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离开这么久，你们去哪儿了？”
“很久么？”
“也不算久，按人类的历法算，大概就过了几十年吧。”
“...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
既然已经被四凶发现了，他们自然不能龟缩在原地。翌日清晨他们只能按照四凶的要求出现在他们面前。
伏羲的遗骸被他们留在了出来的地方，深古和钦明在周围布置了点小玩意，以防有人或兽违抗他们的命令擅自闯入其中。
“所以你们到底去了哪里？”穷奇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被钦明混过去，“身上有熟悉的味道，这么浓烈的空间之力、你们莫不是进了葬神渊？”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眸中的情绪就连钦明也无法完全读懂。
身后零露几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脑袋耷拉下来，几人的手下意识抓住自己的衣角、竭力控制着情绪，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露馅。
钦明心底一颤，面上一切如常：“你为什么会觉得只凭我们几个就有能力打破这道屏障？”
“另外三位怎么想我不敢保证，但钦明、我从不会小瞧你们的能耐。”
穷奇的独眼一动不动与钦明保持对视，一人一兽在言语上你来我往，虽然没有打起来的意思，但此间的气氛完全不似以往那般轻松。
穷奇口中，外界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在来的路上九人的确看到了与旧时不同的景象，但眼前的四兽与九人离开时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
饕餮还是只有半个脑袋、穷奇的另一只眼睛依旧没有长好。变化较明显的只有梼杌，半身的骨头重新长了出来，他终于是一副完整的骨架了。
许是十年、亦或是五十年，九人这次消失的具体时间穷奇也记不清楚。但过去了这么久，四凶的伤依旧可怖，可见这次飞廉他们下手有多重。
不过法则的残力终究是有限的，九人已经隐约看见四凶所在的地下有少许黑气冒出。
飞廉四位自爆后，他们的力量对世界进行了一次“净化”。那时煞气被逼回地底，不敢露头。不过短短数十年，如今又开始出现痕迹。
也许再过个百年，往日的煞气又会重新肆虐。
“那真是多谢你的抬举，”听到穷奇的话，钦明撩眼瞥他，再次尝试移开话题，“怎么感觉你们没有变化，飞廉他们这么厉害？”
“法则自爆确实厉害，再者我们如今灵魂残缺，自然恢复的慢些，”穷奇再次把话题带了回去，“而且你们不在，吸收其他生灵的力量对我们没有多大帮助。”
说着穷奇撩起尾巴，将身后的残骨拂出、推到九人面前。他用事实证明了自己与数十年前的不同：他已经可以做出一些轻松的动作了。
骨石相碰的声音格外震耳，九人看着眼前比自己人还高的白骨堆陷入了沉默。
“本只想借他们点力量用用，一不小心没刹住。”
“跟老子没关系，这分明是那群杂碎太弱了，不禁吃。”梼杌的骨尾轻轻砸下，九人面前的白骨堆眨眼烂成了骨渣。
身旁的饕餮想点头赞同梼杌的话，刚准备有动作，脑袋就撞到了另外一堆白骨。
见钦明确实不想告诉自己他的行踪，穷奇眯起了眼：“虽然不知道你么去做了什么，但这么浓郁的空间之力，想必会很补。”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强烈的抽离感瞬间笼罩九人。久违的脱力感让他们站都站不住，直接跪倒在地。
带着惩罚的想法，四凶这次没有顾及九人的感受，径直将他们抽晕了过去。
在意识即将远去之前，深古和钦明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妙。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最后能勉强保持清醒的只剩下他们两人。
