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月淮到群众日报的时候,又看到了一伙举着在门口嚷嚷的人。
她多看了两眼,隐约听到了“张月儿”的名字,她眸子微闪,眼中闪过一缕笑意,鱼儿可算是上钩了,她也没理会这些人,径自回了三组。
一进门,就被万青蓝给拉到一边。
她神秘兮兮地道:“月淮!出大事了,大事!”
顾月淮轻笑一声,把挎着的袋子搁在一边:“哦?说说?”
万青蓝指了指外面,语气颇为唏嘘:“刚刚你进来的时候看见了吧?有人在外头闹事爆料,摆明了是要把事情给闹大,闹得人尽皆知,咱报社不接也不成了。”
“记得前段时间县医院上吊那个护士吗?外头那群人,都是她的亲戚!”
“听他们嚷嚷的,那个护士是因为被人强奸才上吊自杀的,我就说嘛,好端端的,一个有这么好的工作的女同志,为啥想不开要上吊,你瞧,这会儿原因出来了吧?”
万青蓝的声音时而拔高,时而压低,像讲故事似的,情绪激荡。
顾月淮做出一副震惊的表情:“强奸?他们是来说出真相,想还护士一个公道?”
万青蓝重重点了点头,朝顾月淮竖起一个拇指,旋即又道:“你是没想到,这居然是一出连续剧!记得前天咱们全组搞的那个京城知青的新闻吗?昨天大卖那个!”
“强奸护士的,就是那个残害李知青,被抓起来的黄晟!”
“震不震惊?咋样,这个真相是不是比咱报社一年的新闻都让人吃惊?”
万青蓝到此刻都难掩震动,明明是两起完全联系不到一起的新闻案子,却以这样的情形结合到了一起,黄晟身上竟然还背负着一条少女的性命!
顾月淮坐在位置上,抬眸看向万青蓝:“上报主编了吗?”
“这还需要我上报?主编早就……”
万青蓝话还没说完,一个同事就探头进了三组办公室,喊道:“顾编辑,主编找。”
“主编还真是器重你,啥事儿都找你,行了,快去吧。”万青蓝羡慕地看了顾月淮一眼,以前她没来的时候,三组就是边缘小组,啥新闻大事都轮不到三组。
顾月淮也没解释,起身去了魏落办公室。
这开门一看,得,并不是魏落来找她商量张月儿的事,而是麻烦来了。
“来了,进来吧,把门带上。”魏落没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木质沙发前,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赔着笑脸,在顾月淮进来时,给她使了个眼色。
魏落作为群众日报主编,也算是黄莺公社有头有脸的人物,能让她赔笑对待的,自然不是一般人,看着面前这两张熟悉的脸,顾月淮眼中覆上了一层寒霜。
顾月淮也没让魏落介绍,来到她身边,看向沙发上面色铁青的两人,声音平静地打着招呼:“朱组长,崔向导,贵人临门,我们群众日报实在是蓬荜生辉。”
听着她这副官方口吻,朱峰冷笑一声:“蓬荜生辉?好一个蓬荜生辉!”
他肥硕的身躯坐在沙发上,显得十分臃肿,往日精明市侩又带着些猥琐的神情,今天却只剩下了沉厉,可见心中恼火的不轻,看顾月淮的眼神尽是愤怒与厌恶。
崔和杰脸色也不好看,他道:“顾编辑,你和黄知青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把他置于死地不可?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背景吗?事情闹大,对你有什么好处?”
黄晟的父亲虽然比不上宋霖,但在京城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这次干了蠢事,已经被关押起来,他们也在尽力疏通,每天待在医院做李尔新的工作,只等着他松口,黄晟就能寻个由头,低调出狱后回京城安稳一段时间。
谁知道,他们这边还没把疏通工作做好,这边群众日报就敲锣打鼓大声嚷嚷起来了。
这个新闻报纸已经全县皆知,甚至开始往外流,这样一来,纵然李尔新松口了,可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能任由黄晟这种人安然出狱?
事情闹成这样,朱峰这个革委会通讯组组长却被蒙在鼓里,看到报纸才知道,可惜也晚了,如今只能眼巴巴等着黄晟父亲打电报来问责。
不过,事情虽然严重,但也要尽力挽回,这才是他们今天过来的目的。
至于黄晟的事,有群众日报在前面顶着,朱峰作为一个不知情的官员,只需要态度卑微些,说点好听的,再尽力给予黄晟一些帮助,上面总不好真整治他吧?
可谁知道,人才来到群众日报,就听到有人吆喝黄晟是个强奸妇女的杀人犯!
崔和杰是真的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群众日报门口。
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么所有坏事都扎堆了?这一刻,饶是他作为知青向导,应该尽力维护知青的权益,也不由得开始怨愤黄晟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了。
他下乡才多长时间?怎么就做了这么多屁股都没擦干净的破事儿?
强奸妇女,杀人,杀人未遂,这种种罪名按在一个人脑袋上,且又是众所周知的,真是上头想给疏通都没办法,这下好了,如果不对他进行处理,一定会引起民愤!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需要多问,非眼前的顾月淮莫属!
黄晟闷死李尔新那天晚上他不在大劳子生产大队,这事也是第二天才听说,当时就脑门一热,恨不得把黄晟暴打一顿,没那个脑子谋划,还敢杀人,活该被抓起来。
而顾月淮在这件事里也充当了一个重要角色,要不是她,黄晟说不定真会成功。
她倒好,破了黄晟的谋划不说,还要把他往死里弄,一丁点活路都不给。
“崔向导这话就有趣了,他与我非亲非故,什么背景我还能沾上光不成?”
“这件事里,我家可是受害者,黄晟他要害的是我嫂子,难不成我还要以德报怨?崔向导想谄媚权贵,舔人屁股是你的事,我为家人讨回公道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这番莫名其妙的质问真是好没道理。”
顾月淮居高临下睨了崔和杰和朱峰一眼,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不知所谓的垃圾。
崔和杰被她粗俗却直白的话给搞的面色涨红,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