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莲莲走后,赵清婉也无心再画自己的画儿了。
她一脸伤感地默默打量着宴子勋的那两幅画。
都说,字如其人。
画,何尝不是如此。
每个作画者,不同的心境,画出来的画儿,画风与韵味都是有差别的。
宴子勋的这两幅画,皆透着一股淡淡而悠远的愁绪。
她知道,自她离开萍县,嫁入皇宫,他心里一定跟她当初一样。
苦如黄莲,却不能开口对人言。
只能自己独自承受,默默消化着那万般苦楚。
只是,她经历了冷宫与怀孕之事后,已经学会了接受事实,也学会了妥协。
从而转变心态来面对自己根本逃避不了的命运。
而宴子勋,快三年了,他为何这时出现在京城?
难道,他一直还放不下她?
当年,她被萧刹派来的人从萍县接走前,因为怕连累宴子勋。
也怕他和她一但见面,二人都受不了,到时会做出不利于两家的冲动的事来。
所以。
她提前几日便让母亲跟宴母偷偷通了风,让宴夫子夫妇把宴子勋锁在了房里。
不准他找她。
直到她离开萍县为止。
她与宴子勋,青梅竹马,自第一次在私塾相见,便互有好感。
二人自小便在一起学习孔孟之道,四书五经,闲时又常在一起谈诗作画,风花雪月。
既是同窗。
又算师徒,因为宴子勋学业出众,曾多次代父为她和一众学子授课。
在她心里,宴子勋当她的夫子,完全有资格。
不过,二人更是两小无猜的小情侣。
所以她一直在心里默认,自己以后便是宴子勋的妻子,这辈子会和他做一对伉俪情深的恩爱眷侣。
从未作过二想!
宴子勋在心里也一直视她为自己未来的妻子。
他当年没有急着将她娶回家,只是因为太过疼惜她。
一直想着等她再长大一点。
让她在父母跟前多享受两年,无忧无虑,简单快乐的少女闺阁生活而已。
因为他知道,她一旦嫁为人妇。
定会是一个勤劳贤惠的好妻子,孝顺体贴的好儿媳。
哪怕他不让她每日操持家务。
依她的性子,还有对他的拳拳爱意,她也定会和婆婆争着,要自己每日亲自操持着为夫君和公婆洗手作羹汤。
亲自料理家中一切琐事。
而他。
爱她,远胜过爱他自己。
他不舍得她那么早嫁为人妇,每日洗手作羹汤,为他而辛苦忙碌。
不成想,他这一番疼惜之意。
最终,却是成全了另一个霸道的男人。
而她,如今似乎也对这个霸道的男人有些在乎,有些……动心了……
想到此,赵清婉脑子里千头万绪,一片杂乱。
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宴子勋。
真想马上跟他见一面,听他亲口告诉她,这三年,他过得好不好?
如今是否娶妻了?
到京城来又是为了干什么?
是为了见她一面,也听她亲口告诉他,她过得好不好吗?
赵清婉独自在凤仪殿神伤时。
这厢,负责秘密监视宴子勋的暗卫已经去往了宣室殿。
朝萧刹禀告道:“禀皇上,今日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医光顾了宴子勋的字画摊,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了他的两幅画,刚刚带回了皇宫!”
“什么?霍莲莲买了宴子勋的画带回皇宫?”
“正是。”
“他们二人可有说什么?之前是否认识?”
“回皇上,卑职见那女医,似是很欣赏宴子勋的画,也似是很欣赏……宴子勋这个人。”
“不过,听他们二人谈话的内容,之前应该不认识。”
“哼,很欣赏宴子勋这个人?你观察得倒是很仔细!先下去吧,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常,及时来报。”
“诺!”
听到暗卫来报的这个消息,萧刹顿时在宣室殿坐不住了。
这个霍莲莲!
能保护他妻女,为他妻女医病的是她。
可是如今看来,能给他们夫妻制造麻烦的,同样也会是她。
不行,他必须得马上去凤仪殿一探究竟!
带着小穆子匆匆走进凤仪殿的院子时,萧刹特意没有让小穆子出声通报。
而是马上向院子里的一个宫女沉声问道:“霍女医可有回来?”
“回皇上的话,霍女医已经回来了。”
“好,那霍女医回来时,你可看到,她是直接回了她自己的房间,还是先去了皇后那儿?”
“奴婢看到,她是先去了娘娘那儿,在娘娘那儿待了一会子才出来的。”
“行,朕今日问你的话,不可对任何人说起!”
“诺,奴婢遵命。”
听了宫女的话,萧刹的眸子一片暗沉。
这个多事的霍莲莲,此刻,他真恨不得将她马上撵出宫!
不过,赵清婉才孕三月有余,还是不得不暂且留着她这个女神医在她身边。
走进正厅时,萧刹马上将步子放轻。
又朝小穆子示意了下,不用他跟进去,小穆子随即垂首站在厅外候着。
萧刹一个人轻步走进寝殿。
只见赵清婉,此刻正独自坐在平日画画的案前。
一只手肘立在案边,手指弯曲着撑着额头,羽睫低垂,双目微闭。
似是乏了在小憩。
也似在凝神思考着什么。
萧刹随即将呼吸放缓,也将步子更放轻了些,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低头打量了下赵清婉胸前的案上摊开的那幅画。
那是一幅尚未完工的画作,还未有落款,显然,这是赵清婉自己的新画作。
那霍莲莲带回来的那两幅画呢?
萧刹料定,赵清婉今日必定看了。
可她却那么快便将那两幅画收了起来,显然是怕他过来时发现了。
哼,这不是摆明心里有鬼吗?
萧刹心里顿时醋意横生。
抬眼打量了下案边装画轴的那个青花瓷坛子。
见这坛子里放了几轴画,便准备全部取出来看看,有没有宴子勋的画?
他取画轴的动静不小心惊醒了赵清婉。
赵清婉随即缓缓睁开了眼。
抬眸见是他,轻扯唇角柔声寒暄道:“皇上您回来了。”
“嗯,皇后累了便去榻上好好休息着,怎能坐在这里睡?云袖她们都去干什么了,怎么一个都不在你身边伺候?”
见赵清婉突然醒了。
萧刹刚从坛子里取出来的那只画轴此刻拿在手上,感觉有些许不自在。
“呵呵,皇上别责怪云袖她们,是臣妾想一个人安静地画会子画,不让她们在旁边伺候的。”
“谁知,画了一半,臣妾便感觉有些睡意,竟坐着也睡着了。”
赵清婉有些心虚地温婉解释道。
幸好她刚才有先见之明。
宴子勋的那两幅画,她欣赏了一会子,便及时将它们收起来放进了装衣物的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