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米露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喜欢做点小零嘴,这会儿又赶上冬月里,胡家送了好些山里的干果过来,她就做了满满当当几大盒子炒货,奶油味的瓜子,甜味小杏仁,咸味榛子,还有些松子糖,酸梅子什么的。
红孩儿看什么都觉得稀奇,把那几碗素斋吃了个精光后就开始抱着零嘴点心大嚼特嚼:
“这是何物?味道说不上的古怪——”
他正含着一口奶油瓜子砸吧嘴,等瓜子皮上的味道没了就“咔咔”两下,全嚼碎咽了下去,连瓜子皮都不曾吐一口。
“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要是不够还有些糕饼点心,只要你能解决长安城里作乱的妖怪,我这里点心零嘴管够。”
徐米露把零食盒往前推了推,示意红孩儿吃一块点心盒子里的蛋黄小饼干。
这种小零嘴做起来也简单,麦穗鸡蛋打散后加入面粉,再加入些许奶粉,面粉过筛后一起搅拌到没有颗粒感,再挤出圆形在窑洞里烤制即可。
——墨玄搭的用来烤鸭的窑洞也就今年夏天用了一回,闲置放到这会儿,徐米露就收拾出来烤些小点心,留着过年用。
圆圆的黄色小饼干上面还撒了一层糖粉,看起来十分讨喜,红孩儿果然被吸引了,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嚼了嚼,顿时露出满意的表情:
“这点心味美,多多做些给本大王——咳咳,本仙便是,我有‘飞天走云’,‘卷图强风’的好本事,尽管那蛊雕有些气候,可无论他是使枪的,使刀的,我都是那精怪的祖宗哩!只要本仙出马,保管药到症除!”
徐米露心中一动,当即反问道:
“我并未言明作乱的是只什么精怪,童子怎得知那是只蛊雕作乱?”
“你如何得知我是善财童子,我就如何得知这长安里作乱的是只蛊雕。”
红孩儿黑黝黝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一张口尖尖的小白牙看上去真有几分像小妖怪:
“若不是看在你此处点心好吃,我又早早皈依了佛门,换做从前旁人这样哄我,我早一口吞了哩!你莫以为我不晓得,前些时日西海龙王寿诞,我那叔叔带了个瞧不出跟脚的小妖怪去赴宴,这满天神仙都知晓哩!”
他“嘿嘿”一笑:
“我那叔叔整日里避着我,方才定然是听见我在此处才不露面,等我助你擒了这作乱的蛊雕,你便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我再找他他可不能说不在了!”
徐米露有些愕然,意识到自己还是没习惯这些神仙妖怪不能简单从外表判断,红孩儿虽然外形与六七岁孩童无异,但却是扎扎实实有三百多岁,比她多活了几百年,那可真是“鬼精鬼精”的。
“大圣总躲着童子?我听闻大圣与童子的父亲平天大圣是结义兄弟,哪有侄子上门叔叔总躲着的道理?再说童子乃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座下,降妖除魔救苦救难本是应当,怎么就成我欠了童子天大的人情?”
徐米露装起了傻,就是不应红孩儿的话:
“童子若降服那作恶的蛊雕,得了大功德岂不是美事一桩?届时我自会备下酒席,替童子庆功,只是我确实不知道大圣去了何处——”
红孩儿盘腿坐着,两只手上的金箍“叮铃铃”作响,他鼓了鼓脸,有些不耐烦道:
“我竟看不出你的跟脚来历,难怪你能得那猴子青眼,都怪精的,小猴精儿一般——我前些时日降服了只花脸老虎充坐骑,谁知道就被旃檀功德佛收去扫灵山,都道是‘兄弟叔侄,须分多润寡’,我这个做侄儿的丢了坐骑,他这个做叔叔的自然得赔我一只,他若不应,我便变化成个小娃娃,在他的庙里好好哭上三天三夜!”
说到这里,红孩儿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上满是得意。
徐米露顿时有些无语,难怪孙悟空躲着红孩儿,若是痛痛快快打一架也就罢了,但偏偏红孩儿这熊孩子不走寻常路。
看来大圣也不想应付熊孩子啊。
“若是童子丢了坐骑,再寻一只不就成了?”
徐米露随口道:
“我看这次这只作恶的蛊雕就很合适,能飞行万里,又能发出婴啼之声,童子不若抓回来当坐骑?下次童子遇见大圣,就不用自己装成小孩哭了。”
红孩儿眼神一下就亮了,直接从桌子上跳下来:
“妙极,妙极!这蛊雕也算是只异兽,待我捉它回来,骑着它去见我母亲,定然威风的紧!快,你快带路,带我去寻那只作怪的蛊雕,看本童子降了它给你瞧!等我降服这恶兽,带它去那花果山好好哭上几天,看我那好叔叔还躲着我!”
徐米露:“……”
她就是随口一说。
红孩儿居然当真了,他要真的跑去骚扰花果山的猴子,那她真是造了大孽啊。
……
……
自闹了雪灾,长安城外一夜之间搭了好些简易的棚子,不少遭了难的人家都聚集在这里,等着这场大雪过去。
但天公不作美,谁想到当天晚上,天上竟然又下起了雪,这一回雪下得更厚更深,大片大片的雪片子像是棉絮一样洒落,吸一口气都叫人冷得四肢发抖。
“阿娘,我不冷,你把被子给弟弟多盖些,他年纪小,莫要受了冻。”
墙根底下,有小童把身上的厚棉被扯了扯,眼里带着羡慕:
“阿娘,这就是城里大户人家盖得被子么?好生暖和,我听官差老爷们说,这被子都是城里的贵人捐的,等家盖好了,我们就能搬回去住了!”
牛大嫂看着一派天真的儿子,忍不住悲从中来。
她家里也算是村中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这一场雪来得匆忙,大雪压垮了屋舍,把家里的牛埋在了底下,娘三个也差点被埋在雪堆里,要不是她男人牛大拼死救人,只怕娘三个都得被大雪埋了。
眼下人虽然还活着,可屋舍没了,家里唯一的那头牛也没了,这可如何继续活下去啊。
“娘,我冷,这雪什么时候能停,我想回家。”
还不明事理的小根窝在她怀里揉眼睛,慢慢打了个哈欠,牛大嫂只能木着脸,一遍一遍哄孩子:
“快了,就快了。”
可这雪怎么也不停,她抱着两个孩子只觉得没了活路。
忽然她眼神一愣,只看见一把伞停在头上,遮住了纷落而下的雪片。
伞面之下,露出来一双精巧的绣花鞋,上面绣满了精巧的蝴蝶纹样,裙子也瞧不出是什么料子做的,顺滑无比,一看就价值不菲。
牛大嫂抬头,瞧见一个年貌美女子领着个罩了件毛披风的小童站在他们面前,她只觉得那女子眼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大嫂,雪今夜就停了,前面卢国公府上煮了好些热汤,领孩子去喝一些暖暖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