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淮没看多久,晏少虞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便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一刻,连站在他面前的白采薇都感觉到他慵懒桀骜的眉眼温柔下来,好似冰雪初融,仔细一看,他乌木似的漂亮眸子里,还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无奈笑意。
白采薇愣了一下,她记忆中的晏少虞一直是高高在上,骄傲不羁,好似天下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似的,所以初初认出他时,他态度冷淡她也不在意,只是感到一丝喜悦。
是的,喜悦,一种从心底里绽开的,不可言说的自豪和喜悦。
她知道晏家已经落寞了,曾经高高在上的晏家三哥也成了人人鄙夷的落难子弟,可那又怎么样?她曾见过他骄傲肆意,目空一切的模样,也见过京城那群小爷个个低眉顺目喊他三哥的模样,抛开一切不谈,他这个人,也是极优秀,惹人瞩目的。
即便是没有身家背景为他添彩,他也是一如既往的吸引人。
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不知多少姑娘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不可否认,她也是其中之一。
在知道晏家出事后,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可惜,但紧接着又生出一丝隐晦的喜意,她出身不俗,自然知道有无数人打着和她家联姻的心思,那她是否能利用这一点?
她想帮晏少虞,帮他重振晏家,这样的心思一生出来就再难磨灭。
可惜,在她鼓足勇气去大院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去了偏远乡村插队,兴许几年,十几年,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她想再见他的几率几乎为零。
那一刻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非要说出一种来,那大概是很复杂的失落。
她很清楚,远离京城这片是非之地,或者换句话,远离京城这样的权力中心,晏少虞再难成为以前的晏三哥,他会被同化,丧失傲气和心性,再往直白了说,他可能会娶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女人,生几个孩子,从此成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
她放弃了寻找他的想法,忽然承认了人各有命的说法,准备顺应父母安排。
而这一次父亲调来h省,就是一次安排,今晚的宴会,就是她决定命运的时刻,大家心知肚明的相亲宴,对方正是省长宋霖的儿子,宋今安。
她并没有见过宋今安,只从朋友耳中听过几句。
他是个很乖的性子,从不掺和大家族子弟的聚会,旁人在结交人脉的时候,他可能在念书,一个平平无奇,或许有张好看的脸的富家公子,大院的宋五哥。
虽然不甚满意,但他们两人家世背景相当,结婚也理所当然,算是一场彻头彻尾,毫无感情基础的联姻,不过她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是不是宋今安都无所谓。
但她真的没想到,会在今晚重新遇见晏少虞!
他和上一次分别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穿上军装后,反而更多了几分铁血的味道,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被掩盖在心底的感情忽然涌了出来。
他没有自暴自弃,更没有自甘堕落,而是从军了。
她就知道,晏少虞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成为泯灭于人群中的普通人。
如果,如果她提出愿意倾尽所有帮他重振晏家,他会不会和她结婚?
白采薇心跳如鼓,原本是想要开口的,可乍然看到晏少虞眼底突如其来的温柔时,她忽然觉得事情好像并不会朝着她所想的方向发展,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咬了咬唇,扭头,顺着晏少虞的视线看过去,正看到了站在黄昏下的顾月淮。
白采薇还来不及反应,晏少虞已经抬脚向着顾月淮走了过去,他背影挺拔如松,脚步稳健毫不停留,完全把她忽视掉了,目光所致,只有一个顾月淮。
晏少虞走近,修长的手指微弯,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看什么?”
他动作亲昵,语气却有些不高兴。
顾月淮眼尾一扬,揶揄道:“这不是怕坏了你的好事?”
晏少虞险些被气笑了,他扯着唇角,眼神极其危险:“好事?什么好事?”
顾月淮眨了眨眸子,做出努力回忆状,然后面不改色地道:“哦哦,是我说错了,我这不是还来不及过去就被你看到了嘛,走吧,过去叙叙旧?”
说着,她一把挽住晏少虞的胳膊,往白采薇那边走了过去。
走近时,她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白采薇眼底的震惊和排斥,除此之外,还有淡淡的敌意,她心头叹了一声,晏少虞果然是一朵妍丽的花儿,走到哪儿都招蜂引蝶。
顾月淮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显,十分自然地道:“白同志,你好,又见面了。”
“你,你怎么会……”白采薇目光在顾月淮和晏少虞相挽的手臂间徘徊,真实上演了什么叫做“瞳孔地震”,她完全想到这两人怎么会有交集,且交情看着还不浅!
晏少虞长眉微挑,看向顾月淮:“你们见过?”
顾月淮弯了弯唇角,语气听不出多少情绪:“昨天有过一面之缘,不熟。”
白采薇此时也回过神来,她唇抿得很紧,眼神复杂地盯着晏少虞,先前还以为他想通了,才离开乡下从军,准备干一番事业,重新回到京城的权力中心去。
哪知道,他还是自甘堕落了,沉沦于一个卑贱女人的美色中。
这人昨天既然去寄卖店卖祖传的镯子,就足以说明家里条件极差,而能够拿出这样的宝贝,又变相说明对方家庭成分可能是地主,这样的人,晏少虞也舍得下身段?
白采薇心里很失望,脸上的喜色也尽数收敛,渐渐化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微微摇了摇头,也不想说什么了,便道:“失陪了。”
说完,白采薇就挺直脊背,踩着高跟鞋去了会场,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要争男人的意思,好像那样是自降身价,辱没了她千金小姐的身份。
顾月淮眼眸中掠过点点讶然,看着白采薇的背影,美眸微眯。
她昨天还以为这群二世祖小姐都愚蠢至极,如今看来也不尽然,最起码白采薇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她原本还以为要面对一场雌竞的唇枪舌战,倒是她小人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