良久，抽离感终于消失，两人的眼皮似有千斤重。
来之前他们已经将女娲残躯的一点埋入体内，这算是他们第二次“投毒”了。
“哦？居然还没晕过去？真不错。”
脑袋昏沉沉、眼前是模糊的影子，两人已经辨不清耳边响起的是谁的声音，只能大概辨认说话的方向。
“不好意思，太久没见你们了，一时有点激动。”说话者的语气听上去毫无诚意。
“你们现在这样也不好回去，不如今天就呆在这里，刚好你们可以给我讲讲这几年的趣闻。”
一听到这个话题，钦明和深古忙提一口气、让自己精神一些：“不用了，我们两调理一下就好。”
体内本就不剩什么力量，一下子猛提气，两人没控制住、气血上涌，殷红直接从喉中涌出。
“就这么不喜欢我们？钦明，我们被困在这里太久了，兽族好战、我们已经几十年没见他们了。现在能为我们讲讲外面世界的，只有你们了。”
钦明不为所动：“找时间我会好好教育他们的。”
“深古，你们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在山洞的时候你还会天天来给我们讲故事。”
回想起旧时，深古更精神了：“钦明说得对，过几天我会好好教育那些兽族，让他们定期派兽过来给你们讲讲外面的事。”
钦明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识，可面前的声音还有继续的倾向，他急声打断：“我们需要调息了，请你闭嘴。”
说完他也不顾说话者的反应，直接盘膝坐下、五心朝天。一旁的深古动作比他还快，早就进入了入定状态。
“你不摇醒他们继续问？”
九人的质量的确与之前的兽族不同，光是这一餐就抵过了四凶前十年吃的东西。可就连梼杌都看出了不对。
“虽然他们几个是挺补的，但这种程度的法则之力，除非是在法则体内泡了几十年，不然哪会这么浓郁。”
“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小秘密。”
穷奇的语气带着谜一般的欣慰，梼杌瞪了他一眼、呲牙：“给老子认真点。”
“人类这种生灵，还是不要逼太狠了，尤其是现在我们还需要他们。放宽心、来日方长，我们不急。”
饕餮扫了眼面前几人：“你心真大。”
“怎么？你还担心他们弄死你？”穷奇的话带着清晰的笑意，“他们想干掉我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无论再怎么强，他们终究只是生命的造物。”
“区区造物，任他们再扑腾也掀不起浪花。”
两人醒来时，四凶闭着眼似乎在休息。
无声相视，两人身子慢慢浮起、悬在半空。悄悄放下盘起的双脚，两人来到七人身侧。将状态尚可的人摇醒，剩下的扛在肩上，九人无声离开了原地。
“走了？”
“走了。”
四兽眼睛都没有睁开。
“真不拦一下？”
“拦什么，我倒想看看他们会做出什么。”
“穷奇说的没错，现在的日子太无聊了，有他们在、总算是有趣些了。”
离开四凶的感知范围，醒着的人一路疾驰。直到看到伏羲的尸骸还在原地、安好无损，他们才彻底放下心来。
当时时间紧迫，他们只来得及挖个浅坑将伏羲的尸骸埋起来，但这种障眼法只能挡挡靠近的灵兽，对四凶可不好使。
好在这方牢笼本就充满了空间法则的气息，四凶又没有真正缓过来，这才没察觉到殊异。
昏迷的人陆续醒了过来，深古和钦明将他们聚起，这一次不能再拖了。
“穷奇他们已经察觉到了。”
“什么？！难道已经被发现了？”该隐惊疑的目光移向了巨大的尸骸。
钦明摇摇头：“那应该没有，不然他们不会让我们活着回来。”
深古替他解释：“钦明的意思是，我们想杀他们、这一点已经被看穿了。”
“四凶曾位列神位，要瞒住他们实在困难。”连一向寡言的徵羽都发了声。
“所以我们动作得快，现在他们还不会那我们当一回事，可这骸骨气息太盛，迟早会有瞒不住的一天。”
“还有女娲大人的残躯。”零露隐晦地看了看某个阴暗处，回来时他们就将东西藏好了。
“不能再拖了，大家有什么想法么？”
......
