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和杰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顾月淮的背影,他原本想喊住人的,可想了想,还是没开口,两人也只是见过,不算熟稔。
不过,往后看在岚章的面子上,倒是能看顾她几分。
顾月淮并不知道崔和杰的想法,她回了编辑三组的办公室,万青蓝就忙道:“月淮,主编叫你过去做啥了?是不是把古诗词绘本的工作交给你了?”
古诗词绘本现在在《群众日报》就是众所周知的香饽饽,想拿下这块饼的人不在少数,而最具竞争力的莫过于有背景的刘蔷和有实力的顾月淮。
顾月淮摇了摇头:“知青下乡,要去采访。”
万青蓝眼珠子一转:“知青下乡还要采访?啥知青呀?很有来头?”
她在《群众日报》待久了,自然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以前知青下乡哪采访过,都是随便往犄角旮旯里一塞就完事儿了,毕竟这些人往后想回城都难。
这回咋那么稀奇,还特意让他们过去采访?
顾月淮笑了笑:“京城来的。”
她心知肚明,崔和杰这些人都是为了捧宋今安的臭脚,省长之子,说出去好大的名头,上报纸估计也能引来不小的反响。
至于晏少虞,落难的高干子弟,只是个捎带的可怜人罢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明天一早就能见到他了。
顾月淮唇角弯弯,眉梢眼角皆是笑意,一瞬间宛如春暖花开一般,再没有往日清冷淡薄的模样,直把万青蓝和黄彬彬给看的直了眼。
万青蓝吞了一口口水:“月淮,你心情不错呀。”
顾月淮也不遮掩,点头道:“嗯。”
万青蓝还想问,顾月淮已经投入到工作中了。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顾月淮也没加班加点,她得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是这辈子第一次见晏少虞,总想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万青蓝原本还想和顾月淮聊几句,谁知转头人就已经走了。
她嘴里不禁嘟囔了一句:“跑这么快,赶着见情郎呐?!”
*
顾月淮回了家,连夜做起了衣裳。
她自重生后,一直没给自己添置过衣裳,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想省些钱,身上穿的都是以前粗肥的袄子改来的,不算合身,但保暖绰绰有余。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虽然这辈子的晏少虞尚且不能算她的“悦己者”,但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想表现得好些,再好些,这感觉十分复杂,她从未体验过。
以前喜欢陈月升,是私心里觉得在大劳子生产大队他最优秀,嫁给他是最风光最好的,后来接受了任天祥,是他处心积虑讨好,认命后的自我催眠。
她从未有过这种想到一个人,心情就好似一簇簇梧桐花盛开的喜悦。
做好衣裳,顾月淮又进了须弥空间,做完日常收获播种的活后,用空间井水擦洗了一下身体头发,直到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果香,她才离开。
顾月淮躺在床上,想着上辈子的晏少虞,又期待着这辈子即将要见面的晏少虞,慢慢阖眼,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顾亭淮拍了拍顾月淮房间的门:“囡囡,起了吗?囡囡?”
他叫到第二声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顾月淮,顾亭淮有些发愣,直到她去热包子,才回过神来:“囡……囡囡,你今天……今天有点不一样啊。”
顾月淮头也没抬:“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顾亭淮挠了挠头,讪笑道:“有点说不上来,和以前看着不太一样,估摸着是穿了新衣裳的原因,不错,很漂亮,衬你。”
顾月淮笑了笑,和顾亭淮一起吃过早饭,就去了公社。
在路过饲养处的时候,支书王福和主任王培生已经招呼着人开始布置场地了,红绸红花,崭新的脸盆,镰刀,簸箕等等,都是送给下乡来的知青的。
这些东西都是公社给补贴的,唯恐这些城里来的知青不满意。
顾亭淮有些好奇地道:“知青今天就下乡了?”
顾月淮颔首:“嗯。”
大清早的,公社门口都没什么人,顾亭淮把人送到就折回去了,顾月淮则回了《群众日报》,她得拿上工作的东西,然后和裴易,黄彬彬一起去公社门口等着。
顾月淮一路上频频引来旁人回首,她也没在意,回办公室拿了东西就去了魏落的办公室,裴易和黄彬彬果然已经等着了。
她一进门,裴易和黄彬彬眼神都忍不住亮了亮。
这倒不能说是喜欢,不过是看待美好事物时所有人的通病罢了。
“不许看!”站在裴易身旁的刘蔷压低声音,咬着牙怒声说了一句。
她原本是不想去的,也拒绝了,但耐不住有个好爹,为了和裴易站在同一阵线,警防顾月淮对裴易起什么心思,刘蔷还是利用自家老爹混了一个采访的名额。
裴易抿了抿嘴唇,脸上表情有些不耐。
魏落看了看顾月淮,站起身道:“既然都到了,那咱们就走吧。”
她领着一行人往公社门口去了。
顾月淮走在最后,站定后,就静静抱着画板,等待知青们过来。
刘蔷回头狠狠瞪了顾月淮一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给谁看!”
顾月淮也不生气,瞥了她一眼,红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反正不是给你看的。”
刘蔷嘴角一抽,只觉得血气往上涌,瞬间涨红了脸:“你!”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辆皮卡车轰鸣着从远处驶来。
军绿色皮卡的车斗上坐着下乡知青,他们人人胸前都戴着一朵大红花,瞧着有些喜感,车子在魏落身边停下,崔和杰从皮卡上探头出来:“魏主编,让你们的人上车!”
魏落应声,招呼着顾月淮几人上车。
顾月淮深吸一口气,借着魏落的手上了车。
她扫了一圈,车上坐着的知青都是上辈子的熟脸,不过如今看来稍显稚嫩青涩。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坐在角落里的男人身上。
他垂着脑袋,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只隐约能看到一个深邃的轮廓。
皮卡车不算宽敞,他修长的双腿搁在过道上,显得有些无处安放,黑色的牛皮伞兵靴上挂着泥渍,平添了几分地气。
他的手搭在膝盖上,手掌缠绕着厚厚的渗着血的纱布,空气中似还能嗅到血腥味。
顾月淮轻咬了咬红唇,想上前,可思及晏少虞多疑的心性,到底是稳住了心神,在魏落身边坐下,但注意力却始终放在角落里的男人身上。
晏少虞,少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