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皇城!
大皇子府,人心惶惶,浓郁的药味久久挥散不去。
宫里的人,来了一趟又一趟,都吃了闭门羹,只能站在卧房门外,远远看一眼。
就算宫人强硬,也强不过大皇子府的亲兵护卫。
一个个凶神恶煞,看谁都像不怀好意。
就算仿佛强调,是奉皇命而来,也遭到了无情地拒绝。
甚至……
大皇子府拒绝请太医,只用自己信得过的民间大夫。
此举分明是在无声控诉,朝廷不干净,皇宫不干净,有人想要取的大皇子刘宝顺的性命。
所有人都不值得信任。
这个态度,让皇帝刘章很恼火。
大冬天的,今年又格外冷。
城里面,衙役每天都要拉上百具冻饿而死的尸体出城掩埋。
今年秋收减产,天气一冷,粮食应声而涨。
朝廷内外,事情都如牛毛。
民生经济,原本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结果一个严寒的冬天,彻底被冰冻。
皇帝刘章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再屠一批世家,用抄家得来的粮食银钱赈灾。
只是……
他不能无缘无故抄家,得找个由头。
他自然意识到,长期的屠戮杀伐,令世家恐惧,又心生躲避之心。
边关时常有消息送来,难逃之人逐渐增多。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他想控制自己的杀戮之心,想要一个稳定的江山社稷。
为此,他殚精竭虑,积极采纳朝臣的意见。
偏偏在这个时候,大儿子刘宝顺出门公干一趟,竟然受伤,危在旦夕?
谁干的?
谁这么牛轰轰,竟然能伤到重兵保护下的嫡长子?
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是的……
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他担心的不是嫡长子的安危,而是怀疑这件事的性质。
当真有人冒险刺杀?
亦或是自导自演的一出剧目?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派遣宫人前往大皇子府了解情况,不厌其烦。
嫡长子在无声的控诉,他也在试探!
这是一场父子之间地博弈!
……
后宫。
薛贵妃站在窗口,不顾严寒,命宫人打开窗户。
窗户开了!
冷入骨髓的寒风瞬间钻了进来,带走了大殿内的温暖。
没一会,就让人冷得直哆嗦。
宫人们哈着冷气,大着胆子,小心翼翼问道:“娘娘,天冷,要不要将窗户关上。奴婢是担心娘娘的身体。”
薛贵妃眉眼上挑,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她伸手,亲自关上一扇窗户。
宫人哪敢劳烦她,赶紧上前将余下的窗户都关上。
没有了刺骨的寒风,大殿内又逐渐暖和起来。
所有人也都纷纷活了过来。
薛贵妃心事重重。
刘宝顺这会躺在皇子府,具体情况不明,然而她没有半分高兴。
因为她清楚,对方不会坐以待毙。
这是生死较量!
容不得丝毫松懈和侥幸。
她问宫人,“陛下这今儿忙吗?”
“启禀娘娘,陛下最近都很忙。”
忙着操劳国事。
治理一个偌大的江山,比单纯的做个武将,地方权臣难多了。
要操心的事情,千头万绪。
薛贵妃轻轻咬着薄唇,心头思绪万千。
局,已经成势,眼下她不易多动。
薛氏满门被屠,大儿子成了瘸子……
这些债,她会一笔一笔和刘宝顺算清楚。
这场博弈,她也很想知道,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
北梁满朝文武都关注着这场争斗,却无人敢轻易下场相助某一方。
因为……
要人命!
一个是皇帝刘章最宠爱的妃子,一个是皇帝的嫡长子,孰重孰轻,谁敢擅自揣测皇帝的心思。
你以为薛贵妃分量更重一些,万一转眼功夫皇帝又替嫡长子出头,岂不是站错了队,亲手将自己的人头送出去。
不敢啊不敢!
刘宝平身为一母同胞的兄弟,登门看望长兄刘宝顺。
依旧遭到了闭门羹。
皇子家令,是刘宝顺身边的老人,他对刘宝平可不客气。
“当初殿下冲冠一怒,屠戮薛氏满门,你知不知道起因?我家殿下一直不让下官说,但是现在,下官不得不说。
当初,听闻四殿下回京途中遭遇刺杀埋伏,身受重伤,生死不明,我家殿下顿时怒火滔天。
扬言,你是他兄弟,天下间唯有他能欺负你,别人欺负你就等于打他的脸。
所以,我家殿下是为了替你报仇雪恨,才会下令屠戮薛氏满门,同薛贵妃结下死仇。
如今,薛贵妃在陛下耳边进谗言,中伤我家殿下,你不闻不问,反而想要取而代之,你对得起谁?”
