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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京,天子脚下,繁华喧闹的西市,街道两旁的酒楼、茶肆、戏园、青楼人流熙攘,喧闹嘈杂,呈一派欣欣向荣,颇有盛世之景。

靖水楼,临水而居,取与近水楼台先得月相近之意,岸边的湖石杨柳交相辉映,殊为雅致,是西城有名的酒楼。

二楼,一处厢房之内。

张盼儿坐于桌案前的锦墩之上,着一身淡蓝色的纱衣,简单的发髻上插着一支梅花小簪,长长的头发犹如黑色的瀑布一直垂到腰间,显得朴素而不失优雅。

丽人清澈明亮的双眸看着桌案上的茶杯幽幽出神,宛若春山细雨般的柳眉间不见忧愁,反而透着几分冷色。

身侧的青儿见状,心中微微一叹,犹豫少许,还是近前小声道:“姑娘,您不该私会那人。”

青儿所说的那人不是旁人,正是与自家王妃有一次荒唐的北静郡王水溶,出门在外的,得避开名讳,便是王妃都没有喊,而是叫姑娘。

先前张盼儿让她去给北静郡王身边的那个知情的小太监送信,请北静郡王来此一叙,眼下正是候着那人前来。

在她看来,出了这档子事,若是宣扬出去,造成皇家丑闻,北静郡王她不晓得会如何,但自家王妃肯定活不下去,此时就应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眼下自家王妃作甚,居然邀那人前来私会。

怎得,自家王妃因在王府内受了王爷的冷落,一回就被那位爷给征服了,食髓知味?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奴婢,青儿可不能看着自家姑娘自甘堕落。

张盼儿闻言,抬眸看了青儿一眼,知晓其是为她着想,心下不由的微微一暖,叹气道:“我心中有数。”

事情过了没两日,原就不该相见,更别说是私会,然而这并不是她能左右的。

青儿见状,心中担忧更甚,作为与王妃一同长大的贴身丫鬟,她察觉到王妃变了,以往的王妃温柔似水,可眼下的王妃让她感觉到陌生。

看来还是那荒唐的事儿,让王妃身心受创。

正此时,屋外响起敲门声,顿时让主仆二人神色一愣,懂事的青儿上前开门,来人正是一袭锦服的北静郡王水溶。

水溶手中捏着一把玉骨折扇,凝眸看了青儿一眼,也不多言,迈步进入屋内。

青儿垂眸不语,可心中对少年极为恼怒,若不是眼前的人儿,她家姑娘的性子怎会转变。

只是对方的身份让她明白不是她能招惹的起的,况且这又是姑娘主动相邀,见少年入内,转而举步而出,顺势还带上屋门,让这两人细细相谈。

希望自家姑娘不要屈服于那人的权威,长的好看又怎样,自家姑娘可是高贵的永王妃。

“十六叔来了。”

张盼儿见来人赴约,芳心渐显一丝涟漪,依她所想,皇家皆是薄情寡性之人,出了这档子事,为避免留下把柄,避而不见才是正理。

即便少年言明会给她一个交待,但大抵不过是推脱之言,只是没想到,少年居然还真的来赴约了。

只能说到底是情性谦和的君子,心中的犹豫又少了几分。

水溶抬眸看向丽人,即便是薄施粉黛,仍遮掩不住丽人的娇媚如月,让水溶脑海中浮现出丽人承欢膝下的场景,心头止不住有些异样。

沉吟一声,水溶点了点头,开口道:“接到你的信就来了,没让你久等吧。”

接到张盼儿的信笺,水溶心中诧异,不过还是来此一叙,他要探查一番作为当事人的态度,确定心中所想。

毕竟事情已然出了,总不能真的视若无睹,留下一个女儿家独自承受,起码也要言明利害。

张盼儿闻言,扬着娇媚的脸蛋儿看了水溶一眼,轻启红唇,微微阖动几下,又不知如何开口,旋即垂下眸去,一时之间,屋内静谧起来。

水溶见状心中微微缓和,丽人犹豫不决,让他少了几分猜忌,想来此番相邀是要做个了断,只是这事女儿家不好言明。

思及此处,水溶近前一步,隔着丽人落坐在一方锦墩之上,轻声问道:“那天的事...侄儿媳妇有何打算?”

