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堂。
大书房内。
桌上摊开的那张白色宣纸上,行草的“忠诚”二字力透纸背。
搁下羊毫毛笔,影佐贞昭皱眉扫视着候在面前多时的伊藤拓真:“说~”
“密林那边部署好了。”伊藤拓真站直身体,掉落一地的泥土。
影佐贞昭抖了抖宽大的和服衣袖:“下去换身衣物再来汇报。”
“...川岛课长她...”
“让她进来。”影佐贞昭拿起写有“忠诚”两字的宣纸,细细端详着,眼神流露出些许不满...
换了一身男装的川岛梦子,一进来就跪下:“将军,梦子办事不利,但请责罚!”
“责罚?办事不利?”宣纸扔在她面前:“好好看看。”
她拾起宣纸,虽不知这是何意,还是仔细看了又看:“...这两个字似曾相识...”
“那就好好再想一想!”影佐贞昭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直射到她内心深处...
川岛梦子脑海里划过一丝清明:“这幅字,徐桑他...”
“不错,他到哪里办公,居中都不忘挂一幅这样的字画。”影佐贞昭点头。
她挪了挪跪酸了的膝盖:“他就是想在岩井总领事面前表忠心。”
影佐贞昭弯下腰,宽大和服袖子拂过她白皙面庞,捏住她下巴,让她直视自己几秒后,又一甩松手...
“也许他的“忠诚”用在了别的地方。”影佐贞昭拿回那张宣纸撕了个粉碎,在她面前一抛。
那纸片纷纷落在她的头顶、额头、肩膀...
她跪在地上,一片片捡起...
盯着拢在手心的那堆碎纸,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去病房盯好程海。”影佐贞昭一脚踢在她手背上,那捧碎纸纷纷落下...
眼眸一闪,她撑着地面站起来:“将军,您是说...”
“任何怀疑都是子虚乌有。证据,证据!你的,清楚的!”影佐贞昭摇晃着她的双肩...
她险些没站稳,手不由抓住桌角撑着:“hai i!梦子定不负将军期许!”
此时回来复命的徐缺一进办公室,就看到打着绷带的洋子:“你...你伤还没好,怎么...”
“还不是我哥紧张,其实伤都好了。”洋子抽出那只受伤的左手挥了挥...
徐缺视线落在她戴的那对珍珠耳环:“很衬你。”
“那还不是你的功劳?”洋子并不知道这套珍珠首饰的来龙去脉...
“...我只不过是搬运了一下。”徐缺讪笑着去了里间办公室...
洋子稍一怔愣,旋即微微一笑,眼睛往里间办公室张望,嘴里却喃喃道:“这徐缺,还挺幽默。”
关上房门反锁,徐缺才汇报着密林发生的事情...
“...做得很好。”徐来递给他一杯茶:“明天我就要启程去日本,这段时间,你看好白婷。”
徐缺只是漫不经心“哦”了一声...
“你这“哦”是什么意思?”徐来看出了他不对劲,“咚咚咚”敲了敲桌面...
徐缺又叹了口气:“来哥,当时我们撤退到城门时,密林那边又发生了枪战...”
“那你们怎么没折回去?”徐来杯子一个不稳,竟脱手在了桌上,茶水一下子浸湿了上面的文件...
徐缺喝了口茶:“来哥,你再三叮嘱我们不能露面,不能让川岛梦子那个日本娘们发现是我们警备队阻挠她进密林...”
“咳,对...是这样的。”徐来按住桌角,缓缓坐下...
入夜时分。
汤记裁缝店里灯还亮着,门也微微敞开,似乎在等什么人...
吉普车从远处缓缓驶到门口停下...
“...我是来拿西服的。”徐来靠在柜台前,神情有些疲乏...
汤先生从身后挂着的成衣里,很快就找出他定制的那款撞色西服套装:“还是试穿下...有不合适的地方好马上改。”
“包上吧,我赶时间。”徐来抬手看了看劳力士金表...
汤先生默默将西服套进灰白色棉布防尘袋里,抻了抻拎直了递给他:“一切准备好了?”
“...西装忌连穿两天以上 ,准备三套来换穿。每穿一次后,就让它休息三或五天,待西装回复原状再穿着,那么西服就能常保如新...穿着才挺拔潇洒嘛...”徐来故作轻松重复汤先生叮嘱过他西服保持挺括的秘诀...
汤先生皱眉,轻拍了拍面前的西服:“你懂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
“放心,在我徐来的字典里,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徐来抱紧西服:“等我的好消息。”
汤先生扬起手想敲他,还是停顿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此去他怕徐来会永无归期...
这不是像上次一样,只是去送情报,而是要深入日本天皇近边,去获取最新对华情报...
走到门口,徐来手搭在门把上郑重道:“汤先生,密林留下来断后的同志们,无一生还...”
“...但帆帆和孤儿院的半大孩子们,都安全送到了苏区...”汤先生知道他平时都叫自己老汤。
可这个时刻,他叫自己汤先生,是...
“...还有,千万不要去收密林同志们的尸体...恐怕其中有诈...”徐来眼皮跳得厉害,心也跟着有些发慌...
汤先生点头,他自己也不知道眼里是什么时候蓄满了泪水:“他们梅花堂,这次也损失不少人,是要防止小日本他们使阴招。我明日就想办法通知同志们...不要再去密林那块地方...”
“...那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徐来推开店门,举手扬了扬,头也不回消失在茫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