闻言,刘宝平不由得蹙着眉头。
“你让开,我要见大哥!”
“我家殿下不想见你!四殿下,你请回吧。”
“让开!要不要见面,得让他亲口告诉本殿下。你一个属官,冲在前面不怕死吗?”
“下官怕死!若是四殿下见下官不顺眼,想要杀了下官,下官无话可说。”
刘宝平给气笑了。
他咬牙切齿,“难怪外面的人都说,大皇子府铜墙铁壁。大哥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忠心耿耿,悍不畏死!很好,非常好!既然你们死活不肯让步,本殿下也不强人所难。
你去告诉他,做兄弟我从未对不起他的地方。反倒是他,当心玩火自焚!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拂袖而去。
雪花飘落而下。
下雪了!
今年冬天第一场雪,来得很早。
比去年足足提前了将近二十天。
看来,这个冬天还会继续死人,死很多人。
皇子家令悄声出现在刘宝顺的身后,微微躬身。
“殿下,四殿下已经离开了。”
刘宝顺回过头来,他的腹部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他,似乎的确受了伤。
只是……
没有传言那么严重。
什么危在旦夕,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全都是夸大其词。
“他说了什么吗?”
“他说不曾对不起殿下,还让殿下好自为之。”
刘宝顺闻言,嗤笑一声,紧接着哈哈大笑出声。
“他啊,越发喜欢玩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莫非是在做驸马那几年,跟着那帮迂腐的朝臣学坏了。”
“启禀殿下,下官以为四殿下暂时不会成为威胁。”
“等解决了薛贵妃,他就是威胁。”刘宝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柔,不仔细听就会忽略。
紧接着,他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万事俱备,只等殿下一声令下。”
“今儿下雪,围炉吃锅子喝酒,若是歌舞姬助兴,岂不美哉。动手吧!趁早解决,还能过一个安生年。”
“下官领命!”
……
刘宝忠,薛贵妃的大儿子,皇帝刘章的第六个儿子。
自从腿瘸了,他就开始放纵自己,纵情声色。
对此,皇帝刘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吧!
瘸腿的儿子,需要一点补偿,做父亲的自然不能太苛刻。
大雪天,还有什么比吃着热腾腾的锅子,大家推杯换盏,吆五喝六,一边歌舞助兴,放浪形骸。
人生就是要享受。
他左拥右抱,眼神迷离,偶尔清醒,偶尔阴霾……
酒酣耳热,随手拉扯一个舞姬,抱入怀里,就要就地正法。
一副兽性大发的模样。
正兴奋的时候,身体突然变得僵硬,一抽一抽……
“啊……”
舞姬疯狂大叫,发出此生最高分贝的尖叫声。
瞬间,曲乐停止!
大殿众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朝主位上看去。
这一看……
胆战心惊。
因为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刘宝忠出事了。
有人反应快,迅速起身,几步上前,将人翻过来。
刘宝忠抽搐得越发厉害,双眼泛白,很吓人。
“快请大夫,快啊!
“殿下,殿下你怎么样?殿下不要担心,太医马上就来。”
“这是什么情况?”
“殿下若是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
在场所有人,惶惶然。
若是刘宝忠有个三长两短,在场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
每个人都在尽力抢救。
只是……
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到底是马上风,还是什么隐疾犯了,亦或是中毒?
舞姬很可疑,当场被人控制起来。
六皇子府人心惶惶乱糟糟。
这一乱,就是一整夜。
刘宝忠死了!
太医都拿不出一个恰当的说法,到底是马上风,还是别的什么毛病。
舞姬当晚趁人不备,撞柱自尽。
薛贵妃一大早起来,宫人战战兢兢告诉她这个消息,她顿时就疯了!
“啊啊啊啊……”
后宫传来瘆人的惨叫声,每个人都是一脸心悸,要被她吓死了。
被管是否幸灾乐祸,后宫之人,这会都是一副惨痛的模样。
皇帝刘章更是震怒。
“查!严查此事!”
老六的确荒唐了些,但他年轻力壮,自小也是习武之人。
这么年轻,怎么可能马上风。
定有蹊跷。
他扔下军国大事,急匆匆赶往后宫看望薛贵妃。
走进大殿,满地狼藉,瓷器碎片处处可见。
由此可知,她是如何地疯狂。
此刻,她无力又无助地趴在床榻上,眼泪已经流干,整个人被抽取了精气神,面色灰白,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离世。
皇帝刘章大惊失色,一把抱住她。
“爱妃,朕来看你了。你放心,宝忠的死,就算是掘地三尺,朕也会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
薛贵妃惨痛一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哀极,怒极,“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就是他做的!他是在报复!”