且先问问“受害者”的想法,再做打算。

张盼儿闻言,芳心轻颤,脑海中浮现出那日的一些不堪入目的片段,如梨蕊般的玉颊透着粉红,抬眸看了水溶一眼,见其保持距离,心下又微微一缓,愧疚之意涌上心头。

究其根本,还是她算计于人。

轻摇颔首,张盼儿眸光闪动,轻声道:“侄儿媳妇心乱如麻,尚未作何打算,不知十六叔有何安排。”

水溶闻言,目光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丽人,早先他对那天的事情心有疑虑,本就打算看看张盼儿的态度再做打算,可眼下这神情,可不像是什么心乱如麻,让水溶有些捉摸不透。

是另有目的,还是真的是心中没个主意?

沉吟一声,水溶伸手提着茶壶倒了杯茶水,推至丽人身前,语气温和道:“事已至此,不若坦诚布公,那天的事是我不对,只是你也明白,本就是一场意外,忘却此事当做没发生过,于你于我而言才是两相安好。”

这侄儿媳妇干系重大,水溶可不会起什么歪心思,而且对方是高贵的永王妃,难不成你还想让她自甘堕落的做见不得人的相好?

想法是好,但不现实,最好的办法便是一场春梦了无痕,大家都干净,也就是所谓的一夜情。

当然,你说拔那啥无情就无情,总不能就为了一次的荒唐就不顾一切,这是小孩子的做法,成年人讲究利益。

说着,水溶抬眸看着丽人娇媚的玉容,见其默然不语,眉宇间透着几许落寞,便又补充道:“世道艰难,女儿家本就生存不易,此事若是宣扬出去,本王大不了就是名声扫地,但于永王妃而言,下场如何,你应当明白。”

封建社会,女儿束缚至深,出了什么腌臜的事儿,大抵都是推到她们头上,北静王府地位超然,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若是此事宣扬出去,皇家为了遮掩丑闻,只会处置张盼儿,甚至于是永王妃故意勾引北静郡王,为人浪荡之类的,北静郡王只是一个“受害者”。

毕竟一个掌兵权的王爷和一个王妃而言,孰轻孰重,永康帝岂会不明,别说是一个儿媳妇,就是永康帝的媳妇,大抵也是忍气吞声。

只是事后的报复,犹未可知。

张盼儿闻言玉容微微一怔,抬眸对上水溶的目光,见其坦荡,芳心中略有几分苦涩,但少年主动的认错,让张盼儿明白他并非真的薄情,起码比她那个虚伪的丈夫强上百倍。

欣慰的同时,愧疚之意油然而生,尤其是对方言及女儿家的艰难,更是触动其心弦。

若不艰难,她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其实她也明白,正常而言,就如同少年所言,全然当做没发生过,这才是最优的选择。

只是,眼下这不是正常而言,而是赤裸裸的算计,怎能当做没发生过,就算她肯,那寡情的丈夫也不肯。

少年的坦诚布公,让原本还尚显犹豫的张盼儿眸光一正,扬着雪白的脸蛋儿,明眸对上少年的双目,清声道:“十六叔,怕是你难以置身事外。”

水溶闻言,凝眸看向丽人,眉宇间透着几分凌厉之色,淡然道:“侄儿媳妇这是何意?”

难以置身事外,看来这场宴会不是单纯的分手宴....

话既已出,张盼儿提着的心落了下来,只觉身心轻松,也不在顾忌什么,语气平缓道:“那日的事不是意外,是永王有意为之,屋内的檀香掺入了催情香,所以十六叔才....”

说着,张盼儿便说不下去了,玉颊微微熏红。

怎得,还让她说十六叔情难自禁,丝毫不见怜惜,狠狠的....折辱于她?

水溶闻言脸色沉了下来,看向丽人的眼神透着不善之色,果然如他所想,自己是被下套了,他就说自己不可能这么没有定力,什么酒后乱性,这就是一个幌子。

也怪道特意在生辰宴上弄这么一出,因为生辰宴上水溶不可能不喝酒,宴席间,永王也是借着寿星的名义灌他吃酒,敢情满满的都是算计。

思及此处,水溶起身站在在丽人身前,伸手捏着丽人柔嫩的下颌,微微用力,只见雪白的下颌透着红印,四目相对,水溶的眸光凛冽,冷笑道:“侄儿媳妇此言,莫不是仰慕本王,若是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只需侄儿媳妇言语一声,本王又岂会冷落佳人。”

虽是调戏之言,但却并无暧昧的气氛,弥漫的是一股透彻的寒意,沁人心脾。

原以为是酒后乱性误了佳人,故而心有愧疚之意,谁承想居然是下三滥的算计,看着对方秀雅慧中,只觉得是个清纯丽人,不曾想却是一朵白莲花。

说到底,真正的“受害者”是自个,怎得,以此想威胁他,当他北静王府好招惹?还是说他平日里过于温和,让人觉得他好欺负?

