
甄宝璋的目光落在甄宝琼的肚子上,又见她一脸的红润,心下难免有些比较了。那会儿徐氏突然去世,她心里还暗暗欣喜的,觉得这甄宝璐刚出嫁,这亲娘便去世了,当真是晦气。未料还不到几日,就被诊出了喜脉。算算这日子,这孩子,八成就是在爱洞房之日怀上的。这姐妹二人,一个个的都怀了孩子,偏生她这个最需要孩子的,肚子却没有半分动静。
先前她还欢喜,那静王并没有给她准备避子汤,以她的身子,怀孕也是迟早的事儿,却不知这月事每月如期而至。
甄宝璐弯唇道:“侧妃娘娘有心了。”
甄宝璋一怔,也是听得出甄宝璐语气中的生疏的。她心里气得牙痒痒,上回的事情,受委屈的分明是自己,这会儿她倒是给她摆起谱来了。
甄宝璋心下轻哼了一声,面上却仍是笑着的,说道:“六妹妹这般见外做什么?我今儿给你带了一些补身子的燕窝,这都是宫里娘娘们怀孕吃的,王爷让我特意给你带了一些。你呀,就好好养身子,瞧瞧你,这小脸都这般瘦了……”
甄宝璐不知这甄宝璋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过听这她口中的静王,甄宝璐大抵可以猜得到,甄宝璋今儿会来,应当是静王的意思。
甄宝璐道:“那就多谢三姐姐了。”她待她客气,她自然也给她台阶下。
甄宝璋在甄宝璐这边客客气气说了一番话,一口一个“六妹妹”,叫得颇为亲热。等她出去了,甄宝琼才微笑着问道:“你何时同她这般好了?”
甄宝璐嘟囔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上回瞧着我,还趾高气扬的呢。”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甄宝璋对她的态度,全是因为静王。可是静王对薛让,为何那般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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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薛让正在骑马场同静王骑射。一身骑装的静王坐在马背之上,手持弓箭,展臂拉开,“嗖”的一声,那箭便准确无误的射中靶心。
他又抽出一支,搭在长弓之上,转身朝着薛让道:“听说薛少夫人有喜了,本王瞧你俩成亲也没多久,恭喜你了。”
薛让道:“多谢王爷。”
静王笑了笑,忽然转了一个身,对准靶心的弓箭登时朝着薛让的脸。他笑容爽朗,十足十的大男孩模样,道:“本王还是挺羡慕你的,有妻有儿,这人生最圆满的,也不过如此。”
薛让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静王笑着,将弓箭重新对准靶心。那靶心原本就插|着一支羽箭,这会儿他射出的这一支,直直的朝着靶心射去,竟直接将原本的那支射成了两半,从靶子上掉落下来,而后面这支,却是结结实实的射进了原来的位置。
他又吊儿郎当般的将弓箭随手一扔,身旁立着的内监动作迅速的将其抱住。静王淡淡道:“没意思。”大手握紧缰绳,夹紧马腹道,“本王还有些事儿,先走一步了。”
薛让行礼,恭送静王。
宣和帝病危,静王几乎是日日侍疾,今日难得有空,从骑马场出来,便直接回了静王府。
这时,那甄宝璋刚从安国公府那边回来。她一下马车,瞧见骑马而来的静王。甄宝璋登时露出了笑容。这段日子,静王几乎天天都在宫里,便是回静王府,也不会久留,更别提是过夜了。
甄宝璋赶忙上去,行礼道:“王爷。”
静王瞧着她架势,便笑容温和的淡淡道:“去瞧你六妹妹了?”
甄宝璋点头,表情温顺道:“嗯,那日王爷的话,妾身谨记在心。妾身那六妹妹,也是个命苦的,忽然就没了娘亲,好在这会儿怀孕了,当真是一桩喜事。妾身听说她胎儿不稳,便将上回王爷赏给妾身的燕窝送去给六妹妹了。”
甄宝璋想到上回,自己恃宠生娇,差点惹得静王不喜,细细想来,当真是余骇犹在。她不是个傻的,看得出来他对薛让非常重视,而目下那宣和帝病重,保不准那日就突然去了,那静王可是极有可能当上皇帝的。这个时候,她自然要想法子讨静王欢心。至于憋着的那些气,慢慢攒着,总有能出气的那日。
静王举步进府,甄宝璋紧随其后。走了一段路,静王才道:“你做得很好。本王身边就是需要你这般贤惠贴己之人。”
这话说的甄宝璋笑靥如花,先前在安国公府的不悦,自然也就一股脑儿的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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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甄宝璐有孕,薛让尽量早些回府。他一进四和居,就瞧见妻子披着墨发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双精致的小鞋子。他眉目泛柔,过去便坐了下来,问道:“看什么呢?”
甄宝璐将手里精致的虎头鞋给他看,说道:“今儿我姐姐来看过我了,同姐夫一道来的,才刚走不久。这是姐姐给我的,做得可真好,我就没这手艺。”甄宝璐的针线活不错,但是比起甄宝琼,自然是差了一大截儿的。
薛让瞅了一眼,倒是没有再多看。
往日薛让一回府,甄宝璐少不了忙进忙出。可这会儿甄宝璐肚子里揣着一个金疙瘩,便只需乖乖坐在榻上,看着薛让自己拾掇。晚上甄宝璐依偎在他的怀里,说道:“过两个月,咱们就去灵峰寺拜拜菩萨,给咱们这孩子祈福。”
薛让略略蹙眉,待看妻子一脸含笑的小脸,已是数日没见过她笑得这般开心了。薛让旋即应下,道:“好,到时候我陪你一道去。”
甄宝璐原本是想个姐姐一道去的,不过算算日子,那会儿她姐姐临盆在即,是不好陪她一道去了。甄宝璐道:“成。”说起来,她也好久没和薛让一起去灵峰寺摘桔子了。
先前连着好几日没怎么休息,如今松懈下来,甄宝璐很快便睡着了。薛让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替她掖好被角,才抱着她一道阖眼睡去。
而次日,宫里便传来消息,宣和帝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