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了，”司空鼠一溜儿小跑到韩行身前：“有收获吗？”
“有。”韩行拿出一把白纸扇，唰的一声打开，反面就是白扇面，正面也是白扇面，只不过上面有吕先生给韩行的话。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司空鼠看了又看：“啥意思？”
“就是说纸上学来的学问，还是浅薄，要懂得这世间的道理，得亲自……”韩行解释。
“停停停，我认字，也知道这两句是啥意思，”司空素打住韩行的话：“我的意思是这两句是要你干嘛？”
韩行开着纸扇朝身后的铁牛镇看去。
半个小时前，清风摇摆风铃，韩行终于还是说出了迷惘：“没意思，干什么都没意思。”
“咒术师也不当了？”吕先生笑着问道。
“当到头儿了。”韩行实话实说。
吕先生点点头：“倒也是，尤克敌是圣咒师，按照之前的标准，已经是神咒师了，你把神咒师都打败了。”
“那倒也不是，”韩行琢磨了一下：“其实任重道远，但就是觉得没意思了，我现在其实还不是神咒师，但成了神咒师又能怎样呢？还有咒术殿的殿首，我本来对这个世界还挺有想法的，现在都没了，没意义。”
“你觉得这个世界没意思，是因为你其实并不了解这个世界……”吕先生倒是可以解答韩行现在的迷惘，这才有了扇面上的两句诗。
“得换个活法！”韩行合上纸扇。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司空鼠一撸袖子：“说吧，咱打谁？！”
“工！”韩行斩钉截铁。
“工？”司空鼠搜遍记忆：“工是谁？”
“工嘛，打工嘛！”韩行把扇子往腰间一插，大大咧咧的朝铁牛镇外走去。
“打工？”司空鼠跟上。
“不然呢？”韩行叹口气：“总得活着！”
韩行这次回铁牛镇，是希望吕先生可以指点迷津。
他带来两个困惑，一个是关于魔兽的，一个是关于自己的。
这两个困惑，其实是一个困惑。
第一个困惑，吕先生也无解，他对韩行的猜想持保留意见，觉得韩行是杞人忧天，但从逻辑上来说，其实存在这种可能性。
韩行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可能性，所以才有的第二个困惑。
就像月亮消失之前的学生，不知道自己念这些书是为了什么一样。
韩行也不知道自己一直将咒术练下去，有什么意义。
即便是练到头了，也解决不了第一个困惑。
猴子在动物园里练一辈子爬树，也打不过老虎，更不要说老虎也被人类的枪口指着。
韩行得好好找一找自己努力爬树的原因了。
“打工？”司空鼠倒是不反对：“打工是没有出息的啊，咱还不如创个业！”
“创过了。”韩行叹气。
“那倒也是，”司空鼠眨么眨么眼：“我听说了，星河城的铁心城和缥缈城的萧无香，都不承认你已经卸任的事实，你要是想的话，咱现在就能回去当城主……”
“啧！”司空鼠说完，又一咋舌：“你还真当不了，现在你占了邪咒师图鉴的首页，你唯一创业的机会，好像只能回去干掉尤克敌，接任殿首……还是打工好！”
“我在风都有条路子，风险是大了一点……但利润可观，”司空鼠已经开始计划：“好像也不行，你现在不适合抛头露面，嗯……要不咱找冥王去？”
“也不行哈，”司空鼠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得了，咱占山为王算了！你加上我，要不了三五年，咱闯个响当当的绿林字号出来！”
韩行驻足：“我想做正经行当！”
“正经行当？”司空鼠一抹小胡子：“啥算正经行当，咱总不能去扛大包吧？”
韩行继续往前走：“也不是不行吧，我有力气！”
司空鼠：“我没有！”
“放心！”韩行一揽司空鼠肩膀：“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
司空鼠还要再说什么，韩行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你知道在平城的时候，我连公孙都不让跟着，偏偏让你跟着是为什么吗？”
“因为只要你还在这片咒术大陆上，我就能找到你，你从出平城，安顿那么多人和事儿，就没想着再过以前的生活，我不在你身边，你怕我找你的时候，泄露了你的风声。”司空鼠人中之精，这点道理自然是懂的。
“那是其一。”韩行也不意外，这个世界真要说不管他躲在哪儿都能找到他的话，那其实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冥月，但冥月性格高傲，自己说了绝情的话，短时间内，绝对不会主动再找他。
第二个就是这司空鼠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韩行真不知道这司空鼠是什么神通，但找他一门儿灵！
“那其二是？”司空鼠几乎是被韩行夹在腋下走。
“你比公孙话少。”韩行意有所指。
“了解！”司空鼠伸手在嘴上一拉。
韩行很满意：“我倒也不是欠贼从良，但你知道的，要是因为你手不干净把我给暴露了……”
司空鼠猛点头……
咒术大陆最南端。
灵柩之上，半月前就有了呼吸的裴洛，今天终于是睁开了眼睛。
从灵柩里坐起来，裴洛看着身边的人，像是在试着消化什么。
“裴神，您醒了，”傅青苍大喜，一十三人尽皆跪伏，又引得漫山银袍跪倒，山呼海啸：“迎！裴神归位！”
傅青苍单手扣胸：“愿您的神光，再次绽耀！”
裴洛从灵柩里站起，闭上眼睛：“我……还活着。”
傅青苍不抬头：“裴神永生！”
呼号漫山。
裴洛轻抬眼皮：“说吧，何求？”
“无求，”傅青苍虔诚回答：“唯愿神光永在。”
裴洛轻轻一笑，猛的吸了一下山间的空气：“现在是什么时日了？”
“回裴神！”傅青苍如实回答：“无月历，457年，3月25日。”
“457年，”裴洛咂摸着空气中的风：“才三年吗？韩行……怎么样了？”
傅青苍万万没想到裴洛醒来问的第一个人，居然是韩行，毕竟一直到现在傅青苍都不相信是韩行杀了裴洛。
“现在咒术殿是尤克敌当家，”傅青苍先是说了自己准备好的话，然后才匍匐在地：“望裴神赎罪，韩行目前情况不明，但月前，尤克敌在月都公开处决冥月，坊间传闻冥月是冥王之女，更是韩行的女朋友，故属下大胆猜测，韩行此时应该是已经死在了尤克敌手里。”
“尤克敌……”裴洛沉吟半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