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庙附近的夜市。
徐来转悠了一圈,好不容易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卖二手外文书籍的小摊。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小摊前,随意扫了扫上面的书籍......
摊贩正打开一个麻袋,从里面拿出一摞旧书出来,才注意到自己书摊前来了顾客:“先生,您想卖什么书?报个书名,我帮你找。”
“老板,那《浮士德》、《雾都孤儿》、《大地》这几本书的原版书籍,也没看见你这里有...”徐来故意多说了两本书名,就是想试探一下。
摊主一听,那三分狡黠七分诚恳的目光扫视着徐来:“先生,您还真是问对了人,只不过嘛...这几本书...”
“有,还是没有?”徐来抬起手腕看了看劳力士金表,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若不能在半个小时内返回宪兵队总部大楼,就很有可能被发现。
那摊主也是个见人下菜碟的主,一瞧徐来那手腕上的金表,心里就开始有些小盘算:“《浮士德》这本没有,不过《雾都孤儿》和《大地》的原版倒是各有一本。”
“出个价。”徐来按捺住内心的焦急。
那摊主眼珠左顾右盼了一下,才凑到徐来耳朵边小声道:“先生,一听你声音是外地人,我们这夜市来的东西,多数都是...嘿嘿...你懂的...”
“...不问来路,也不问去处...”徐来冷冷回答。
“先生,真上道。”那摊主竖起大拇指称赞:“这样,两本就一共五十个大洋。”
“只有美金。”
“美金也行,只不过...”摊贩在看到徐来拿了一张百元面额的美金扔在摊位上,眼睛就几乎有些移不开。
徐来提醒他:“书呢?”
摊贩拿起那张百元美金,借着旁边的路灯照了照,才小心叠着放入贴身的衣袋里。
“这就给您拿。”
摊贩很快从麻袋里找出了那两本书给他。
书有八九成新,看来原主人也是个爱书惜书之人。
徐来翻看了一下,那本《大地》正是他要找的书。
“徐来老弟,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身穿灰色坎肩,俨然一副车夫打扮的王天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徐来身后。
徐来双目闭了闭,稳了稳心神,将书收入怀中,然后才缓缓转身:“我们去那边聊聊。”
他清楚,王天木很有可能不是一个人前来。
他只有先稳住王天木,自己才有脱身的机会。
旁边榕树下。
“茶盏呢?”
“什么茶盏?”徐来装糊涂。
王天木揉了揉额头,指着他低声道:“你以为你还能回去?!”
“不回去,你还想留宿不成?”徐来瞟了一眼榕树下面那堆杂草下藏着的单车......
王天木也不想同他再客气,拔枪就对准了徐来:“交出曜变天目碗,我放你走,否则...”
“否则怎样?把我当汉奸杀了?好向你们的委员长邀功?”徐来讥笑道:“天木兄,这人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给别人留条活路,就是给自己多备条退路。”
王天木不想跟他废话,枪管往前一凑,就顶到了他头上:“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请你走一趟。”
“去你们北平的军统秘密联络站?好啊......”徐来随着他枪管的推动往前走着:“你就不怕我是引蛇出洞?”
王天木下意识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动静。
就在这当口,徐来已经迅速扣住他的手腕,他吃痛得松开了手。
枪便落入了徐来的掌中。
“天木兄,我都说了此一时,彼一时。你就是不信。”徐来端枪指着他胸口处,面对面慢慢往后面杂草丛中而去。
他伸脚往杂草丛一勾一拉单车横杆,弯腰扶起单车的同时,手枪也不忘指着王天木:“今日我不想过多纠缠,你好自为之。”
王天木猛地蹲下身体,一扫腿过去,徐来正好腾空跳起跨坐在单车车鞍座上。
他手握紧车把,一脚蹬在踏蹬上,一脚撑住地面,借力旋转掉头,单车便面向了前面路口方向。
“接住了!”徐来伸手往回一抛,那把手枪在空中就呈现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正好落在王天木的怀里:“保命的家伙什拿好!”
他一只手扶住单车,一只手举起扬了扬,仿佛像是在跟多年老友告别似的,还不忘记拨拉了几下车铃。
那清脆悠长的铃声,在王天木听来,就犹如芒刺在耳。
他拉动枪栓,瞄准徐来远去的背影,却感觉手枪的重量不对,卸下弹夹,里面果然没了子弹。
靠近刚才徐来站着的榕树下,那撒落一地铜制质地的子弹,散发着幽幽光亮......
他暴躁得一脚踢过去,脚尖却在接触到子弹那一瞬间停顿......
弯下腰来,他耐着性子,一颗一颗拾起地上的子弹,又一颗一颗放进弹夹里......
黄包车旁,王天木一摘毡帽,猛地坐到了地上。
“天木老弟,我们都上当了。”从暗处赶来的马汉三,豆大的汗珠,从圆圆的脸上,扑簌簌直掉下来。
难怪自己举枪对准徐来进,藏在暗处的军统特工们,没有一个现身的。
王天木站起身,重新戴好毡帽:“马站长,发生什么事了?”
“那只矅变天目碗的确是赝品!”马汉三本来就胖,这一顿急跑,就更加气喘吁吁。
王天木只得扶着他上了黄包车:“你先歇了歇,反正我刚才也没得手。”
原来就在王天木在夜市发现并跟踪徐来时,马汉三赶紧去了附近电话亭,通知北平站的军统过来,施以援手。
可是接到通知的军统特工,却向他传递了一个由重庆军统总部发过来的加急情报:就是徐来手里的那只矅变天目碗确系赝品。
日寇之所以放出这个烟雾弹,就是为了吸引潜伏在上海的军统特工们,将他们的视线转移到北平。
这样一来,就最大程度上保障远在越南河内的汪先生一行人,能安全回到上海......
“马站长,那我得赶紧去通知在天津的兄弟们,先撤回上海!”
原来他们军统上海站是兵分两路,一路由王天木几人紧跟目标人物徐来,一路由陈恭澍带队乘车到天津,就是为矅变天目碗到手后,能安全护送回重庆......
眼下在上海的军统特工,就只剩下赵理君副站长他们那拨人.....
如果日寇趁着这个时间,接回汪先生一行人,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马站长,你坐好了!”王天木拉着黄包车飞快往东郊民巷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