最初的十人曾经亲手弑过神，当时的那位神明死于对他们的信任。后来他们虽然与神明为敌，但弑神一事再无发生。
以凡人之躯弑神，这种事说来就像是天方夜谭。事实也是如此，如果不是庚辰对他们毫无防备，成功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不过知难而上是人类的美德之一，现在的九人就准备再操旧业、创造奇迹。
数十年间，因为四凶的恶绩，强大的兽族已经不敢轻易靠近牢笼。本该是四凶一派的大本营，能动的活物却寥寥可数。
就连九人直系的人类军团也迁出了牢笼之外，直到得知九人回来了，他们才敢派人回来告知。
其中蹊跷九人回来几天之后才知晓，不过这倒是方便了他们行事。
伏羲的尸骸实在太重了，要瞒住四凶运到他们附近显然不现实。
我不动就让山过来，秉持着这样的想法，九人决定让四凶自己过来。
......
“你说什么？”
面前这位大人的气息实在可怕，无端被选中来通风报信的兽族蜷缩在地、瑟瑟发抖。
“确定这是真的？”
“回...回大人，千、千真万确...我们确、确实在这附近看到了类似于旧世代法则的存在...我们兽族对气息最是灵敏，那股气息绝对不会弄错。是伏羲的！”
“你们在哪里看到的？！”
穷奇失了以往的冷静，对着面前“弱小”的兽族大吼。一旁的饕餮眼中尽是寒光，梼杌身上的骨骼咔吱作响。一无所知的混沌感受到兄长们不平静的波动，发出了疑惑的呜声。
“回、回大人！就在泽林边境！”
穷奇还想继续问什么，被饕餮一头压住：“我问你，深古他们呢？”
“深古祭司、哦不，深古他们、他们就在伏羲身边。”
穷奇顿时怔住，独眼上翻看向饕餮。
“你确定？”
“我确定，”眼前兽族头点的飞快，“那九人的气息就出现在伏羲附近。我们本以为他们是在交战，可等了很久都没有感受到战斗的波动。”
“唉——没想到我们现在弱的这么离谱，伏羲都出现在家门口了都没发现，”像是才发应过来面前还有一兽，饕餮轻描淡写一句，“你可以消失了。”
汇报这种消息，那兽本以为这次必死无疑，谁知柳暗花明。它以为自己可以平安离开，眼中的喜意还没褪去便戛然而止。
下一刻，眸中光彩消失，它的身体无端干瘪下来，最后连骨头也不剩、化在了空中。
饕餮满眼嫌弃：“这么点力量，连塞牙缝都不够。”
梼杌不喜欢动脑，他直接看向了饕餮和穷奇：“你们怎么看？”
“怎么看？难怪他们有底气和我们叫嚣。”饕餮冷笑出声。
“‘时间’不是早就死了吗？”穷奇心中还有疑惑，当时在深渊中他是亲眼看着伏羲的身体消失的。
“他们身上那股浓郁的空间之力不是错觉，一定是‘空间’懂了什么手脚。”
“不对，如果‘时间’还在，他一定不会等到现在才出现，以他的脾气早就冲过来给我们一尾巴了。别忘了，‘生命’死于我们手。”
饕餮和穷奇还在争论个没完，梼杌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直接去现场看看不就知道了。找个杂碎带路！”
“我们现在这个状态，去了也打不过啊。”
“那是你们，”梼杌的语气相当欠扁，“老子我可不怕，光是凭这一身骨头我都能将他们敲碎。”
没有兽给混沌解释现状，他整只兽还处在懵懂的状态。微微侧着脑袋，他不理解为什么三位兄长的气息变得这么不稳定。
穷奇并不赞成现在去，梼杌无惧无畏、甚至跃跃欲试，饕餮知道事情有诈、但他想弄清楚其中真相，三兽中有两票赞成票。终是穷奇无奈妥协，点头答应。
至于混沌，他在四凶中向来没有发言权。
前来汇报消息的兽已经被吃了，四凶用老办法联系上了牢笼外的其他兽。不多时，一条颤颤巍巍的弱小游龙从远方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