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上海港对面仓库群旁边街道,就有一辆拉粪的车在慢慢移动。
拉着粪车的人,头戴毡帽,看不清样貌。
那辆粪车车身涂满了黑柏油,形状犹如一副巨大的黑棺材,安放在两轮拖车上。
路上没有什么行人,拉粪车的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八号仓库后门停下......
直到天亮不久,那辆粪车又晃晃悠悠地朝出城方向而去......
城门口,守城门的日本士兵见粪车来了,都捏紧鼻子,躲之不及。
为首那名日本士兵的小队长,也连连挥手让拉粪车的人赶紧出城。
那拉粪车的人将头上黑色毡帽压了压,对着那名日本士兵的小队长,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才拉着粪车准备出城。
“慢着!”后面传来一阵摩托车急驰而来的声音。
那拉粪车的人脚步一滞,还是停了下来。
他还来不及回头,那辆边三轮摩托车已开到了他面前。
坐在摩托车上的是一位身穿和服,头顶扎着小辫的日本浪人。
“你的!过来!”那日本浪人指着拉粪车的人。
拉粪车的人只得配合着走到日本浪人面前。
还不等那日本浪人开口,拉粪车的人,身上那迎面扑来的屎臭味,让摩托车上的日本浪人赶紧跳下来,连连后退到离拉粪的人几米开外才站定。
“长官,您这是?”拉粪车的人低着头,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你的,这粪车里有什么东西?”
那拉粪车的人怔愣了一下,然后才期期艾艾回答:“长官,是大粪。”
日本浪人怒了:“你的狡猾狡猾的。我的,跟了你一路,你从八号仓库出来的!说!你在那里面干了什么!”
“去收粪桶。”那拉粪车的人觉得这问题有点奇怪,但是人家是日本浪人,又不好得罪他,只得又低头看着脚尖:
“这车粪已经卖给城外的一处农庄,这不就紧赶慢赶想着早点送去。以免天大亮了,大家都起了床,等下都闻到这股味道......”
可那名日本浪人却一脚将粪车车身踹了一下,那车却晃都不晃。
那日本浪人更急眼了,扯了几条布条塞在自己鼻孔里,就打开粪车的四方木盖,往里一看:那蠕动着的白色肥蛆,正在粪便里拱来拱去的。
日本浪人赶紧盖上:“你的,先拉出城的干活。”
拉粪车的人以为这就作罢了。
谁知那日本浪人骑着边三轮摩托车,也一路跟在粪车后面出了城。
拉粪车的人可能也有点不耐烦了,故意将粪车拉得一颠一颠的,那可不就有粪水沿着粪车的正方形木盖一路流了下来。
那股粪屎味就飘了一路,跟在后面缓缓开着边三轮摩托车的日本浪人,就是鼻子里塞了棉条,也难以阻止那股特殊的气味直往鼻孔里钻......
当粪车拉至一个大土坑旁,终于停了下来。
边三轮摩托车也停在了不远处。
那日本浪人下了边三轮摩托车,直往土坑奔来。
“长官,您靠后点,要不等下这些玩意,溅到您身上,那是十天半月都除不了这味。”拉粪车的人好意提醒他。
日本浪人赶紧嫌弃地退后几步。
拉粪车的人又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黑色毡帽,仿佛这样做,就能挡住那股扑面而来的臭味......
很熟练地将粪车里的粪便全都倒进土坑后,拉粪车的人又盖好四方木盖,拉去一旁的水坑,将粪车的外部洗涮一下.......
当他刷洗干净粪车外部,扭头却看到那个日本浪人竟然拿着一根粗树木根,在刚倒入粪便的土坑里搅动着,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长官,您是在找什么东西吗?”日本浪人冷不丁听到自己后面有人出声,拿着粗树木根的手一抖,身上就溅了不少粪水在他那宽大和服上。
“八嘎!”日本浪人有点恼羞成怒。
拉粪车的人吓得一下子往后一退,就跌在了地上,连连跪地求饶:“长官息怒,长官息怒!”
“滚!”那日本浪人从牙齿缝里蹦出这个字。
那拉粪车的人便连滚带爬地叨叨着:“我这就滚,我这就滚~”
看到那拉粪车的走远了,日本浪人也没有了心思再去搅动土坑里那满满的粪。
莫非自己是眼花了?
明明远远就看到那拉粪车的人进去八号仓库后,拿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出来,那粪车就那么大,又能藏到哪里呢?
眼见这粪车里的粪便都倒了出来,自己又搅了一遍土坑里那满满地粪便,都没有发现有什么盒子之类的东西。
难道是化成了粪水不成?
突然,他想到了那粪车的车身底较厚,难道?
于是这日本浪人又着急忙慌地骑上边三轮摩托车又去追那辆粪车......
边三轮摩托车的速度自然比拉粪车的快得多。
差不多到城门口的时候,边三轮摩托车就拦到了粪车前面 。
“停车!”那日本浪人气冲冲地走到拉粪车的人面前。
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受检完出城,就朝他们迎面驶来。
那吉普车停在边三轮摩托车旁边,里面开车的人摇下车窗,取下墨镜一看:“哟,山口君,一大清早的,对着一个拉粪车的人耍威风,真是稀奇!”
“徐桑,真是在哪里都能遇见你。”原来这个日本浪人就是一直盯着八号仓库不放的井上日昭的手下:山口。
“我去小农场拿些反季蔬菜,你要不要一起?”徐来捂住鼻子,一脸嫌弃瞥了一眼旁边的粪车。
山口那双滴溜溜的小眼睛一转:“不了,我还要进城。”
“那我就不奉陪了,这味实在是太大了。”
徐来摇上车窗立马开车走了,那速度仿佛多待一秒都会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