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彤是在傍晚到达A市中心刑警大队的。
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两辆警车呼啸着从车子两边经过，驶离停车场，忍不住“嚯”了一声，多嘴问了一句：“这大晚上的，怎么还有那么多出警？”
原本她已经做好被敷衍两句的准备了，谁知道那队长似乎真的把她当自己人，寻思了一会儿，颇为认同的点头：“嘿，离年越近，小偷小摸什么的就坐不住了，出警就越多，不过今年格外的多——A市好歹也算的上是个首都，怎么这两天的犯罪率比b市、c市还要高？”
叶彤闻言一怔：“不正常吗？”
“不是很正常。”队长皱眉思索片刻，得出这个结论，“按理来说其他两个城市流动人口多，应该比本市案件量更多才对，我们昨天才开完线上会议，发现今年A市犯罪率比另外两市高一些。”
叶彤沉默着回过头，皱眉想着什么东西，久久没有再开口。
直到车子驶进停车场停稳，队长解开安全带，看到一边还在发呆的叶彤，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啊？哦，没什么。”叶彤这才回神，抿着嘴唇笑了笑，也连忙解开安全带，抱着自己的双肩包下了车。
她看着眼前气派更多的公安局，心中感慨，这一天什么都没干，净跑A市的各个公安局了。
“刑警大队在办公楼三楼，”那队长边走边给叶彤介绍，踟蹰一会儿，继续开口，“虽然你这么答应我了，但是万一遇到难处，千万不要答应这里的刑警们。”
“什么意思，这儿的刑警叔叔们还强制执法啊？”叶彤含笑看着队长，似乎对他能说出这句话来有些意外。
“他们在A市中心，算是最根正苗红的一群警察，办事不讲情面，只讲法律。”队长又想起初遇她时那个存疑的“黑豹”案子，正色警告，“一定不要泄露一丝一毫不好的东西。”
“警察叔叔，你这就涉嫌串供了哈。”叶彤故意逗他，看着这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因为她这一句话一哆嗦，着急忙慌的抬头找监控，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队长面色稍霁。
两人上到三楼，刚出楼梯口，在走廊接水的几个刑警立刻看了过来。
叶彤心头一凛，立刻知道了队长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比起来她见过的其他警察都更接地气一点，接触下来便知道是基层民警，而这群警察目光中带着肃杀，是真正见过大世面的刑警。
“哟，宋队，你怎么来了？”察觉到来者并非可疑人员，一个年轻又壮硕的刑警用保温杯接完开水，脸上挤出个热情的笑脸来，“正好上回我还欠你顿饭，一会儿咱们食堂吃点儿？”
“去去去，我请你出去吃，你就请我吃食堂？”叶彤身边的这个队长笑着骂了两句，指着叶彤介绍，“我给你们找来的证人，小姑娘胆小，好说歹说才同意介入这个案子的，你们可千万别把人吓跑了。”
那警察闻言看向叶彤，打量她一眼后笑了一声，拧紧保温杯的盖子：“您啊，这次可看走眼了，现在的小姑娘哪有胆子小的？”
一直低头数瓷砖的叶彤闻言抬眼，看向那警察，抿嘴笑了一下，不接话茬。
那拿着保温杯的小警察心头一震，他没看错的话，这姑娘从一开始进来就一直低着头，虽然看起来一副腼腆害怕的样子，可身体不抖，神态自若，竟然还能抬头与自己对视。
这么说听起来有些自大，但一般人进到三楼的刑警大队，要经过一二楼的楼梯间，楼梯间也应用了一些心理手段，一般心中有鬼、或者胆子小的人，等到了三楼就已经冷汗涔涔了，根本不可能还那么平静的冲自己抿嘴笑。
察觉到这姑娘可能真的不简单，也真的有可能给这个案子带来新的希望，他原本带着余裕的神情立刻严肃下来：“你跟我来吧。”
叶彤看了眼队长，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就主动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小警察身边：“去哪儿？”
“观察室。”那警察看到她如此主动，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低头边在前边带路，边在群里发了条消息，让负责这个案子的同事们都到观察室里来。
叶彤还蛮喜欢这种不拖泥带水的办案风格的，抱着那个双肩包，快走两步跟上了他的脚步。
——
观察室中一群人比他们更快，等叶彤二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刑警在里头坐下了。
这房间与隔壁审讯室相连，最大的墙面做了单面镜设计，这边能看到审讯室的场景。
叶彤推门进来，还没等和那群刑警打声招呼，眸子就先锁定了正在审讯室隔壁坐着的老头。
那老头佝偻着身子，虽然手上还铐着手铐，但还在悠闲地捧着一杯茶喝。
“这杯茶是谁给的？”壮硕的警察看不惯他那副悠闲的样子，皱眉询问。
“我。”人群中心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中年女人果断承认，她眼睛都没挪，还死死盯着墙壁那边悠哉喝茶的老人。
“梁队，这、这……”看到来人是谁，壮硕警察一愣，脸上的不满之色褪去。
梁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你好，我是这个案子的总负责人，梁欧，你可以叫我梁队。”注意到来的人不只那警察，梁欧的眼睛才从那老头身上挪开，打量叶彤两眼后，立刻绽开一个笑容，“你是来配合我们工作的么？”
叶彤点头，看着大家都以梁欧为主的样子，就知道她是这里的负责人，对她的欣赏也溢于言表，说话语调都带上了笑意：“你好，我叫叶彤。”
“叶彤？”梁欧眉头一皱，眼睛转了两圈，“我记得——今天有个区发来的协查公告里，有你的名字，说是关于一场车祸？”
记性也挺好。
“——这不重要吧。”叶彤抿唇笑，抬手一指墙那边坐着的老头，“能让我见他一面吗？”
“我们一般不会让民众与嫌疑犯见面，更不会让嫌疑人跟目击者正面碰上，会激化矛盾，除非你给我个理由。”梁欧扶了扶眼镜。
叶彤笑了一下，也不纠缠，只是问身边的小哥要了手机用。
那壮硕警察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眼睁睁看着她打开手机相机，“咔嚓”自拍了一张，又还给了他：“拿着这张照片给他瞧瞧，你们会同意的。”
壮硕警察疑惑地看了一眼叶彤，又与梁欧对视，在得到梁欧肯定的眼神后立刻转身，进了一边的审讯室，将手机上的照片给那老头看。
那老头原本还不屑，但在看到面前手机上是谁之后也顾不上喝茶了。
他竟然连一次性纸杯都拿不稳，“哗啦”全撒在了自己的裤子上，脸上的惊恐和扭曲都分外明显，隔着一面墙都看得出来。
因为惊恐而颤抖嘶哑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她在哪儿？她来了么？我不要和她见面，听到了么？！否则我将一句话也不说，我什么都不交代，求求你们了，别让她知道。”
梁欧诧异的一挑眉，看向一边面色如常的叶彤。
她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怎么就能把一个作恶多端的老头吓成这个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