下颌的不适,让张盼儿眉宇紧蹙,感受到少年指尖的力道,好似要捏碎颌间,不由的吃痛一声,忙道:“侄儿媳妇并无此意。”

任谁遭此算计,心里都会有怒火,别以为少年说什么仰慕之类的话就真的相信,听不出来这是在嘲讽,什么仰慕值得做侄儿媳妇的下药勾引,甚至是在自个丈夫的生辰宴上。

她又不是对水溶情根深种的甜心表妹。

水溶闻言,细细打量眼前的丽人,其美眸间没有慌乱,见着认真之色,捏着丽人下颌的手儿松了开来,转而轻抚丽人鬓间散乱的青丝,露出晶莹剔透的耳垂,那明晃晃的流月锒铛轻轻摇曳起来,轻声道:“那侄儿媳妇是何意?”

瞧着不像是以此威胁于他,倒像是坦白,莫不成就如同甜心表妹一般,一条鞭法就降伏了侄儿媳妇?

呃,开开顽笑,降伏的可能性不大,他还没有这么天真。

钳住下颌的手儿松开,张盼儿轻缓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起少年的恣意霸道,就如同今日这般,似要碾碎于她。

此刻见少年如此亲昵起来,芳心轻颤,攥了攥手中成团的绣帕,张盼儿压下心中的异样,偏过螓首,轻声道:“此事并非侄儿媳妇本意,实在是永王逼迫,不得已而为之,他想着以此拉拢北静王府,好让十六叔助他登临至尊之位。”

水溶闻言,捻着丽人青丝的手儿顿了顿,且不说侄儿媳妇的倾诉之言,光凭“永王”一个称呼,便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夫妻间的感情,显然出了问题,莫不是就是因为逼迫的原因,导致丽人心中产生了怨怼。

目光微转,水溶嘴角微微上扬,伸手轻抚丽人娇媚的脸蛋儿,只觉柔滑、细腻,沉声道:“也是,侄儿媳妇千娇百媚,堪比褒姒,也难为侄儿舍得把你当做筹码。”

张盼儿闻言,眉宇微微一蹙,芳心中透着恼怒,她明白少年是不相信她的话,故而多番试探,可这句“筹码”戳中了丽人的痛脚,玉容见冷,清声道:“我与十六叔坦诚布公,可十六叔这是何意,若是不信,也不必多言。”

水溶闻言,目光审视着眼前的丽人,见其明眸见着坦荡之色,心中微转,旋即端坐起来,淡然道:“侄儿媳妇与永王夫妇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何将此事坦诚相告。”

既然张盼儿言及坦诚布公,水溶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正如其所言,夫妇一体,此番张盼儿一番倾诉之言,水溶心中是有几分信任,但更多的却是怀疑,谁知道这是不是获取信任之言,私下里却另做谋划。

怎得,真以为水溶是个好色之徒,以为用美色就能迷住他,开什么顽笑,他北静王府的绝色能少了去?

而且知不知道正妻的意义,把作为正妻的永王妃推了出来,就这么喜欢带有颜色的帽子,这还是男人?

看似坦荡,实则错漏百出。

张盼儿见少年质问起来,这就代表少年的态度,不由的心下微微一缓,那什么“千娇百媚”、“堪比褒姒”的,听着像是赞誉,实际上还是讽刺。

轻缓一声,张盼儿玉容清冷,淡淡道:“什么夫妇一体,他只会想着自己,不仅逼迫我行此下作手段,还因自己不能人道,故而想让我向十六叔借种,将北静王府彻底绑上永王的战车,以此助他谋得至尊之位。”

水溶闻言眉头一挑,心下剧颤不已,市井传言永王不能人道是真的,怪道有与元春洞房时的紧致,原是无人光顾。

此番下药,居然还想着借种,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细想一番,永王不能人道,王府就没有子嗣,这也就代表失去了夺嫡的资格,借种就成了无奈之举,只是没想到他要借的是北静王府的种,以此推测,想来是以他儿子日后坐上至尊之位为筹码,将北静王府彻底栓紧来。

这大侄儿的思路,还真是...清奇。

然而就是匪夷所思,让水溶有了几分信任,因为若是编的理由,正常人编不出这么狗血的剧情。

思及此处,水溶凝眸看着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冷气质的丽人,眉宇间透着几许异色,眼前的丽人之所以坦诚布公,是因为永王逼迫过甚,寒了丽人之心,秉着报复的心里,故而才如实相告,坏了永王的筹谋。

因爱生恨,还是黑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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